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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泽一撩衣袖,率先抬起步子,向外走去,水夭夭顿了一顿,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两道身影,缓缓走着,一直出了房门,走出了院落,到了一方小巧的莲池前,稍微靠前些的越泽负着手,颀长的身形滞了滞,随即停下了脚步,水夭夭跟着站定。
莲池小巧,却是极为精致,清澈见底,水面上偶尔些许水波晕散开去。
越泽负手而立,雅致的眉峰微微蹙起,只看着面前的一方莲池,似在思索着什么。
水夭夭也不说话,目光平视着前方,似是放空,又似是什么都不在眼中。
低低的一声叹息,在耳畔响了起来,越泽偏过头来,看着身侧的水夭夭,动了动嘴终于溢出些话语来:“水华郡主,近来可好?”
水夭夭收回目光,淡淡地睨了一眼比她高出许多的越泽,轻启唇瓣:“越大少,有话直说,夭夭听着便是。”
从越泽那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水华郡主称呼,如此清晰的生分感,又岂会察觉不到?
只是她不明白,不过多了个无谓的称号,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这般客套了起来。
越泽微微怔愣,倒也不至于被水夭夭的直白给弄了个措手不及,随即薄唇抿了抿,轻声开口:“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讲那些虚礼了。”
稍稍停顿了下,越泽抬眸,又向着“厉然居”的方向看了一眼,语调沉了沉接着开口:“夭夭,在你的心里,厉二,算是你的何人?”
水夭夭下意识便开口,满是认真,也不犹豫:“朋友,帝都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若非如此,她怎会挂着条还没大好的手臂专门来看望?
越泽扯了扯唇瓣,下巴上微微冒出的青茬平添了些不羁,面容却是倏地凉了一分:“那你可知,厉二大病,所为何事?”
“不知。”水夭夭摇了摇头,她知道的消息,就是染了风寒身子有恙,但越泽都如此问了,肯定并未风寒所致。
越泽直视着面前的水夭夭,又是幽幽叹息了一声,似是无奈,缓缓开口:“夭夭,厉二他,喜欢你啊。”
“怎么可能?!—”以为越泽是在开玩笑,水夭夭不假思索地便回了一句。
似乎有了些恼意,向来温润淡雅的越泽,竟是猛地一扬语调:“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因为如此,才最伤人心!”
水夭夭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抿紧唇,不发一言。
越泽的态度,很明显,决计不是在开玩笑。
厉川然,喜欢她?
她从认识厉川然到现在,见面的次数,也就为数不多的几次,在她的意识里,这怎么能说喜欢呢?
“也许,厉二是生了错觉。”水夭夭静默片刻,随即看着自己的脚尖,呐呐地低低开口。
越泽的声音也低了下来,看着垂下头去的水夭夭,闭了闭眼,终究是狠了狠心开口:“夭夭,我也是厉二的朋友,我希望,你若真当他是朋友,往后,便不要与他有任何的接触了。”
水夭夭一震,大概也明白了些,心里涌上些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
“这样的话,于你,于厉二,都是最好不过。”越泽接着开口,终于说完了完整的一句。
水夭夭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一眼身前的越泽——往日如天山之巅一般清雅高华的人,因为下巴的些许胡茬,看上去多了一分违和的狼狈。
越泽他,是真的很希望厉二好吧,这样的人,为了厉二,担心至此,竟然容忍了从未有过的不修边幅的狼狈。
涩了涩声线,水夭夭收回目光,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一方莲池,轻轻颔了颔首:“我知道了。”
越泽也不再开口,只负着手,一同看着那一方小巧的莲池,淡雅如雾的眸光中,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静静站立了片刻,水夭夭侧过头去,巴掌大的小脸上晕染着淡然,又似是请求一般:“等厉二醒来,我跟他再说上最后几句话便离开。”
有些话,不能憋在心底,说出来,可能所有的心结便都解开了。
“我去看看厉二的药。”越泽到底也没拒绝,撩了撩衣袖,落下一句,便往另一边方向走去。
水夭夭一只手垂在身侧,默然地看着前方,一阵微风拂来,带起些许初秋将至的气息。
脚尖一点,一颗石子顺势落入莲池,溅起点点涟漪,蔓延似的一圈一圈散了开去。
收回目光,水夭夭一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迈起了步子。
让青瑾在院外候着,水夭夭自己进了“厉然居”,房间里一片寂静,厉川然还没醒,水夭夭退到院落里,见着侧边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走了过去,左手借着巧劲儿,毫不费力地三两下便上了树。
寻了个合适的枝桠,水夭夭坐了下来,随即向后一靠,一只手垫在脑后,一只手挂在身前。
满目并非青翠欲滴,而是阳面偏黄阴面偏绿的金枝槐,淡淡细细碎碎的阳光斜斜照射,一簇簇金黄枝条熠熠生辉,水夭夭仰着头,眯着眼,有些恍惚了起来。
厉川然病了,好像还是因为她病的,如此猝不及防的消息,多多少少让她的心里,有些沉重压抑。
对于厉川然,这个难得的朋友,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他好。
只是,这情爱一事,她没有经历过,也不懂,也不想去懂。
初见厉川然,便只觉得轻佻浮夸,尤其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生生烙上了一种多情的错觉。
或许,厉川然也是同样生了错觉,将其余的情绪,误当成了喜欢罢。
水夭夭抿了抿唇,一抹细碎的阳光刚好洒在额间,衬得湛蓝色的眼眸似缥缈一般,颜色又淡了一些。
转过头去,偏了偏,避开了那抹阳光,水夭夭垂下眸去,看着满院不少的花花草草。
火红鲜艳的花色,焉了一些,正中间的一盆滨紫草花,圆锥状聚草花形,开的极好,钴蓝的花色在一众火红鲜艳中更是透着醒目的张扬。
只是,火红太暖,钴蓝太冷,色调的撞击,张扬之后便是不甚和谐。
水夭夭直起身子来,一撑左手,轻飘飘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角落里,还摆着一套修剪枝叶的工具,水夭夭的右手不方便,只用左手拿了把小剪刀,细细替那些有些焉了的花草修建了起来。
将残枝落叶都小心翼翼地剔除,又洒了些水,眸光一转,缓步及至那盆滨紫草花旁边,水夭夭睨了一眼,随即弯下身子,握着剪刀的左手微微用力,“咔吧”细小的一声,那朵开得正好的蓝花,应声掉落了下来。
看着那朵掉落在地的滨紫草花,水夭夭静默不语,手里的剪刀一松,只直直站着。
“咳咳—”低低细微的咳嗽声,水夭夭心里一怔,知道是厉川然醒了过来。
拍了拍手上沾上的些许泥渍,水夭夭这才抬起步子,向着房间走了过去。
厉川然已经醒了,正靠坐在软榻上,脸色看上去倒是好了一些。
见着水夭夭进来,厉川然扯了扯嘴角,努力勾起一个往日里的笑容来:“夭夭—”
上前了些,水夭夭替厉川然整了整身后的靠枕,随即淡淡退后,站在距离软榻六尺开外的地方。
“手可还好?—”见着水夭夭绑着绷带的手,厉川然眉峰蹙了蹙,低低开口询问。
水夭夭淡淡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便好。”厉川然眉眼一松,似是放下心来,有些清瘦的面容看着便让人心里一疼。
紧了紧手心,水夭夭抬起眸来,直视着面前不远处的厉川然,似怕吓到厉川然一般轻声开口:“厉二,院子里的那盆滨紫草花,在那些火红明亮中太碍眼了,让我刚刚给剪掉了。”
厉川然面容一滞,看着神色淡然的水夭夭,随即勾起个无力的笑容来,透着丝丝惨淡:“你都知道了?”
心下微微一滞,水夭夭颔了颔首,溢出个不轻不重的字来:“嗯。”
不待厉川然开口,水夭夭迎上厉川然的目光,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轻声开口:“厉二,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你。”
是啊,厉川然,应该是随时随地骚气地一展折扇,多情生辉的桃花眼潋滟有神,张扬的如大红丽色一般,这个样子,才像他啊。
厉川然垂下眸去,盖住了眼底的一丝黯淡,低低开口:“那你告诉我,我应当如何?”
对于水夭夭,他说不清,只知道她开心,他也会开心,她若是受了伤,他便心疼心忧,这,又如何不是喜欢?
“当做无伤大雅,往后,你会遇到更好的,那时,你便会知道如今不过是生出的错觉罢了。”水夭夭顿了顿,将目光从厉川然的身上移开,小脸淡然,一字一词清晰开口。
“错觉么?—”厉川然低低一笑,笑声微涩,抬起眸来,却是见不着丝毫焦距,“不是错觉,若是喜欢,又当如何?”
失了光泽的眸子尽余空洞,看着水夭夭满是无力,苦笑着又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