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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夭夭摆了摆手,虽然心里对那劳什子的嫁衣提不起丝毫兴趣,明面上的话却还还是要说一句:“试穿就不必了,还劳烦嬷嬷回去复命,就说这嫁衣夭夭十分满意,替夭夭谢过皇后娘娘—”
谢她的亲娘四舅奶奶——
“老奴记下了,那老奴这便回宫复命了。”倒也没有坚持,那嬷嬷恭敬地行完礼,让那些宫女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托盘,这才一转身又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水夭夭偏过头去,看着那一排的各色喜庆的大红,眉眼一蹙,只觉得心里烦躁的紧。
正烦躁着,却是又听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水夭夭抬眸一看,正是一袭粉红玫瑰香修身长裙的华雅。
这都是赶场子来的是吧?水夭夭抿了抿唇,只懒懒地坐着并未起身
“夭夭,姐姐听说你的嫁衣已经送来了?—”华雅站定,盈盈一笑,画着精致眼妆的清灵眸子状似无意地睨了一眼那一排排的托盘。
“雅姐姐的嫁衣应该也送来了吧?—”水夭夭垂下眸子,一只手托着下巴,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的华雅的嫁期是在同一天,她的嫁衣送来了,华雅的嫁衣自然也不会落下。
身子微微一滞,华雅紧了紧手心,随即优雅一笑,红唇微启:“送是送来了,不过姐姐刚刚试完有些不太合身,又命人拿去改了。”
不太合身么?水夭夭睨了一眼华雅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眸光微闪却是不发一言。
见着水夭夭也不说话,华雅自顾自地顿了一顿,又带着优雅的笑容继续开口:“夭夭可是已经试过了嫁衣?”
“懒得试。”水夭夭神色淡然,简明扼要地回了一句。
华雅轻声一笑,似乎被水夭夭的态度给逗乐,随即小碎步动了动,袅袅婷婷地走到那一排托盘处。
“夭夭,姐姐怎么觉得你这嫁衣倒比姐姐的还要好看一分?—”华雅一边说着笑,一边极其自然地从那托盘里,拿起了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在手里细细端详着。
水夭夭倒也不恼,只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浅笑来,看着华雅挑了挑眉:“雅姐姐这架势,是喜欢夭夭这嫁衣吧?”
“瞧你说的!—”华雅扑哧一笑,也不急着放下手里拿着的品红霞帔,略带些女子的娇俏神色,“姐姐不过是眼馋,也想试试罢了。”
水夭夭正欲开口,华雅却是径直将那霞帔在身上比量,看着水夭夭甜甜一笑:“好夭夭,姐姐与你身量相当,权当帮你试试合不合身罢了。”
还真是“贴心”,水夭夭勾唇淡淡一笑,似乎什么情绪都不带,只动了动脑袋轻轻颔首。
无所谓,试就试吧,看这自来熟的架势,试不到肯定不会罢休,反正,那嫁衣,不管多好看,与她水夭夭又有何干?
是了,她决定了,嫁给夜昱这种事儿,她做不来,离了帝都,谁能奈她何?
至于那石坠子,大不了避过这一阵,再混进来搜寻便是。
——
华雅带着盈盈的笑意,在一众婢女的伺候下,去那屏风后面试嫁衣去了。
水夭夭则是神色淡然地坐在桌前,还翘了个二郎腿,小白靴一抖一抖的。
折腾了好一通功夫,终于,从那屏风缓缓走出一道大红的身影来——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每一步都簌簌有声。
那嫁衣,极其奢华大气,更是衬得华雅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皆流露出动人的娇媚。
不错,精致华衣,艳丽佳人,水夭夭咂咂嘴,在心底给出了个中肯的评价。
华雅站定,宽大的水袖优雅一拂,似乎也觉得上身极为好看,面色满是愉悦:“夭夭,姐姐穿上如何?”
“美若天仙。”水夭夭抬起眸来,湛蓝色的眸子满是澄澈,溢出让华雅满意的一个成语来。
华雅捂嘴娇笑,一只白皙的柔荑又抚了抚身上的衣料,看着倒有些爱不释手了。
水夭夭眯了眯眼,看着华雅那很明显动作,淡淡开口:“雅姐姐若是喜欢,不如将夭夭的这一套拿去?—”
华雅笑意一滞,这才停了手上的动作,摆了摆手,娇俏的鹅蛋脸上满是正色:“夭夭真会说笑,这可是皇后姐姐专门赐给你的,姐姐若是占了去,可不就是犯了大罪。”
呵——
懒懒地收回目光,水夭夭闭了嘴,总觉得跟华雅每次相处都累的紧,只静静地坐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
华雅也自顾自地去换下了嫁衣,并没有再多待,只接着客套了几句便离去了。
一连好几天,水夭夭都窝在房间里没有出门,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转眼,时间飞逝而过,就到了婚期的前一天。
到了秋季,天亮的也没有之前那么早了,寅时刚过,水夭夭刻意避开了青瑾,随身就带了个小包袱,直接往背上一款,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远安王府。
本来是想跟楚烠去道个别的,不过转念一想,怕又因为她生出些什么事端来,也就打消了念头,干脆地一个人也没告诉脚底一抹油说溜就溜。
天还不过蒙蒙亮,街道上,稀稀疏疏也没有什么人影。
出帝都的城门还未开,水夭夭猫着身子,轻巧地越过城墙,随即运起身形,直接向城外掠去。
水夭夭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是想到的第一步,就是目前不能再留在帝都。
那石坠子,她确定,就在炎国境内,在帝都的可能性则是最大——
水国她暂时还回不了,炎国幅员辽阔,神力也莫名失效,只能先寻个偏僻的小地方,落个脚避避。
水夭夭一路急掠,及至天边由泛白到大亮,觉得体力有些不支,这才停了下来歇歇脚。
背靠着一棵大树,水夭夭喘匀气息,随即席地坐了下来。
从背上的包袱里掏出块干粮来,水夭夭也有些饿了,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早知道就应该偷辆马车,水夭夭咽下嘴里一口干巴巴的馍饼,又狠狠地嚼了一口,有些懊恼地想着。
等到体力恢复了些,水夭夭背靠着大树,眼眸微阖,准备补补觉。
许是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过觉,这一浅寐,居然就眯了一两个时辰。
“嗯?—”右脸颊上,似乎传来了一滴液体的凉意,水夭夭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一伸手,发现居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
什么鬼!
水夭夭低咒一声,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
站起身来,正准备提气一跃,不远处的山道里,似乎响起了细微的马蹄疾驰的声音。
水夭夭凝下神来,侧耳倾听,湛蓝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暗色——果然,是马蹄声。
下一瞬,一把抓起地上的包袱,水夭夭放轻动作,身形一动,上了树隐匿起来,不动声色地从树缝间看了过去。
由远及近的一匹深棕色马匹,马上之人,一袭莲青缀雅致雪白滚边的长袍,薄唇紧抿,冠玉般的面容上,在淅淅沥沥飘飞的雨丝中逐渐清晰,正是数日不见的夜昱。
夜昱身后,仅跟着随从墨桢,二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
山道极大,除了水夭夭之前靠着的那棵树,却是再没了任何可以隐匿身形的地方。
水夭夭屏住呼吸,虽然不清楚夜昱的具体身手,却也是丝毫不敢大意,唯恐被那二人察觉。
疾驰的马匹转眼就到了跟前,就在水夭夭以为那二人会直直向前而去的时候,为首的夜昱,却是倏地一拉缰绳停了下来。
乌木一般漆黑的眸子,划过水夭夭之前席地而坐的那一处地方,闪过一抹深邃——那地方,相较其他已被雨水润湿的地方,却有一小片是干的。
水夭夭心里一紧,保持着动作丝毫不敢乱动,屏住呼吸,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夜昱下了马匹,毫不在意飘落在身上的雨丝,迈着大步,径直到了那棵树前。
片刻后,夜昱却是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满是凌厉的掌风,一掌拍在那树身上。
糟糕!被发现了——
水夭夭心里一惊,脚尖随之一点,身形提到极致,从浓密的树叶中闪身而出,直直向前急掠而去。
夜昱眼底一凝,莲青的身影跟着飞身而起,直直向着水夭夭运起轻功追去。
不过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那抹莲青,已经接近了那一抹娇小的身影。
背后,有呼呼的风声袭来,水夭夭停住身形,侧身躲了过去。
旋身落地,水夭夭看着一脸冷然的夜昱,同样冷了脸色不发一言。
“本相的未婚妻,大婚的前一天,这是要闹哪一出?—”夜昱负手而立,周身笼罩着不知名的气息,那张高雅出尘的面容上却是神色极淡。
水夭夭抿了抿嘴角,一扬下颔,不甘示弱地回了过去:“夜相眼拙,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在作何么?—”
明知故问!
难不成她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呵—”夜昱似是怒极,沉沉地笑了一句,明明还是之前的人,却有些陌生的让水夭夭认不出来。
那句低低的笑溢出,夜昱却是倏地一拢眉眼,浓如乌木的眸子直直地锁住水夭夭,沉声开口:“跟本相回去!—”
水夭夭下意识地就扬了语调,想也不想地开口回道:“不可能!”
她跑都跑出来了,现在,凭他一句话就乖乖回去?
做梦!
“那就别怪本相亲自动手了!—”满是冷意的话音落下,夜昱倏地一动,猛地就向水夭夭袭来,准备抓住水夭夭的手腕。
水夭夭凝了凝眸,手腕一闪,运起招式就迎了上去。
只是,她,似乎小看了夜昱——不过片刻的功夫,水夭夭,就很明显地落于下风。
倒真是小看了夜昱——
眼见着即将被擒,水夭夭眼眸一转,急中生智,当下生了个主意。
犹如发了狠一般,水夭夭手上动作更加凌厉了起来,一招一式,都带着凛凛的杀意,直取命门。
夜昱心底更是一怒,手上的招式,也不由得加重了起来。
水夭夭招式一变,紧跟着运起一掌,向着夜昱一脸杀意地挥了过去,夜昱不敢大意,运起一掌挡在身前。
掌心相对,撞上——
水夭夭倏地撤掌,夜昱眼底一慌,堪堪收住了些力道,那已出手的一掌,还是落在了水夭夭的身上。
身子轻晃了晃,水夭夭极为轻巧地旋身一转,在夜昱失神的瞬间,借着娇小身形的巧劲儿,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一支通身澄澈剔透的紫玉簪,抵在了夜昱的脖颈处。
脖颈处传来微微凉意,夜昱停了动作,面上却是有些灰白之色。
水夭夭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擦掉了嘴角边溢出来的一抹淡蓝,压低了声音满是冷意地开口:“夜昱,你若继续纠缠,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细致如美瓷的面容上,似蒙了一层薄雾,夜昱低低开口又似是自嘲一般:“为了逃避本相,连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都不惜用上么?”
水夭夭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那紫玉簪,分毫不差地抵在夜昱的颈动脉处,厉声开口:“所以,还请夜相不要逼我。”
“逼你么?—”夜昱凉凉一笑,辨不清语调里的具体情绪,垂下眸去,微微颔下首去看着那支紫玉簪,倏地一扬语调:“若是楚烠,你还会如此拼命逃离么?!”
楚烠?
水夭夭蹙了蹙眉,保持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放松,这才开口:“与九千岁无关,不必扯上他!—”
夜昱却是放声一笑,飘飞的雨丝中,迷蒙了那眉眼之上的情绪,语调却是有些沉闷:“你走吧,本相不会拦你—”
水夭夭心里一松,只是夜昱随之出口的下一句话,却又是让她一下子揪紧了起来。
“既然与九千岁无关,那九千岁是死是活,自然也与你没有半分干系!—”夜昱顿了一顿,语调微冷地又落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