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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姑娘,这次的饭菜可是没问题了吧,我可怕吃了这么好吃的肘子后会一觉不醒。”换了套衣裙的芸风没好气地看着红玉准备的这一桌饭菜,被容琢眼神制止后鼓着腮帮子暗戳戳地发牢骚,给她下药也就算了,还下在这么好吃的果干里,差点还连累了殿下……她头次觉得自己贪吃真真是误事。
那同左长风同行名叫久贺的莽汉粗粗地哼了一声,有心虚地看了看左长风,见他一个眼神按压下去,只能专心去啃手里那根棒子骨。
“先前……真是对不住各位了,红玉在此赔罪。”红玉面带愧意,举起酒杯向左长风低首,又快速瞟了一眼旁边还有些面红的容琢,“请公子……和这位小大人赎罪。”
这……原本低眸的左长风觉得这女子又有些顺眼起来,瞟了一眼发愣的容琢,满意地看了一眼红玉。
容琢从方才开始一直盯着左长风……腕上那熟悉的玩意看,这分明就是自己那条暗朱色的发带,他居然直接系在了腕上,又想起昨日定是她因药力昏睡过去后某人将她的头发散下,甚至将她移到了榻上,此……此等亲密的动作,想起来实在是……
“咳,卿卿。”蓦然地被叫名字让她突然清醒过来,对上左长风那个“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对我有这种龌龊心思”的表情,冷冷扬了扬眉毛,以一个“给我闭嘴”的眼神瞪回去,见那人知趣地闭了嘴,便顺着红玉的话接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杯酒在下饮了。”
左长风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缓缓将酒杯举起,在场之人见他二人都作此态度,对于红玉的敌意渐收,也都附和着举杯。
“只是,在下还有一事想要劳请红玉姐姐帮忙。”容琢开口道。
“奴怎么能抵得上小大人叫一声姐姐,折煞奴家了~”说是这么说,眼波如丝故意飘向了左长风腕上的红带上,“您说是吧,左公子……”
“无妨。”无视掉某人抗拒的眼神,“这几日除了我们,可是还有什么扶安的人到过这?”
“未曾……”她想了一想,又恍然说道,“咱们这多是去往扶安做生意的人,但要是说从扶安来的人的话,便是镜诗阁的书商每月运画本子来,恰好新出了个故事,抢手的很,连府尹大人的夫人都买来了看,我好不容易进城抢了一本,正等着下回呢。”
“红玉姐姐,那还要烦劳借你那册画本子一看……”容琢心中疑窦未解。
“这……”红玉忽然脸上一热,拿起扇子微遮了半张脸,扭捏着去拿柜台上的画本子,想了想又问道。“这位妹妹,你确定是要看这本子?”
“怎的老板娘,这破画本子有什么不能看的……”那莽汉啃完了肉便要用他那沾满油水的手去夺那卷册子,被红玉用扇子打了下去,“你这匹夫,毛手毛脚的,咳……女儿家的东西非礼勿视知道吗?”
容琢接过册子,翻了翻卷边了的话本,是镜诗阁的宝印不错,这画本子里正画到二人情投意合,无奈身份悬殊为世道所不容,公主的父皇要生生将他们拆散,将公主贬谪封地,而后流徙途中公主染上流疫几近垂死,她那萧郎听闻,违背皇命千里奔赴,不顾被传染的风险,势要见心上人最后一面。
“怎的?这就要死了?有点草率吧。”芸风边嗑瓜子边评价道,久贺又夹了块肉,嘴里哼哼唧唧表示认同。
这故事就是个棒打鸳鸯、生离死别的俗套剧情,也辨不出什么特别来,她又翻了几页,又把书册封皮书脊都摸了个遍,属实没看出什么蹊跷。
“啧啧啧……这二人真是……”芸风突然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瞟那话本,这是容琢才注意到这页,这本是回光转圜之际,那二人却难舍情动,就这么亲亲我我起来,属实是……
“难舍难分~”芸风憋了小一会才从嘴里飘出四个字来。
她一下子拍上封页,严厉却小声呵道,“混账!咳……芸风你……不许看!”
“卿卿,你这可是不满意这话本上的内容?”左长风支起腮,见她像个熟透的樱桃一般,没想到这威风凛凛的公主殿下还纯情至此。
“你……”她一想起这玩意是根据她和这泼皮脸画的,这画中之人你侬我侬,脑海中还有挥之不去的的画面代到他二人身上,她就没勇气怼回去……
“这这这……还是还给奴家吧,姑娘家脸皮薄,公子你可别打趣这位大人了。”红玉连忙想收回画本,又对芸风方才的评价评头论道起来,“这位姑娘方才评论的倒是在点,听说这本子是有原型的,是按照三公主殿下和扶安城的一位雅士公子为模板画的……”
她顿了顿,又将扇子扬了扬,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趣味极了的事情,“你们从扶安来,可有听说啊,这威名赫赫的定北公主和这位雅士一见钟情,二人如胶似漆,公主殿下下朝后甚至连府门都没过,就直接去见心上人了,啊呀呀,真是浓情蜜意羡煞旁人啊……”
“这……公主殿下定然不是那样,唔……”芸风一脸不可置信但又不可言说的表情,怕话多暴露身份将话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不是那样啊,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红玉狡黠一笑,心中暗叹这丫头的莽撞。
“哦?都怎么传的?”左长风顺话接道,看戏般地摇着折扇,顺便显摆一下腕上的玩意。
“大人这不是……”这是第二次被捂嘴,芸风心中很委屈,这明明就是那条发带嘛,怎的在这个小白脸身上戴着?殿下昨夜是在何处安枕的……这小白脸长得是很不错,但扶安城里不是已经有个清远公子了嘛,公主殿下怎的又和这刚认识的小白脸……莫非昨日她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呵。”略带妩媚的笑声,清了清嗓子道:“都说那位公主殿下刚下朝,未过府门就急着去见情郎,说是他们白日就……咳,到底是个女儿家,碰上个中意的人,管他什么身份,再怎么刚烈要强也化成这绕~指~柔~”说完,还意犹未尽地瞟了眼左长风腕上的红带。
她的这位主上显然就是那话本里的人物,那这位被他高看的小大人,自然就是大周的北定公主,但既然彼此都不说穿,那也没有必要多做无谓之事。
“无奈身份有别,别说女皇陛下与太上皇,朝中大臣定是反对这桩姻缘的。”她见主上的心情似是不错,又像模像样地说下去,仿佛自己亲历一般,“听说这公主殿下还因为这事与朝臣起了冲突,于是自请离京,到远离京畿的蛮荒之地与这心上人没名没分地相守,啧啧啧……”还看起来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算是对此等曲折姻缘的叹息。
“哎,小大人,你们来自扶安,可有听说此等妙事?”
“只是有心之人有意传扬罢了……”容琢白了一眼“有心之人”,但也没为自己的名声开解什么。
天下之人大多觉得女子战沙场于旧礼不合,更是将这敏感的男儿自尊踩在脚下。况且他们觉得一个女子根本不可能毫无悲悯之心地屠城,总觉得她是天底下的异类,即便她是出身在几任宫变而后女子为帝的大周皇族,只有军中的将士是亲眼见到她浴血奋战,为国敌兵,他们是无条件地信任她。
还有先前什么辜负上恩逼死美人,母亲以她孤身一人,需要有人来照顾她为名,将一个外邦麻烦丢给了她。明明是个好龙阳的,反倒她像是成了那个霸王硬上弓的一方,人接回来直接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地……作死了,为此母亲还说了她一顿,隔天居然就有传言是她不满君意杀了这美人,甚至有说她不好男色,是个女相男身……
现在好歹是个女的了不是……
左长风见她神情有变,又开口道,“卿卿,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身陷险境的。”
“……”在场之人都被这突然的深情告白给愣住了,突然安静的场子有些诡异的气氛。
“不必费心,你护好自己就行了。”容琢叹了叹气,又回道,起身准备动身进城。
“非也,这一路来的事端多少有些怪异,我怎能眼睁睁见你主仆二人深陷险地。”显然左长风也是察觉到这一路之中除了大禹这误打误撞的偷袭之外,其它诸次冲她而非北定公主车驾而去的杀意似乎来自那繁华的扶安城内。
虽剑霜明里暗里也帮衬了许多,但毕竟他国之地,所作有限,而这鄯州作为他们最后能下手的地方,定然是危机四伏,他几步就挡在容琢的面前,仍是笑着道:“在下也要进这鄯州城,可否能与卿卿同行?”
“随便。”这人怎的阴魂不散,既然非敌便随他去,等大部队上来后再说,当前之事便是……鄯州府尹。
这是去肃州城的最后一站,出了鄯州,前临之地皆为她麾下,前边周遭皆为后方兵线之地,不在她军务接触范围内,是以许多小把戏对方都能得手。而她最是疑惑的不是敌国的暗探,而是本国朝堂之内,是谁想要将她斩草除根。
她那日去见女皇陛下,她二人确确实实是要做一个局,将她离京返边变得顺理成章,但她们政见不同却也是真的。她曾提及与民休息,勿动杀念,但又被女皇陛下拿她屠城之事诸多讽刺。
她们的母亲明淳女皇陛下以仁施天下,世人也都以为这诸多姊妹中除了她都是承了女皇的仁德之心。
但事实恰恰相反,他们的母亲向来是冷酷无情,对于自己的孩子尚且能抛之不闻不问,她们姊妹自出生起就是她治国的工具,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她至高无上的皇权。
而她最以贤明仁德闻名的二姐、当今的诚武女皇更是青出于蓝。现今母亲想将她留在朝中,用意未明,现已有诸多老臣说她功高震主,若此番又大权在握,怕是这本就绷紧的姐妹之情越发紧张了。此番若不是恰好边城情况有异,她本也是打算自请离朝,那样金雕玉砌的地方不适合她这只瀚海桀骜不驯的鹰。
告别红玉,随那主仆二人牛皮糖一般同行,牵上马,放出消息催促大部队前行,既然这城中已知北定公主即将驾临,定是有所安排,可以提前打听一二。
【大周鄯州城内】
虽说这还是春天,但边疆之地日夜温差极大,恰逢进城这日天光晴好,无遮无挡地洒下来,让人不禁沁出点汗意来,他们走在这无遮无挡的街道,谢容琢只想快些找到驿馆,坐下来好好喝它一壶爽口的凉茶。
“卿卿你热吗,我给你打扇遮遮。”左长风伸出手,将折扇遮在谢容琢的斜上方,投下一片阴影将她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覆盖住。她怕热,一直都是,从前小的时候大姐姐会在还没入暑的时候就命人用冰,但也会提醒她不要贪凉,后来到了军中,衣食住行与士兵并无不同,即便朱老将军将她视为孙女一般细心照顾,那样的环境下哪有什么纳凉的冰鉴。军中将士都是如此,她没有任何的道理去享受特权,热便忍着,晒也得忍着,往往一天的操练完就汗透甲背。这么多年来,大部分人都忘记了她也是个曾经被保护起来的小姑娘。
“这位好看的公子~”还未等容琢开口,一旁的芸风一脸看好戏地问道,“您待我们家大人这么好,是早就与大人认识吗?”
“萍水……”萍水相逢之人罢了,无多交集的过路之人,谢容琢是这么想的。
“非也。”左长风便根据太阳的方向调整折扇的角度,一边答道,“在下左长风,与秦大人相识便投缘得紧,也算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无奈你家大人脸皮薄,不说一声便逃到这穷山恶水之地,让在下一路好找。”这人告白的言语说得不经意,却大有被抛弃后无怨无悔的心境,让听客们迅速捕捉了重点,看谢容琢的眼光都变成了审视负心汉的样子。
“大人,你这是对人家做了什么……就逃了啊?”芸风边嚼着刚买的肉夹馍,后边牵着马的久贺嘴里也叼着一个,含含糊糊发出几个字节表示疑问,不知这二人什么时候这么莫名其妙合起来了。
“什么也没做啊……”她大概是有点被热晕了,比起沙场怎么这鄯州城更晒一点呢。
“卿卿你忘了,你可是......”高她大半个头的身影侧下来,一片巨大的阴影罩在她整个身上,隔绝了道路上的叫卖吆喝,那人的脸凑得极近,但是好看得紧,让她一时忘了要躲开,那凑近耳旁的话语分明是,“先说你心悦于我的。”一字一顿,说得轻声但足以让众人听到,气吐如丝,她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合理地中个暑……
美色误事,诚不欺我。
“那晚……”左长风忽觉唇上一热,那双弯弓执辔的手轻轻敷在自己的脸上,有一股微妙的女儿香,对上的是一双半羞半恼的含情目,顿时觉得心中一紧,“再说些有的没的,就拔了你的舌头。”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边脸红边放狠话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咪,左长风见好就收,点点头选择乖乖地顺顺毛,便也不去拆她的台。
“?什么那晚……?哎?大人……你别走这么快……等等我。”芸风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却只能连拖带拽地牵着马赶了上去。
“公子,你对那小娘……小大人真的有意啊?”久贺被左长风一记眼刀吓到,赶紧择口换了称呼。
然后见他面前这位从来风流不羁的公子脸上从未有过的真挚神情。
“剩月零风,唯恐缘悭命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