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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杰,字英豪,镇江府金坛人氏,初姓王,少丧父,随母嫁于庆元府,继父对其暴虐,使其心怀仇恨,年十八杀继父以逃海,自此开始海匿生涯,但贺杰天生不受管辖,多次与同船人发生矛盾,又与人因口角生了命案,船长惶恐欲要报官,贺杰再杀船长,将海船据为己有,开启劫掠活动,尔来三十年有余,终是厌倦了刀头舔血,所以自导自演了沉船事故,成为会稽城的贺员外。
贺杰认罪画押,与吴玉一同被关到了牢中,一时间会稽官吏乃至绍兴府官场都起了震荡。
午后,全绩照常在押司院处理公事,王勇从门外走来。
“五郎,忙着呢。”
“王叔请坐,有事吗?”全绩起身邀王勇同坐,为其倒了一杯茶水。
“某有一事想向五郎求个方便。”在抓捕贺杰之前,整个会稽官吏圈只有柳炳文、申洋、全绩三人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贺杰归罪,王勇第一个坐不住了。
“王叔请说。”全绩也隐隐察觉到了王勇为何事而来,神情有些失望。
“这……五郎啊,某在以前是绝对不知贺杰有这种身份,故而……故而收了些他给的好处。”王勇一脸讪笑的开口,他知道全绩带人查抄了红楼与酒楼,将所有赃物以及账目都带回了县衙,王勇生怕贺杰记着他的一笔黑账,故而今日一整天心神不安。
“唉!王叔糊涂,王叔从贺杰处得了多少银两?”全绩直言相问。
“前后四五十两,某已经备下,可归纳回赃物中,望五郎抹除某的一些痕迹。”王勇起身向全绩一拜。
全绩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望王叔记住此次教训,那银两归县库吧,等贺杰的赃物整合完毕,定是要报于州府的,老知府现在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不会刻意深究。”
“好好好,某立即去办,多谢五郎,改日某请五郎饮酒。”王勇如释重负,大步离开房中。
全绩望着其背影啧啧摇头,其实他方才就是在看贺杰的各类黑账行贿记录,贺杰此人自恃甚高,记录的全是官员,根本没把吏员放在眼中,也不屑去写小账出入。王勇今日此举完全是自家心中有鬼所导致。
傍晚时分,全绩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又来一吏员请他去县丞院,说是丁也峰有事要问。
全绩一听便知丁也峰为何而来,丁也峰在贺杰的行贿记录中可值七百多两,是会稽官员中最贪婪的一人。
“你且回去告诉丁县丞,就说某今日身体欠佳,需回家休息,望丁县丞见谅。”全绩也没想到会牵扯这么多人,不仅是丁也峰,就连黄胜、胡壬杰也在其列,这让案件的进展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但全绩即主理此案,自然要守住底线,不会因某人而推卸责任,亦或改了初衷。
“全押司,县丞知道你去这么说,也知道你的难处,但还是让小人来请押司,望押司莫让小人难做。”小吏急的满头是汗,他只是一传话者,全绩不去,受罚的就是他。
“唉,也罢,在前引路。”全绩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总是要见丁也峰的。
“多谢押司,多谢押司。”小吏欣喜,心叹总算是躲过了一劫。
继,全绩随小吏去了县丞院,面见丁也峰。
全绩初入门便见丁也峰与胡壬杰在对坐饮茶,其间笑谈平常,丝毫没有所谓的紧张气息。
“拜见二位官长。”全绩拱手向丁、胡二人一拜。
“嗯,冶功来了,案子处理的如何?”丁也峰和颜悦色的问道。
“贺英豪对海贼身份供认不讳,某已带人査抄他的住处,一应物品也录入了县库,等明府看过之后便可报于汪知府。”全绩平静应答。
“甚好,那贺英豪可留下账目一类的证物?”胡壬杰直言相问。
“有一些,已经全部移交于明府,至于账目细则绩就不太清楚。”全绩事前便料到丁也峰一众会借职权之便来问自己讨要账目,甚至做以修改,故而全绩已将账目送到了柳炳文处,让丁也峰等无从下手。
“全押司,案件还没有审理完毕,你便将证物移交给明府,这样似乎不太合规矩。”丁也峰目色一沉,暗骂全绩是只小狐狸。
“案情已然明了,人证物证俱在,没什么再查的必要了,将证物交给明府是绩按衙中流程做的,二位官长一查便做。”全绩不看二人脸色,只作拱手低头。
“罢了,你且先回去吧。”丁也峰不再为难全绩,摆手让他离去。
“小人告辞。”
全绩快步退出县丞院,走在长廊中,神情越发的凝重,最后还是决定去申洋处一趟。
而县丞院正堂中,胡壬杰坐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了:“丁兄,这件事只怕会要了我等的乌纱帽啊!”
“你怕甚,绍兴府会稽、山阴有多少官吏收过贺英豪的银钱我不必多说了吧,柳炳文他新上任,他若想得罪会稽大部官吏,那就让他去做,看看到头来是谁吃苦头。至于全绩一小儿,即便有些头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丁也峰就不信柳炳文会与整个绍兴府官场作对。
“那申洋呢?他可是提抓捕贺英豪的人,只他有陆公传人、史相同乡双重身份,一般人他可不怕。”胡壬杰眼中满是忌惮的说道。
“申洋自己也不干净,他就算没有参与贺英豪之事,但他拿的银钱还少吗?他做事之前也会掂量掂量自己配得上清正廉明四字吗?”丁也峰手中有申洋贪腐的把柄,对其毫不担心。
“唉!你说这事弄的,姓贺的真不是个东西,他当什么不好,偏偏去当海盗,害得我等要为此担惊受怕。”胡壬杰愤愤不平的骂了两句贺英豪。
“放心,这次树大根深,一个小小的押司还上不了台面。”
“希望如此吧。”
胡壬杰与丁也峰都明白此次事件关键人物是汪纲,老知府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都好说,但若老知府执意彻查到底,那扯出的就是大半个绍兴官场……
翌日,全绩早起,整理好衣装,准备陪同柳炳文将贺英豪押送州府衙门,向老知府禀告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谁知他一到县衙,便见丁也峰领一众衙卒将贺英豪提出牢狱,全绩赶忙上前问个细则。
“县丞,你这是……”
丁也峰手中拿着一叠账本,正是贺英豪的行贿记录,他见了全绩也不慌张,慢悠悠的说道:“冶功啊,此事你就不必管了,明府让某送贺英豪去州府,何通判要提审他。”
丁也峰刻意压重了何通判三字,而身负镣铐的贺英豪也是一脸得意的看着全绩,他撒了一池子饵料,现在轮到鱼儿来报恩了。
“县丞,此事……”
“全绩,本官平日里给你三分颜色,你也要自知,不然话说明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让开吧。”丁也峰抬手制止全绩,全绩没资格与他商量。
“是。”
全绩拱手退至一旁,在贺英豪鄙夷的注视下全绩心中生了一丝绝望,让何书元主理此案只怕会黑白颠倒,大事化小。
衙门前依旧喧闹,隔庭院正堂中公正廉明的匾额似乎有些可笑,全绩仅仅只有片刻迟疑,之后目光变得坚定,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至少努力一下。
随即全绩去内堂寻柳炳文,但被小吏拦在了门外。
“你这是作甚?本押司有事要见明府!”全绩语气略显不悦。
“明府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外人,押司请回吧。”小吏满脸无奈的说道。
全绩望着房门,足足等了一刻,他知道柳炳文就在房内看着,他想让柳炳文表明一个公正的态度,但他失望了。
“好,某就不打扰明府了,明府好生休息。”全绩转身大步离开内院。
柳炳文确实站在房内窗前,连叹数声,也作无可奈何,他看了账目后先是心惊,后又心怕,这腐根若是能拔出来还好,但若拔不出来,他将会被排挤的一无是处,赵宋官场向来是这样。
“全贤弟,老夫是真帮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