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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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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是人与外界联络的必备工具,徐菲菲的手机已经被侦查员收走,此时的她如同一条脱水的金鱼般窒闷压抑。毛浅禾和文佳将她带到讯问室后便离开了。明晃晃的灯光下,徐菲菲在狭小的空间里独坐,发呆成为了现阶段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她不知不觉想到了董琨,这个几乎与她父亲同龄的男人给予了她丰润的物质生活,让她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其他学生眼中的“白富美”,待她也算好。如果说物质上的富足就算是幸福的话,那么,她很幸福,只用年轻的身体换来最需要的这一切,也算值得。

    “董琨是一个好男人。”徐菲菲在心里想着。

    任烟生坐在监控室里留意着徐菲菲的一举一动,他已经将接下来的讯问工作交给毛浅禾和李洋,李洋负责记录,必要时对毛浅禾的讯问工作进行提醒和引导。毛浅禾是警队新人,新人需要历练才能加速成长,独立讯问是提升个人能力的最好机会。

    这次的讯问工作不难完成。徐菲菲是一名学生,还没有经历过世事的磋磨,眼里都是“真善美”,这一类嫌疑人的心理支点最容易打破,即便她不愿意配合调查,在侦查员的呵问下也不会坚持太久。如果徐菲菲不是凶手,为了洗脱嫌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将知道的事情尽数说出,毫不隐瞒,她与董琨的关系亲密,提供的每一条信息都是关键线索。

    李洋泡了一碗豚骨拉面送到监控室,放到任烟生的桌上,“老大,小禾刚加入组织还不到一个星期,你就把主审的任务交给她,其实在你的心里已经非常认可她了。”

    任烟生没有否认,说道:“侦查员不仅需要专业知识、生活常识,还要有较强的行动力、敏锐的直觉和直面现实的勇气。小禾的直觉很准,除了运气的因素,也有努力的成分在。”

    李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老大,按照你的要求,佳佳和张哲、小涛已经陪董嘉苗回家了。案发现场有两名派出所的民警在看守,怨气挺大的,刚才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能破案,说得我们好像有神机妙算的本事似的,如果真的如此,咱们每天掐指一算就能揪出凶手。”

    任烟生宽和一笑,“基层最辛苦,也是功劳最大的人,只有基层稳固了,上层建筑才能踏实稳当,不管负责办案的侦查人员有多么牛叉,只要基层工作不扎实也难以破案。醋酸泼尼松龙注射液的患者名单查得怎么样了?”

    李洋掰开叉子,在碗中叉了几根面,“我和佳佳、宁哥已经把购药的患者名单确定了,一共有9728人,正在做最后385名患者的关系排查工作,很快就能完成。”

    任烟生:“里面有没有徐菲菲?”

    李洋:“目前还没有看到。”

    一小时后,徐菲菲在讯问室里等来了毛浅禾和李洋,不情愿地瞟了两人一眼。

    程序上的事情逐一做完后,毛浅禾直接打破了徐菲菲的心理支点,肃然说道:“徐菲菲,我们已经调取了洛城花园中所有角落的监控录像,知道了你的不少秘密,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我们都能查到。你在8月26日这天没有去过洛城花园,还有,李理这个人是不存在的。你对警方提供了假口供,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徐菲菲将抻到审讯桌外的长腿收起来,未发一言。

    毛浅禾:“8月26号你到底去了哪里?”

    徐菲菲有些不耐烦,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再说一遍,陈赫云不是我杀的。”

    毛浅禾由着她不说,转换话题:“为什么虚构出李理这个人?”

    徐菲菲:“随口一说罢了,你们竟然还真的去查。”

    毛浅禾将手中的几份鉴定报告在徐菲菲的面前排成一排,没有让她看到报告中的内容,慢条斯理地说着话,“行李箱中出现了你的头发,手提处也有你的指纹,你恰好在我们发现陈赫云的尸体前去过抛尸现场。徐菲菲,你来解释一下这看起来很巧合的一件件事吧。”

    徐菲菲:“指纹是我的,因为我确实提过那只行李箱,但是,在我把它提起来之前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至于那几根头发,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进入董琨的行李箱里。”

    毛浅禾:“只要有接触,就有物质交换,如果你没有碰过那只行李箱,头发自然不会留在其中。在8月26日之前,你有没有进过董琨与陈赫云的家?”

    徐菲菲:“去过,在陈赫云出差的那段时间,我住在他们家。”

    毛浅禾:“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菲菲:“上个月的月中旬,月末陈赫云回家后我就再没去过。如果董琨想见我的话会到西湖新村,提前告诉我,那天晚上我就不在学校住了。”

    毛浅禾:“你住在董琨家里的那段时间,家里除了你们两人之外还有谁来过?”

    徐菲菲:“还有一名钟点工,每晚8点左右过来打扫卫生,10点左右离开。”

    毛浅禾:“钟点工的手里有没有董琨家的钥匙?”

    徐菲菲:“当然有,不然怎么进来?”

    毛浅禾:“你知道钟点工叫什么名字吗?”

    徐菲菲:“我只知道她姓李,大约50岁。”

    毛浅禾:“钟点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董琨的家里工作的?”

    徐菲菲:“大概就在我去董琨家里住的前几天吧,因为在那之前董琨没有对我说起过关于钟点工的事。”

    说到这里,徐菲菲的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李阿姨人很好,是个处事很稳妥的人,知道我的身份,对我依然很热情,没有怠慢丝毫。董琨说李阿姨来自农村,没什么文化,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但是她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却和董琨形容的有点不一样,我觉得她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还有一件事我至今印象深刻。那天晚上我在董琨家的客厅里练瑜伽,不经意间看到了从李阿姨的手提包里露出的贺卡的一角,贺卡上面的字非常漂亮,是特别工整的楷书,并不像一个没有文化的人写的字。我悄悄问她这张贺卡打算送给谁,李阿姨说要送给女儿,女儿马上过24岁生日了。李阿姨没有和我聊过她的女儿,不过我能猜到这名女孩一定和她妈妈一样,也是一个贤淑温柔的人。”

    毛浅禾:“你对这名钟点工的评价很高。”

    徐菲菲:“董琨常说李阿姨没读过什么书,我一点都不相信。”

    毛浅禾:“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徐菲菲:“直觉吧,李阿姨一看就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

    毛浅禾:“你知不知道董琨微信的账号密码?”

    徐菲菲:“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登录他的账号给陈赫云发照片了。”

    毛浅禾将那张戴在陈赫云手腕上的DREAM牌石英表的照片放在她的面前,“这只手表,眼熟吗?”

    徐菲菲:“是我的,没错,但是我已经不戴了,因为不喜欢那款式了。”

    毛浅禾:“手表你是如何处理的?”

    徐菲菲:“是董琨替我扔的。上个月的一个星期六,他来西湖新村住,第二天早上在离开之前顺手拿起了厨房的垃圾袋,我让他把手表一并扔掉,他把手表揣进了衣服口袋里,至于他是如何处置的,我也不知道。”

    毛浅禾将另一张物证的照片递给她,“这只戒指,你在董琨的家里见过吗?”

    徐菲菲将刻在戒指上面的字母读出来,认真看着,摇摇头,把照片还回去,“没见过。”

    毛浅禾与她年纪相仿,自然了解她的心理,将手中的圆珠笔放下,“徐菲菲,这次的讯问工作即将接近尾声,至于你,因为DNA和指纹都与我们在现场找到的重要物证上面提取到的生物检材比对一致,嫌疑非常大,依照程序需被暂时关押,直到你的嫌疑洗去。接下来你不必去学校,警方会为你出具相关证明材料,并送到学校,由学校领导通知你的辅导员和授课教师,如果辅导员是话多的人,有可能还会知会班级的负责人,万一班级负责人是个大嘴巴……”

    徐菲菲猛拍一下桌子,当即打断她的话,“我不是杀人凶手!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毛浅禾平视着她,“如果你始终不愿意说出8月26日的行动轨迹,你的嫌疑就很难洗去。”

    徐菲菲的眼神中有恨和无奈,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与之前的明媚和骄傲截然不同。她迅速避开了毛浅禾投去的探询目光,将拳头攥紧,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后,嗫嚅着唇:“我去捐卵了。”

    这是预料之外的答案。

    寥寥几字,毛浅禾听完,只觉得背后发冷,本能的对她投去同情的目光,一时语塞。读书期间曾看过女生捐卵的新闻报道,她在惊讶的同时也深深觉得这些姑娘傻得可怜,今日,当捐卵的姑娘就坐在自己的面前时,她望着,心里一阵阵喟叹。

    “卖卵”这一词语经过几番粉饰后有了新的名字:爱心捐卵,捐卵者则被称为“捐卵志愿者”,听起来温暖又大气。黑心中介将目标锁定在了正在读大学的女孩子身上,在校园的洗手间里、电线杆上贴上小广告,以高额的报酬来怂恿她们加入捐卵的阵营中。

    然而,关于捐卵的危害,黑心中介从来都不会对捐献者提及一个字。

    卵子与精子不同,并非取之不尽,甚至可以说是一卵难求。女性在一个月经周期里只有一个卵泡会发展成熟,而在女性的一生中也只能排出400-500个成熟的卵子,数量有限。

    通常情况下,卵子的捐献主要分为两部分:超量排卵和取卵。

    关于超量排卵。取卵者先向捐献者的体内注射促排卵的药物,使已经停止生长的卵泡继续发育,这样一来,原本一个月经周期才有一个成熟卵泡的卵巢内就会盛满多个成熟的卵泡。

    促排卵药物属于激素类药物,会引起体内激素水平波动,捐献者可能会出现情绪波动、腹胀肠鸣、卵巢出血肿胀、暂时性类绝经等不良反应,而情况严重者还可能引起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轻则腹痛呕吐,重则腹水、血栓、肾衰竭、中风乃至死亡。

    当然,黑心中介不可能告诉捐献者这是促排卵针,他们只会哄骗她们说这是营养针。

    注射促排药物的7-10天后便可以取卵,取卵属于侵入性操作,肯定会造成卵巢出血。用于手术的刺针会直接穿破**壁,一直刺入卵巢、卵泡内,再进行吸取卵子,由于穿刺的次数不止一次,卵巢表面会留下数个创口。在手术过程中,子宫、膀胱、肠管、血管及其他卵巢周围的盆腔结构都有可能受损,如果情况严重可能还需要开腹治疗。

    在我国,代孕、买卖卵子都属于非法行为。

    2003年卫生部出台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定中明确指出:**是一种人道主义行为,禁止任何组织和个人以任何形式募集供卵者进行商业化的供卵行为。

    徐菲菲忽然嚎啕大哭,“我后悔了……最初,在学校洗手间的隔间里看到捐卵广告的时候,我以为只是卖几颗卵子而已,那东西多得是,用不完,还不如卖了买几套护肤品,LAMER很贵,我平时根本舍不得买,反正卖完还会有卵子的,就像从一百块钱里取走一分钱一样……取卵子的过程好痛苦,针有那么长,麻药劲还没上来我就被推上了手术台,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人生中第一次做手术竟然是因为捐卵……取卵的过程很漫长,根本就不是中介所说的‘十分钟’,卵子取出来后,我是哭着走下手术台的,太痛了……后来我才知道捐卵根本就不是我以为的那样简单,捐卵带来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我以后恐怕连怀孕的机会都没有了……”

    任烟生坐在监控室里,听到这里,无奈摇头。

    他将徐菲菲方才提供的私人诊所的地址记下来,递给身旁的文佳,“马上去查,先排除徐菲菲的嫌疑,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排查完,联络我们的同事,查这间黑诊所。”

    当晚9点08分,110指挥报案中心接到群众的报警电话,称在距离市局大约500米的位置发生了一起持刀杀人案,中刀的人是一名年轻女子,因失血过多当场死亡。

    警方到达现场,被害人是8·30碎尸案的事主家属董嘉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