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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时,案情分析会结束,侦查员各就各位,后续的调查工作有序展开。
张哲敲开任烟生办公室的门,“任队,九中的那名偷窥小禾和佳佳的男学生十分不配合调查,一脸的玩世不恭,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一句话都不说。我和小涛问了半天,他才吊儿郎当地回应一句‘我要和上午的那位帅大叔谈’,孩子不大,事儿倒是不少。”
在场的人都知道,偷窥男孩口中的“帅大叔”正是任烟生。于是,任烟生推门来到审讯室,在男孩的对面坐下,侦查员小涛负责笔录工作。
任烟生:“说吧,你想和我谈些什么。”
偷窥男孩方才还是懒洋洋的,见他走进来,很是嬉痞地笑了一下,“嘿,帅大叔,你腕上的江诗丹顿手表是传承系列吧?多少钱?”
青春期的孩子总会有很多新奇古怪的想法,如果只看表象很难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何种药。任烟生听罢,简言应道:“山寨的,不值钱。”
小涛用签字笔敲了两下桌子,提醒道:“小子,你点的‘帅大叔’已经到了,现在该说正经话了吧?”
偷窥男孩摆弄着左手腕上的iWatch,对小涛不屑一顾,隔很久才说话。望向任烟生,语气忽然变得颇为正式,“大叔,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梓邈,是海潭市第九中学高一(5)班的英语课代表。今天之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催促你们把我带到警局,是因为我有一些事情想告诉你们,关于方果老师的。因为我要说出的这些话涉及到校长、副校长和保安队长,所以不方便在那两位警察姐姐排查走访的时候说出来。帅大叔,我之所以一直在这里等您,是因为头狼最值得信任,您肯定能做好保密工作。”
任烟生明白程梓邈的言下之意,“程梓邈,谢谢你的信任。其实每一位警察叔叔都是靠谱的,都在尽其所能的将透风的墙堵得严严实实,所以你不用担心,在这里你很安全。”
程梓邈:“有您这句话,我愿意相信你们。”
说完,他收起先前的狂傲,将已知的事情一件件说出。侦查员小涛敲着键盘做着记录。
“其实方果老师很好,并不像其他学生描述的那般差劲。方果老师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会因为班里的一些同学不上进而惩罚他们,但是在事后也会免费为他们补习功课,只是这些同学不理解罢了,他们只喜欢一直对他们笑呵呵的老师。”
“方果老师没有正式编制,家境也不好。副校长的女儿今年研三,读的也是英语专业,正在实验高中的高一年级实习。和方果老师不同的是,副校长的女儿是重点大学的研究生,家境也相当好。我听英语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说,副校长已经为女儿打点好了关系,如果不出意外,在她拿到硕士学位证后就会来我们校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到时候她会顶替方果老师的位置接管我们班。前阵子方果老师从校工的口中隐约听到了点消息,她很愤怒,去找校长和副校长理论。我是住校生,那晚上完学校的加长晚自习后又去操场跑了两公里才朝寝室走,刚到三楼的缓台就看到了从校长办公室里走出的方果老师,她的脸上尽是泪水,校长在她的身后骂着‘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留在九中教课的’,特别凶狠。”
“事后,副校长也隔三差五的挑方果老师的刺。”
“保安队长挺喜欢方果老师的,我们都能看出来。但是他心术不正,大家对他意见颇大,方果老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他的。保安队长被拒绝后总是处处整她,特别可恶。”
“我觉得方果老师在学校里挺孤单的,没人帮她。她只有关瑶老师这一个好朋友,关瑶老师很温柔,和每个人都处得很好,不可能为了方果老师而得罪同事。”
任烟生从程梓邈方才的这几段话中提炼出三个关键词:顶替、报复、泄愤,这三个词正在将侦查方向引向仇杀。他在纸上逐一写下以后,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程梓邈:“听说的,很多校工都这么说,我们的校工最爱扯闲话了。哦,对了,还有一个人,我觉得也有嫌疑。这个人是方果老师的前男友,名叫罗凰,是个生意人,在几天前和她分手的,听校工说是那个男人先提出的。”
小涛:“小朋友,你很喜欢打听别人的私生活嘛。”
程梓邈不以为然,“在校生活这般枯燥,我和他们聊一聊也不可以吗?”
小涛做出“请”的手势,“没说不可以,你继续。”
程梓邈将不屑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又望向任烟生:“帅大叔,罗凰比方果老师的年龄小,长得很一般,好像经营着一家山庄,名字是世茂庄园,做买卖的钱是他爸妈给的。他爸妈是农村人,房子拆了后,政府给了不少钱,一家子一下子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
小涛:“这些又是听你们的校工说的?”
程梓邈翻了个白眼,“你管得着吗?”
任烟生朝程梓邈小指上的长指甲望去,“罗凰曾经去过你们学校吗?”
程梓邈抚着戴在左耳上的银耳钉,嗤笑一番,“呵,总来,每次来都会把他的那辆二手奥迪A6停在我们学校的南门,一辆车占据两个车位,横着停。他在一周前还来过呢。”
小涛的语气仍是调侃的,“这回,你有没有问校工罗凰来做什么?”
程梓邈鄙夷的说道:“我可不是那种闲聊他人是非的人。”
不过,当他的目光与任烟生的相遇的那一刹,忽然之间竟然红了脸,“帅大叔,在这之后我向校工打听了。罗凰是过来给方果老师送生日礼物的,一支微商口红、一条不是品牌的连衣裙,啧啧,真寒酸,而且他好蠢,方果老师的生日在两个月前就过完了。”
小涛玩笑般的说道:“嚯,不愧是课代表,连老师的生日都记得。”
程梓邈哂笑,任性反击,意有所指,“我和那些粗莽俗气的男人不一样。”
小涛掩起笑意,轻咳了两声,没有再去调侃他。
任烟生放下钢笔,站起身,“程同学,今天先到这里,感谢你为警方提供线索,稍后会有警察叔叔送你回学校。”
然而,程梓邈全然没有离开的打算,“帅大叔,你的微信号是多少?玩Instagram吗?”
任烟生写下刑警支队的座机号码,递给他,“大叔年纪大了,不知道怎么用手机。这是警队的电话号码,如果你又想到了一些关于方果老师的事情,随时联络我们,接线员一直在。”
小涛勉强将程梓邈送出警局大门。回来时笑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小子差点赖在咱这不走了。”
任烟生:“程梓邈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罗凰是暴发户,这一类人的最大特点是随波逐流和炫耀,别人有的东西他也一定要有,甚至要比别人的更多、更好,所以罗凰在海潭市的住处不会只有世茂庄园这一处。联络户籍科的同事,确定他的另一处住宅所在的位置,嘴和腿都动起来,多在罗凰所住的小区里转转。”
张哲和小涛离开后,任烟生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接到了洪见宁打来的电话。
洪见宁在电话中汇报了两件事情。第一件,已经对正、副校长、保安队长和高一年级组长的指纹和DNA录入、提取完成,过程非常顺利。第二件,在调查走访的过程中,查到高一(5)班的一名女学生的家长曾与方果和关瑶有过矛盾,已经拿到了地址,正在去对方家的路上。
任烟生结束与洪见宁的通话后,在白板上进行了几次线索推理,转身将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拿起来,打算将电话打给毛浅禾,问一问她目前进展如何,再说一些鼓励话语,她是新人,也是刑警支队中年龄最小的女孩子,给予多一点的关心和帮助合情合理。
虽然如此认为,但是任烟生并没有立即将电话拨出,攥着手机一直在思索应该对毛浅禾说哪些话。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慢慢的竟然萌生出退怯的想法,放下了手机。
最终,任烟生将电话打给李洋,“大马猴,你们那边进展如何?”
李洋:“完成三分之二了,小禾的大学同学很给力,这次帮了我们很大忙。目前查到在海潭市一共有6家单位、3处住宅内种有玉兰树,鱼塘一共有9处,在养鱼的同时种植玉兰树的商家只有2户。第一户,男性,57岁,丧偶,育有一子一女,籍贯上海,现住址为海潭市东方明珠小区,是租房户。他在一个星期前来到海潭市,帮助已故的姑姑和姑父经营山庄,截至目前,没有见过被害人方果。第二户,男性,36岁,单身,海潭籍,现住址为南山小区,也经营着一家山庄,山庄的名字是世茂庄园。我们现在正准备去世茂庄园呢。”
世茂庄园的经营者正是罗凰。任烟生说道:“根据第九中学的学生提供的信息,被害人与罗凰曾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方果是刑案中的被害人,罗凰为了避嫌,未必会将他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你们,甚至会有抗拒的思想,多花些时间去问他的员工。”
李洋:“知道了老大。看起来,在我们离开后,那个偷窥的小男生提供了不少信息。”
任烟生继续方才的话题,“方果在遇害前一定去过世茂庄园,凶手有非常大的概率也出现在那里,你们不仅要提取罗凰的指纹和DNA,还要拿到在9月1日和9月2日这两天山庄的顾客名单。如果罗凰不是凶手,那么,真正的凶手一定混在当日的顾客之中,伺机下手。”
李洋:“明白。”
任烟生:“小禾没什么侦查经验,你多照顾着些。还有,山庄蚊子多,你们不要被咬到。”
李洋憨声笑着,“老大,即便你不叮嘱我也会这么做的,放心吧。”
晚上八点,毛浅禾和李洋到达世茂庄园。庄园内并不像两人想象中的那般灯火辉煌,相反的,刚走进山庄就陷入一片黑暗中,客房几乎都是空置的,只有几间办公室和一楼餐厅的灯是亮着的,路灯的星点光亮让两人在前行的过程中不至于摔倒。
在百十人的口中,我们的样子就有百十面,茶余饭后,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口中的闲聊话题,逐渐成为大家的笑料。所以,毛浅禾提出了先去员工餐厅的想法。
世茂庄园的员工几乎都是原来罗家村的村民,在“拆”字还没有写在门上的时候,只要姓罗,那么,就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两家人也进一家门,有福同享,有难躲开。
气温骤降,顾客渐少,餐厅的生意也不如从前那样好做了。毛浅禾和李洋在餐厅里体验到了贵宾才有的待遇,点了一盘宫保鸡丁,餐厅赠送一盘清炒时蔬和一叠新鲜瓜果。
餐厅里只有他们这两位顾客,毛浅禾一边吃饭,一边与坐在斜对角嗑瓜子的几名女员工聊起来。
毛浅禾:“我听说世茂庄园在五年前就开始营业了,那时候客房需要提前一个星期预定,生意特别火爆。你们老板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山庄,能力不可小觑,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佼佼者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呢,我的身边有很多才貌俱佳的女孩子在托我帮她们物色男朋友呢。”
员工甲:“以前有,我们还见过好几次呢,那姑娘一看就是个能生儿子的人。可惜了,前阵子我们老板向她提出了分手,那姑娘在2号那天还来山庄和我们老板闹了一通呢,她一直不愿意分手。后来被我们老板撵出去了,她在门口又碎碎的骂了一阵,大家都看到了。”
毛浅禾:“当时是因为什么事情闹分手的?”
员工甲:“咱也不清楚内情,反正和老板他娘脱不了干系,用现在流行的词儿来说,我们老板就是一个妈宝男,啥事都听他娘的,女朋友永远排第二位。”
员工乙:“姑娘,你看起来岁数挺小的,我估计你的那些朋友年龄也不大。听阿姨一句劝,结婚登记之前一定擦亮眼睛,给自己挑个好婆家,别和事儿妈一起生活。”
毛浅禾:“原来是这样啊。阿姨,9月2号那天,那名女孩是什么时候从山庄离开的呀?”
员工甲:“中午12点左右吧。”
员工乙?掉土豆上的黑斑,“你记错了,肯定不是那个时候。我当时就在老板办公室的对面擦玻璃,老板是下午2点左右回来的,怒气冲冲的,肯定刚和那姑娘吵完架。”
员工甲:“不可能,中午12点左右,我明明在小树林里看到了那个姑娘。走出小树林就是山庄的侧门,她不可能在树林里待两个钟头,肯定是在12点的时候从侧门离开的。”
员工乙:“你老花眼,认错人了吧?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在12点到2点的这段时间老板在和谁吵架?和空气吵啊?”
法医高飞鉴定的死亡时间正是9月2日下午2点左右。员工甲只是在中午12点的时候在山庄的树林里看到了疑似方果的身影,并没有亲眼看着方果本人从走出山庄的侧门,假如罗凰有作案嫌疑,如果方果在那时没有离开山庄,他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可以完成许多事情。李洋从背包里拿出记事本,将毛浅禾剩下的胡萝卜填进口中,佯装无意的在纸上记下了“12”和“2”这两个比较关键的时间点,并打上问号。
毛浅禾:“在这之后呢?你们老板有没有去哄一哄那个姑娘?”
员工甲:“没有,我们老板的心硬着呢,只对他娘心软。”
员工乙:“其实老板和那姑娘当时差一点就订婚了,这段感情是被老板他娘搅黄的。老太太在一开始就不喜欢那姑娘,因为她比儿子大一岁,而且家境不好,所以总是明里暗里贬损着。那姑娘也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老太太说一句,她顶十句,两个人已经是水火不容。我们老板始终站在他娘那边,他说,老太太即便做错了也是长辈,不该和她吵。”
毛浅禾在餐厅里吃完了晚饭,又与几名员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阵子。晚上9点,她和李洋来到罗凰的办公室。此时罗凰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沙发上打王者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