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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棺冰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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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1月初,新冠病毒突袭湖北省武汉市,一辆辆救护车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呼啸而过,闪烁着的警报灯照亮了漫长的冬夜,刺耳的鸣笛声叨扰着午夜的静谧,居民区里的人们焦灼惶惶。医院内,病床皆满,应急物资紧缺,诊室的走廊里尽是咳嗽发烧的患者,医院外,家属和更多挤不进诊室的发热患者几近崩溃的边缘。

    1月23日上午10点,武汉关闭离汉通道,这座城市以一己之力护佑城市以外的人的平安。

    病毒传播的速度非常快,离汉通道关闭后没过多久,其他城市也陆续出现了确诊的新冠病毒感染病例,口罩和护目镜几乎在一夜间成为了紧缺的防疫物资。

    春节前夕,全国各地的医疗队驰援武汉,白衣天使们奋不顾身的冲上一线,这其中还有很多刚过二十岁的孩子,她们甚至来不及对家人说一句“新年快乐”便披上战袍急上战场。

    因为这些天使的到来,更多的患者得到了救治,更多的家庭重冉期待,火神山、雷神山相继建成后,武汉市开始一点一点的复原。

    疫情让我们暂时的停下脚步,只为积小流成江河,厚积薄发。冬天从这里夺走的,春天一定会加倍的补偿回来,待到樱花盛开的那一日,热干面的香气定会飘满整座城市。

    ……

    一个生命终止后,新的生命诞生。花落之后,来年一定会有新花盛放。雨过,天终会晴朗。出生、死亡,这一间房里的人盎然攀谈着,在他的不远处,即将远去的灵魂正在与人间静静道别,或许,他也曾如花海中的一抔百合,衬得这世间万物欣欣向荣。

    桃园小区位于海潭市的五环外,常被五环以内的人称作“城中村”,楼体破陋,草木萧条,风雨之后更加孱弱,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锁孔也经常被黏在门上的小广告堵得严严实实。因为这远远低于均价的月租金,引得许多外来务工者将居所暂定在此,带着从家乡背过来的物品和对未来的期待,迫不及待的开始了“海漂”生活。

    2020年3月1日,晚上11点26分,休息日已近尾声,许多人伴着雨声睡下。

    李大娘和老伴住在桃园小区5栋1单元101室,是小区里的原住民,因为入住较早的缘故,门前的公共花坛被她占为己有,松过土后,将蔬菜种子和几簇萌发出花蕾的月季种在其中。这一晚,困意减淡的她索性放弃了睡眠,从卧室里走出,穿上一双老式布鞋,拿上门边的花铲、雨伞和喷壶,迎上月色,朝单元门外的花坛走去。

    此时正对着李大娘的是6栋1单元101的房间,客厅里,上一秒灯还是亮着的,下一秒倏地暗下了,房内一片漆黑。紧接着,灯又亮、又暗、再亮、再暗,数次循环,似乎有人正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按着电源的开关廖解烦闷。

    李大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向前,趁着客厅灯亮起的一瞬间,胆瑟地朝对面的房间望去,只一眼,便惊叫着慌慌张张地跑回家。

    对面房里空无一人,电视机和水晶灯却在反复的开启、关闭、开启、关闭……

    房间里的哈士奇开始狂吠不止,一阵阵哀嚎。李大娘疾步回到自己的家里后,摇醒了已经睡熟的老伴,两位老人颤巍巍地来到对面房的门前,将手电筒打开,竟看到了一左一右静置在旮旯里的花圈,花圈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犹如两位来自地府的阴兵,甚是可怖。

    就这样折腾到次日的凌晨2点,一切才恢复正常,房内灯光明亮。

    3月2日上午8点30分,李大娘晨练后回到小区,猛然想起昨夜之事,担心着,便走到对面房的窗前,顺着窗玻璃向里看去,屋内依然空无一人,她敲了几下窗户,回应她的只有电视机的嘈杂声音。李大娘的视线停在那台冰柜上,冰柜明显比昨夜又高出一些,乍一看,比之前更像棺材了。她细细回想着昨晚的情形,越想越怕,胆瑟中拨打了报警电话。

    上午8点50分,刑警支队第二大队的侦查员、法医高飞和技术员王利到达桃园小区。

    在小区的第二栋楼旁,一行人被两袋突然从高处抛下的生活垃圾绊住脚步。

    几颗瘪下去的乒乓球从垃圾袋里滑出,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滚动了几下,很快便停止运动,仿佛几颗丢了躯体的头颅般,怨气深重,怒而不甘。破碎的啤酒瓶和旧花瓶横卧在甬道的中央,如同几截被斩断了的残肢,虽是生机了无,却带着尖锐的棱角奋力抗争着。命案才是紧要之事,加之高空坠物并没有伤到人,所以此事便暂时搁置。

    小区内虽然安装了监控,但是所有的监控都没有打开。桃园小区原本有物业,不过,在五年前,由于业主委员会不满意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和做事效率,便在业主大会上将物业公司辞退了,如今没有物业公司接管这个小区。

    由于是星期一的缘故,年轻人大多在外工作,现场之外的围观群众不算很多,只有寥寥几位,正聚在一起将那些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讲给身旁的这些好事者们听。

    群众甲:“发生这么大的事,丽梅的儿子还没有回来,说不定这小子也有杀人嫌疑呢。”

    群众乙:“孔丽梅还有个继女,听说从十几岁开始和她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年来,俩人儿的关系一直很僵,她骂继女,但是继女没有骂她。咬人的狗不叫,依我看,那个小姑娘的嫌疑着实不小呢,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心里不一定埋了多少怨恨呢。”

    群众丙:“会不会是丽梅的婆婆过来索命了?老太太在上个月死的,死得不明不白,那场车祸没准就是人为的呢,十之八九和丽梅脱不了干系,她这个人坏透了,巴不得老太太早点死了呢。”

    辖区派出所的陈德莱所长已经早早等在6栋1单元的门口。

    陈德莱所长将发现尸体的大致过程对任烟生简单进行了汇报,“任队长,现场没有被破坏,我们接到报警电话后就第一时间对这栋楼进行了封锁。报案人是住在对面5栋1单元101室的李大娘,今早8点30分晨练结束后发现了尸体。被害人名叫孔丽梅,1972年出生,是租房户,住在这个小区已有十二年的时间。李大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吓懵了,正在门口的那棵歪脖老树旁边坐着缓神呢。”

    任烟生点头,为他点燃一支烟,“陈哥,辛苦了,你们也歇歇,接下来的工作我们来做。”

    陈德莱将烟夹在指间,笑呵呵地将他打量了一遍,“巷子里当年的那些浑小子,只有你混出了模样,我这声‘任队长’叫得真舒坦。”他在任烟生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吸了一大口烟,“生子,你先忙,我把车停在警戒线外的那棵没长叶子的大树旁边,你忙完了就过来找我,咱俩难得一见,好好喝一杯。我今天开自己的车过来的,没有公车私用。”

    案发地点在桃园小区5栋1单元,案发后,两名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及时将单元门关闭,楼内的所有住户在没有得到警方允许的情况下都不准离开这栋楼。摸清被害人的社会关系是案侦阶段的重中之重,任烟生派出两组、四名侦查员对楼内的所有住户进行询问调查。

    毛浅禾和文佳负责为报案人制作笔录。

    侦查员王利和法医高飞依序进入中心现场的核心区。

    房屋结构简单,进门即见客厅。客厅的左侧摆放着老式的电视柜和冰柜,双人沙发在右侧,地面散着两只插有吸管的旺仔牛奶纸盒和十几块较为新鲜的橘子皮。径直向前便是厨房,与客厅之间仅以两道玻璃门隔开,正对大门,门开以后,一眼就能望到其中陈设。西侧为卧室,无门、无窗、水泥地、水泥墙,叙利亚风格,一张70年代的双人铁床贴墙放置。东侧是卫生间,蹲便,无洗漱池,地上放着牙杯和透明皂,角落里叠放着几只塑料盆。

    房间内没有任何翻动过的痕迹。冰柜的四周缠满了厚密的黑色胶带,以至于冰柜看起来远比原来的样子高出许多,乍一看,的确很像棺材。

    被害人为女性,半卧在冰柜中,身体呈蜷曲状,左脚的脚尖朝外。眉鬓染霜,嘴唇皱缩,青白的面庞露出微笑,下颌处出现不少呈不规则排布的鲜红色尸斑。内衣扣子已经解开,挂在脖颈处,下体仅着一条褪去颜色的棉质内裤,一件女士睡裙铺在尸身的斜下方。在尸体的右下方散放着一些速冻食品,水饺、虾仁和馄饨已有化冰的趋势。

    高飞和两名法医助手将被害人装进运尸袋,准备带回市局法医室进行检验。

    王利对粘在冰柜上的全部胶带进行了逐层检验,并在其中一层的胶带上面提取到少量的蓝绿色物质,说道:“这种黑胶带是地毯胶,粘性非常强,并且不易断,冰柜上面一共缠了18层,初步看来是分两次粘上去的,从厚度上看,第二次远比第一次粘得多,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同一人所为。”

    任烟生点头。

    王利指着其中一段胶带上的几处明显折痕,朝冰柜中看了一眼,说道:“这条地毯胶应该是凶手第一次粘胶带时粘的最后一层。被害人的求生意识非常强,使尽全力,将粘在冰柜上的胶带撞开了一角,本以为可以奋力爬出去,却没有料到凶手听到声响后走了过来,又在这层胶带的上面粘了几层。被害人最终体力耗尽,再无力气爬出冰柜。”

    房间门锁和窗户都没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在客厅的地面上出现了几枚完整、清晰的高跟鞋印,鞋架里却放着清一色的平底鞋,王利没有在里面找到与足印相匹配的鞋子。

    她从勘查箱里取出一只放大镜,递给任烟生,“听说在我归队前,你参与了陈赫云案的足迹鉴定的工作,这回你来看看,在我们到达现场之前,穿着高跟鞋走进来的这个人是男还是女。”

    任烟生:“你是说伪动作?我认为存在这种可能性。关于足迹鉴定,我学的只是一点皮毛,和你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和足迹鉴定专家相比就是自取其辱了。”

    中心现场只有两处明显血迹,多为滴落状和抛甩状。其中的一处呈小片状分散在电视柜的斜前方,另一处位于门边的位置,紧邻鞋架。

    任烟生细看着血滴,说道:“出血量不大,血迹形态多为椭圆形和类圆形,凶手是在近距离小幅度袭击被害人的,并避开了动脉。”

    在鞋架后方墙面的偏低处出现了几道不规则的浅淡抓痕,新鲜,凌乱无方向。

    王利将抓痕指给他看,并说道:“从出血量上来看,被害人当时虽然受伤流血,但是体力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可以与凶手继续搏斗,抓痕的出现不合常理,所以我推测被害人患有心脑血管疾病,当时极有可能血压飙升,产生晕眩的感觉,导致没有力气推门求救。还有一处不可常理的地方,被害人受伤后出血,从电视柜的斜前方爬到门边的位置,这段距离大约有1.5米,应该可以发现明显血迹,但是并没有,凶手很可能在作案后抹去了一部分血迹。”

    鲁米诺属于荧光反应,必须在暗环境下才好观察。外面的天还阴着,任烟生将客厅的窗帘拉严实,并打开法医专用的遮光布,虽然是白天,室内看起来也和黑夜差不太多。

    鲁米诺的发光时间有限,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拍照和记录,所以,王利用最快的速度撒上鲁米诺试剂后,将紫外线灯打开,如期所料的在电视柜与鞋架之间的位置看到了一片荧光色,她立即用手中的相机对血痕出现的位置进行了记录。

    两人向前走,来到厨房,一把长约9厘米的小号刻刀被扔在左侧的花圈的后面。

    王利对血迹和刀柄处的指纹进行了提取,说道:“这种刀根本不可能形成致命伤,稍一用力刀片就断了。”

    任烟生:“然然上美术课的时候用过这种刀,单刃,刀片薄脆,刀刃不算锋利。”

    最后勘查的地点是卫生间,王利在垃圾篓里找到一枚使用过的安全tao和几张沾有粘稠物的卫生纸,根据粘稠物的状态分析,卫生纸被丢弃的时间在12小时内。

    王利:“高飞的详细尸检报告恐怕要好一阵子才能出了,他不出报告,你们侦查员就没办法继续工作。刚才遇到的那位陈所长是你的什么人?你们好像比较熟。”

    任烟生:“二十年前是猫和老鼠的关系,我是那只鼠,因为打了几次群架被他抓进派出所里教育了几次,那时候陈所长还没有调到桃园派出所。”

    王利:“嚯,想不到你做特警之前还混过社会,经历够丰富的。”

    任烟生:“为后续的刑警生涯做前期铺垫,走进坏蛋的窝,才能了解坏蛋们的心理。”

    现场勘查的最后一步是完成《勘察记录》,王利填写完后,准备和任烟生离开中心现场。

    就在这时,从窗外传来几声极为悲戚的男性哭喊声。

    “妈,妈,老儿回来了……妈,你睁开眼睛看看老儿啊……不要睡过去啊……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