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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琪家境优渥,从临洋市服装学院毕业后,父母便出资为她创办了这家模特公司。公司位于海潭市的商务中心,规模大,承接各种国内、外的商务演出,年营业额可达八位数。
毛浅禾和李洋到达公司时,林若琪并不在,是丈夫周凡在替她处理一些较为紧急的事务。
周凡走过来,将两人请到二层的会客室,亲手泡茶,并赔笑着说道:“毛警官、李警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小琪去演出现场了,二位先在这里等一会,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说完,他对站在不远处的男助手说道:“Iron,去对面的星巴克买两杯拿铁,再加一份黑森林和一份白可颂,尽快送到会客室,别让两位警官等太久。”
毛浅禾:“周先生,不麻烦了,我们喝点茶水就好。”
周凡:“那可不好,既然是客,就要好好招待。小琪已经在路上了,大约半小时后就能到公司,待会我再催催她。毛警官、李警官,我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赶过去处理,失陪一下。”言毕,他从茶几上拿来空调的遥控器,调好温度后,离开房间。
李洋的视线从那些挂在会客室墙壁上的女模特的艺术照上逐一扫过,对毛浅禾说道:“依我看,其实老大这次根本没有必要派咱俩过来。见到林若琪后,无论我们问什么、说什么,都等同于在很委婉的告诉她,周凡出轨了,你的头顶已经可以放一群羊了。”
毛浅禾:“如果我们顺着另外一条线对她展开询问,就完全涉及不到周凡了。”
李洋笑说道:“行,待会儿你问,我负责笔录工作。”
毛浅禾:“学长,周凡好像并不介意林若琪知道他出轨的这件事,你有这种感觉吗?”
李洋点点头,“在我看来,周凡是破罐子破摔,脸皮厚,恬不知耻。如果他有机会看几眼董琨的零碎尸块的话,估计就不会做这种恶心事儿了。”说完,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墙壁上的一排艺术照上,指向第一张,说道:“最大的那一张大概就是林若琪的照片,她的容貌和身材丝毫不输给凌泳沂。小禾,如果你是周凡,会更喜欢谁?”
毛浅禾:“凌泳沂吧,因为她是最先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人。”
半小时后,林若琪走进会客室,Dior的香水味迅速飘满房间。她朝毛浅禾扫了几眼,说道:“让两位久等了,刚才在忙舞台的布置,无暇抽身,很抱歉。不知两位警官还有没有用午餐呢,这样吧,今天的午餐我请客,稍后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毛浅禾和李洋婉言谢绝。
这也正合林若琪的心意,于是,她将二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亲手倒上咖啡后,在沙发的主位坐下,“二位今日的莅临,实在令我有些意外。我的公司各项手续齐全,年审也已通过,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还劳烦指教。”
毛浅禾:“林女士,你误会了,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你提供一些线索,关于一个男孩的。”接着,她从文件袋里取出几张照片,先将吕珂润的证件照递过去,“这个男孩,你见过吗?”
林若琪朝照片看去,摇摇头,“这位……好像不是我公司的员工吧?”
毛浅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将余下的几张孔丽梅的尸体的正面照以拍摄时间为顺序,逐一递给她,“这几张照片中的女士是同一个人,在此之前你有没有见过她?”
林若琪好奇地朝第一张望了一眼,尖叫着丢下孔丽梅的尸体照片,用手指遮起眼睛,再也不肯看余下的几张照片,“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你赶快把东西拿走,吓死人了。”
毛浅禾碰了碰李洋的胳膊。
李洋照做,将照片拿起来。
在他收照片的过程中,毛浅禾故意在一旁稍大声的提醒道:“学长,注意照片的边角,千万别不小心撕破,他可是这起案件的主要嫌疑人。”
李洋瞬间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知道了。”他应道,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物证袋中。
林若琪娇美的面庞上写尽了不满,方才的温婉尽消,对两人的态度明显冷怠了许多,“毛警官、李警官,稍后我还要召集员工开会。如果你们还有其他的问题要问的话,请去隔壁的会客室等我,三小时后我会过去见你们的。”
毛浅禾起身,“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告辞。”
李洋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上自己的手机号后,放到林若琪的办公桌上,“林女士,感谢配合,如果接下来这名男孩来公司找你,你一定及时联络我们。”
林若琪:“会的,二位慢走。”
在警车里,李洋对毛浅禾说道:“丫头,你方才的那几句话差一点弄得我措手不及。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林若琪和吕珂润是认识的呢?”
毛浅禾:“其实有很多现任女友都会留意男友的前任的,林若琪不可能不知道凌泳沂的存在。身处孕期和哺乳期的女人会比其他人更加敏感多虑,周凡在林若琪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出轨,所以她一定很恨凌泳沂,偏巧,吕珂润对凌泳沂羡慕嫉妒恨。当两个人同时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在一些催化剂的催动下,有很大的概率会成为一定意义上的盟友。”
李洋:“唉,但愿你的推测是正确的,这起案子,我们连第一步都没有走出去呢。”
当天下午,技侦支队对林若琪的手机通话记录进行了调取,果然在几串号码中找到了吕珂润的手机号,最近的一次通话时间是在毛浅禾和李洋离开模特公司的7分钟后。近半个月内,林若琪与吕珂润一共通话19次,每次的通话时长都在20分钟左右。
但是,在这之后没多久,技术室就为侦查员们泼下了一桶冷水。经过比对,林若琪的指纹和DNA与在中心现场上提取到的物证检材的比对不一致。
李洋:“没有提取到林若琪的有效指纹,不意味着她一定没有去过中心现场,如果她当时戴着手套作案,就不会把自己的生物检材留在现场了。”
毛浅禾:“林若琪看到孔丽梅尸体的照片后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她明显被吓了一大跳,捂住眼睛坚决不肯再看第二眼,她传递给我的感觉不是逃避,而是切切实实的恐惧,所以我认为林若琪是第一次见孔丽梅的尸体。虽然她没有去过现场,却不意味着与孔丽梅的遇害没有关联,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林若琪与吕珂润有过近20次的通话记录,一个32岁的女人会和一个15岁的男孩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呢?这两个人联络频繁,中间一定有问题。”
任烟生懂得她的话中之意,说道:“即便林若琪对吕珂润进行了教唆,吕珂润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完成整个的杀人计划。小禾,假设要建立在客观事实的基础上,不是孤立存在的。”
侦查员们的思路陷入僵局,每个人都被困在原地,辗转徘徊,无法走出。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了骂人的声音,脏字连篇,音量越来越高,“FUCK!任烟生呢?我要找他!他妈的,竟然把凶手放了,他今天必须给我这个死者家属一个交代!像他这种毫无作为的大傻B是如何成为你们警队领头人的?凭他这张脸吗?”
吕珂润满面怒气地将办公室的门踹开,手里握着一杆破了边角的棒球棍。
岂料,他刚在毛浅禾的身后站下,就被任烟生的一记侧踢伤到了手臂,棒球棍也掉落在地。吕珂润不服气,一边咒骂着侦查员,一边用没有被踢到的那只手去捡地上的棒球棍,结果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便被任烟生箍住手腕铐住双手。
“姓任的,给我解开,老子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吗?”他呵斥道。
任烟生语气冷厉,“吕珂润,需不需要我教你如何像正常的孩子那样说话?”
吕珂润知道任烟生是特警出身,打不过他,也惹不起他。朝地上狠啐了一口,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妈命不该绝,凌泳沂就是凶手,你们为什么不逮捕她?这不公平。”
任烟生冷眼打量着他,“警方遵照程序办案,不会因为事主家属的‘我以为’、‘我认为’、‘我相信’就采取行动。吕珂润,你给我好好记住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如果再敢来公安局闹事的话,你的另一条手臂也别要了。”
吕珂润痞气地站在原地,“不是你妈,你心里当然不悲痛了。眼看着头七就要到了,如果我妈投不了胎,你能负责吗?”接着,他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我不管,总之,只要你们一天不逮捕凌泳沂,我就在这里坐一天,谁来都能看到我,我要让其他大队的侦查员们知道,任烟生就是个废物,连女人都怕,放走凶手,毫无作为。”
毛浅禾当即驳斥道:“你这么有能耐,怎么连初中都读不下去了?”
吕珂润虽然被铐住了双手,但身子还能移动自如,嚣张叫骂着,言辞犀利,愈加难听。就在他准备上前与毛浅禾理论的时候,被任烟生一脚踢在了右腿的膝盖上,“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小子,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公安局不是你家,想撒野的话回家闹去。”任烟生斥责道。拉起他,解开手铐,打开办公室的门,将他推了出去。
令在场的侦查员们意外的是,吕珂润竟然在办公室的门口坐下了,从双肩包里拿出面包、罐头和矿泉水,在面前摆成一排,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李洋正打算开门过去驱赶他,被任烟生叫住了,“让他闹,我倒是要看看这小子能闹到什么时候。既然他想坐在那,就由着他坐,人民警察总该为人民服务才是。”
2020年3月6日,孔丽梅遇害后的第四天,上午9点30分,110指挥报案中心接到群众的报警电话,称在安康养老院内一楼的一间房内发现了一具男性的尸体。
第二大队和技术员、法医到达中心现场。
死者是凌泳沂的父亲凌瀚涛。
发现尸体的地点位于一楼最里侧的房间。门外放着没有吃过的一盒饭和一盒菜,房间很整洁,房门关着,但是没有反锁,一扇窄小的窗户闭紧,窗下就是凌瀚涛生前睡过的床铺。
尸体侧卧于床铺的边缘处,呈蜷缩状,目向房门的方向。毛毯掉落在地面上,星点的呕吐物沾在毛毯上,呕吐物多为西红柿、鸡蛋和紫菜。尸表未见明显创口,腹部出现数条凌乱的带血抓痕,深浅不一。在尸体的右侧及右下侧,带有血水的水样粪便共有七滩,已经干涸,渗进了身下的棉质褥单中,臭气浅淡。
任烟生望向挂在墙壁上的三人油画全家福,不禁喟叹:“我们在孔丽梅案的侦查工作刚开始的时候来过这里,时隔几日,一切如旧,只是凌泳沂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叮咛了。”
技术室的小孙已经将门外的餐食连同盛装食物的两只碗一并收进物证袋中,此时正在水样粪便中提取样本检材。
技术员王利在窗台上找到一根夹带着黑色头发的发圈,对任烟生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凌泳沂的头发是深棕色的长卷发吧?”
任烟生:“是深棕色,怎么了?”
王利:“没什么,正好想起了这件事。这根头发的主人是一个长发及腰的人,这种长度,如果在清理现场的时候不把头发束起来的话,是非常不方便做事的,而且最容易把证据留在现场,让我们轻而易举的找到她。比较奇怪的是,现场只找到这一根头发,地面、桌上、床上都异常干净。这次的现场生物检材很少,你们很快就能拿到鉴定报告。”
法医高飞这次的初步尸检工作用时稍久。
凌瀚涛的死亡时间在两小时前,死因是中毒。尸体未见约束伤,口腔内没有因为外力而导致的损伤,毒物是自行服下的。目前还不能判断死亡方式是自杀还是他杀。
高飞补充道:“如果他是自杀,那我只能说他真有勇气,这种死法极为痛苦。”
毛浅禾和李洋在职工休息室里见到了报案人,是一位年约五十的护工,名叫赵红,在安康养老院已经工作了近八年的时间。
“赵女士,您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毛浅禾问道。
赵红依然惊魂未定,不敢朝凌瀚涛生前住过的房间多看一眼。“我那时没有戴手表,估摸着就在今天上午的9点多钟,9点20左右吧。”说话间,她将身后的抱枕抱在怀里,试图寻找安全感,嘀咕着,“唉,一大早就看到一具死尸,太晦气了。”
毛浅禾:“尸体在房间里,门关着,您是如何发现异常的?”
赵红:“房间门只是关上了,里面没锁。今早6点多,按照养老院的规定,我应该把饭菜送到凌瀚涛的房间里的,可是敲过几次门后他也不开门。没办法,我只能把餐盘放到他的房门外面,并在门外提醒他记得吃饭。上午9点左右,我去收餐盘的时候发现门口的饭菜没有动过,凌瀚涛平时的胃口非常好,顿顿饭都吃得很多、很快。我这个人好奇心重,把门推开看了一眼,结果……嗐,现在想想,我怎么这么欠呢?”
毛浅禾:“当时您有没有走进现场?”
赵红:“当然进去了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呀?”
毛浅禾:“您是在哪天最后一次见到凌瀚涛的?”
赵红:“昨天早上。当时他出门洗漱,我正在走廊里拖地,还劝他多出去走走呢。”
毛浅禾:“凌瀚涛在死前是否有过异常举动或行为?”
赵红:“没有,老凌平时老实巴交的,从来没和养老院里的人红过脸。他的腰和腿有毛病,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散步、打太极拳,唯一的活动就是下棋,活动范围只有那一小块。大概是受两条残腿的影响,他这个人比较自卑,不爱交际,朋友只有住在隔壁的老李头。”
毛浅禾:“近期有谁来看过凌瀚涛?”
赵红:“他前妻今早7点左右来过一次,但是老凌没有给她开门。上个月的月末,老凌的女儿来过一次。至于其他人嘛,我想想……哦,还有一个男的也来看过老凌,三十几岁,高高帅帅的,很有明星气质,好像是老凌女儿的男朋友。”
毛浅禾将周凡的照片递给她,“是这个人吗?”
赵红细看几眼,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就是他,没错的。像他这么高的人,背却一点都不驼,很少见,所以我对他的印象特别深。”
毛浅禾:“这个人是哪天来养老院看望凌瀚涛的?”
赵红:“好像是二月份。”
毛浅禾:“当天,他的手里有没有提着物品?比如袋子。”
赵红:“没有,反正我没看见,大概是过来给老凌送生活费的吧。”
在这之后,毛浅禾和李洋来到死者凌瀚涛的隔壁,对李大爷进行询问。
毛浅禾为李大爷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的手里,“大爷,接下来我们会问您几个问题,您不用紧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就可以。在最近的这一个星期,您有没有听到隔壁的异常声音?或者说,是否有您没有见过的人从隔壁的门前走过?”
李大爷将枕边的菩提手串攥在手里,隔很久才回答了她,“我刚才仔细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啊。瀚涛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安静,他待在房间里,那屋子也像没有人居住似的。至于你们说得‘路过的陌生人’,在我待在房间的这段时间,确实没有见过。”
毛浅禾:“最近的这一个星期,您在什么时候离开过房间?”
李大爷笑着,“那就不一定了,我每隔一小时就出去溜达溜达。”
毛浅禾:“您最后一次看见凌瀚涛时,是在哪天?”
李大爷:“前天晚上,4号。瀚涛来我房间里喝茶,我和他还下了一会儿军棋。我每天晚上11点半上床睡觉,在我睡觉之前,瀚涛就从我这离开了,大概是去洗漱了吧。”
毛浅禾:“在凌瀚涛与您共处的这段时间内,他是否有过异常的举动或行为?”
李大爷:“挺正常的。他在下棋的时候还说拜登这回肯定能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