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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看着这三人笑得莫名其妙,不由得是一肚子火,指着龙酒和钱万金怒道:“你们……你们两个,偷袭楚公子……你们就没看到楚公子的手里一直拿着那个酒杯么?若是认真起来,你们又有谁是对手!”
龙酒微微一笑,将另一个那斟满酒的杯子递到了南宫恨我的身前,钱万金笑道:“楚公子,勿怪,勿怪。”
南宫恨我躬身还礼,道:“不敢。”
孟婆更是怒火中烧,道:“你们几个……这又是在做什么?”
南宫恨我正欲解释,那个白衣公子却站了起来,缓缓向那门外走去,众人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话语,目光齐齐看向了那白衣人。
那白衣人走起来虽不甚快,却好似带有一种妖异的魔力,让人舍不得挪开双眼。
白衣人走到门口,转过身来,淡淡说道:“钱万金的武功叫做’缠丝劲’,与武当’流云劲’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这门武功却不同于’流云劲’的以守为攻,讲究的是先发而至。’缠丝劲’看似擒拿,实则不然,被缠丝劲抓住的人,轻则皮开肉绽,重则骨肉剥离。”
钱万金一脸惊诧,不知这白衣人如何看出自己的武功路数,却见那白衣人又看向了龙酒:“这位龙酒所练的本就不是拳法,龙酒的’狂沙万仞’刀法,在这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但至始至终,龙酒也没有拔出刀来。”
孟婆听得这白衣人这样一说,不由得心里一惊,但口中却仍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傻傻看着这白衣人。
白衣人又指了指这破旧的酒肆,道:“这三人内力武功无不是一流,烦请姑娘看看这食肆里,哪有一张桌子留下一角的裂痕。这三人不过是为了试探彼此,谁也没有用了全力。”
孟婆面上一红,自知理亏,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不想却听得南宫恨我那甚是落寞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公子,敢问尊姓大名?”
那白衣人一愣,似乎没想到南宫恨我居然可以向自己问话,拱手抱拳道:“在下赵言,在江湖上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南宫恨我听见“赵言”这两个字,心里一动,依稀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过,赵言却没有停下脚步,向那门外走了出去。
紧接着,龙酒也恢复了神智一般,哈哈一笑,将手里那酒杯向赵言掷了出去,高声叫道:“你也值我敬一杯酒!”
赵言也不回首,扬起袖子一抓,那酒杯在他的袖子里似乎转了个圈,再落下来时,里面早已是空空如也。
这时南宫恨我猛地想起来,那一日便是赵言拔下了阿牛肩头的情人刺,连忙跨出门外,叫道:“赵公子请留步,那日……”
可话未说完,却看赵言几个起纵,身形早已消失不见。南宫恨我看赵言的身法,却也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此时,屋里的钱万金方拂了拂脑门,笑道:“这个赵公子的武功也真是了得,竟能让我不知不觉着了他的道,想要说话也说不出来。”
孟婆甚是好强,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南宫恨我悻悻回到屋里,见到这几人,微笑道:“几位来这新安城里,不知有何贵干?”
孟婆顿了顿龙头杖,恶狠狠的说道:“我只是顺路经过而已,看到你之后,好奇你在做什么罢了。现在戮天盟什么的都在找你,三十六堂我看也没安什么好心。提醒你一句就好了,告辞!”
南宫恨我对孟婆拱手抱拳,孟婆的脸上又是一红,正要向外走,临出门前却又停下了脚步,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不过……还是多谢你了。”
言毕,便也快步走了出去,这酒肆里,瞬间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钱万金为人甚是圆滑,率先道:“楚公子,刚才也是意思意思,勿怪勿怪。我们二人,受八爷之托,前来寻找公子,也顺路打探打探天子令的事情,不想却到了这新安城里,见到了公子。”
想到现如今的江湖中,便也只有秋一敌与李寒川未与自己为敌,南宫恨我不由得甚是感动,道:“在下感谢八爷挂念。只是……二位又如何得知在下在这新安城里?”
龙酒似乎不太愿意说话,又坐回了椅子上,一杯一杯的喝起酒来,钱万金瞪了他一眼,无奈般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俩是听得’天子令’的消息,才来到这里的。现如今江湖上都在传,满天星知道’天子令’放在了哪里,但在这新安城里,谁也不敢贸然进入。”
南宫恨我笑道:“可二位还是来了。”
钱万金面露苦色,挠了挠头,笑道:“其实……其实是知道公子在这城里,我们来见见公子,把八爷的话带到,我们便要离开了。我等确定满天星在安乡府,那便是断断不能出手的。”
南宫恨我点头道:“我等只是江湖中人,不便与朝堂为敌。”
钱万金听闻南宫恨我此言,似乎颇为踌躇,看了看龙酒,龙酒却是看也不看,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钱万金犹豫半晌,终于说道:“咳……这个楚公子也不算外人,那……那我就如实相告了。其实……其实现在’八绝’只剩下了六人了。”
南宫恨我失声道:“什么?”
钱万金叹了口气,道:“几年前,’琴绝’商清弦听得新安城里有一把好琴,也算是心生了贪念,便与’气绝’言如虎偷偷潜入了这安乡府。”
虽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南宫恨我还是禁不住颤声问道:“然后呢?”
钱万金一脸正色,道:“然后两人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死人了。两人的武功比我们二人只高不低,可没想却死的甚是容易。八爷查验过尸身之后,便下令谁也不许再打这安乡府的主意。”
南宫恨我想起萧定远那高深莫测的武功,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钱万金道:“所以,这次我俩便是来告诉楚公子八爷的话,说完便走。”
南宫恨我笑道:“那方才……也是八爷的意思?”
钱万金也不觉尴尬,只是嘿嘿一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楚公子你听下去便明白了。”
南宫恨我拱手道:“请讲。”
钱万金道:“八爷想要告诉一下公子,现如今整个江湖都在追杀公子,甚是凶险,倒不如加入三十六堂,八爷爱才,知道公子不可限量,就算不加入,到八爷那里避避风头也好。”
南宫恨我笑道:“八爷这样客气,到让我受宠若惊了。”
钱万金道:“八爷还说,说……他年岁大了,这三十六堂的基业虽说沾了不少血,但也是他用一双拳头拼出来的,将来也想交付给一个不世之才。”
南宫恨我更是惊诧,道:“八爷真是谬赞了,在下与八爷非亲非故……”
钱万金打断了南宫恨我接下来的话,道:“楚公子,八爷说他膝下有一女,是我们浣夕大小姐,生得楚楚动人,如今也已成年,倒是可以许配给……给楚公子。”
南宫恨我一愣,旋即又释然般说道:“所以,浣夕小姐便让二位,试一试我的功夫,是么?”
钱万金摇了摇头:“这……这倒不是,我家小姐虽有些脾性,但还是听八爷的话的,只是……只是我家的傲然少爷却不尽信,让我等来试试楚公子。少爷此时也带着浣夕小姐四处寻找楚公子哩,想要和楚公子一分高下。少爷他……心气高傲,也算情有可原。”
南宫恨我凄然一笑,没想到如今还愿对自己好,信任自己的,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道魔头,于是便道:“承蒙八爷错爱,只是在下现如今已成了江湖公敌,人人得以诛之的大魔头,若是到了八爷那里,恐怕对八爷……也不太方便。”
钱万金嘿嘿一笑:“楚公子,这倒是无妨。你想想八爷手下的’影子’,又有谁被发现过?齐不惊至死才被江湖上人所知,公子多虑了。”
南宫恨我正要推脱,钱万金却一把拉起了龙酒,道:“我等已经将八爷的话带到,这新安城里,江湖中人也不便多留。八爷说了,公子可以慢慢思量,此事也不急于一时。但愿公子万事小心。”
南宫恨我望着钱万金与龙酒,顿感百感交集,拱手拜谢二人,便在这酒肆里分道扬镳了。
龙酒临行之际,却还向南宫恨我点了点头,南宫恨我只觉更是熟悉,但却仍是一无所获。
南宫恨我正在思索之时,陡地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甚是可怕,南宫恨我根本来不及细想,本能般将那血莲刃“呛”的一声冲天而出,将那酒肆的棚顶一分为二!
可那棚顶之人却好似没有重量一般,借着这一刀之势轻轻飘了出去,在离南宫恨我两丈之远的地上站立不动。
南宫恨我的手心沁出了些微的汗珠,他这一刀本就是全力施为,但对方却仍举重若轻的躲了开来。
就好像根本没有那一刀一般。
南宫恨我发现棚顶有人时,那人恐怕已经不知在那里潜伏了多久。
南宫恨我息气凝神,正要出刀,那血莲刃却陡地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呆呆的停在了半空。
那人却也没有出手,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南宫恨我。
一种更是异样的感觉在侵袭着南宫恨我,他只觉得心里甚是混乱,半晌,南宫恨我才苦涩的说道.:“大哥,你可……是来杀我的?”
那正是南宫泽。
看起来只是一个谦恭有礼的世家弟子,但南宫恨我知道,如若两人交起手来,以他现在的功力,他恐怕只有一成的胜算。
南宫泽的深藏不露简直可怕。
他见过他这位大哥与他人对弈之时,身不站起,只用一只手便将弃剑阁的三名弟子点倒在地。
那三名弟子武功自是不弱,可南宫泽仍是尤有余裕。
南宫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现如今,弃剑阁的日子很不好过。”
南宫恨我低下了头,道:“我知道。”
南宫泽双眼如电,死死盯着南宫恨我,道:“整个江湖上的人,尤其是那些武当之巅失去家人之人,终日在弃剑阁的门外讨要说法。”
南宫恨我苦笑一声:“讨要说法……他们家人的命是命,温大哥的命……便不是命了么?”
南宫泽语气甚是平静,道:“可这事关世家的尊严,所以,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南宫恨我望着南宫泽,突然间感觉自己丧失了战意,也许——他早就在想要这样一天,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上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悄悄的逝去。
他累了。
可南宫泽却没有出手,只是看着南宫恨我道:“但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到这里做什么?”
南宫恨我想也不想的立即回答道:“救阿牛哥。”
听闻此言后,南宫泽的表情变得甚是温柔,他的嘴角也渐渐上扬:“我明白了。”
南宫恨我只觉得来自南宫泽的杀气顿时荡然无存,不解的问道:“大哥……你……”
南宫泽摆摆手:“一个自身难保尚且要救自己朋友的人,又怎么会杀了秋家小姐?”
南宫恨我心头一热,却见南宫泽的眼角竟也透露出三分的悲凉。
南宫泽的脸上显出一种复杂的表情,道:“江湖的记性不算很好,就算真的是一个罪人,放下一切离开这纷扰的江湖,十年之后……不,五年之后,又有谁还会记得你,又有谁还会为了你花费人力物力寻找你?你,走吧。”
南宫恨我惊道:“大哥!可我……”
南宫泽的嘴角显出一丝苦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你放不下一切,否则那件事都已经过了七年,你也不会这样念念不忘。”
南宫恨我低声道:“江湖的记性不好,可我不是。”
南宫泽猛地哈哈一笑:“不错,不错,我相信你。不过,江湖险恶,万事小心。这新安城是安乡伯的地方,弃剑阁不宜久留,你好自为之。”
南宫泽也不等南宫恨我告别,转身便向城外走去,南宫恨我看着南宫泽那背影,忽地觉得,原来这个世家的公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个不过三十几岁的男子,居然还未婚娶,而且还被这“世家”二字压弯了脊背。
南宫恨我看着南宫泽,只是觉得,他这个让他钦佩的大哥也不过是个孤单的人罢了。
这世间,又有谁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