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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雪儿问我:‘小姑,你说我妈妈和爸爸相爱吗?’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想啊,她说别人家的爸爸妈妈出门会牵手,你和我哥就不会,你们在一起还经常不说话。”
“都老夫老妻了,哪有那么多好说的。”
“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也不回来看看。”
“唔,快了吧......”崔铭生含糊地呢喃着:“今天还赶回去?”
“要的,我小宝贝还在等我呢,小别胜新婚嘛。”
夜渐深了,万家灯火一盏盏地熄灭,小区的休闲广场在黑暗里显得黯然神伤,这条走过千百遍的路见证了她和周宁相识的岁月长度,长到把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恍然记起第一次见到周宁是在他工作的银行,她去办对公业务。
周宁礼貌、谦逊,精通业务,全身上下散发着一个单位里“顶梁柱”的光彩,是她喜爱的男生样子。
虽从没谈过恋爱,上一次有恋爱的冲动,还是在中学里遭到大叔叔“破坏”的仅限于好感的那次,但在读书时喜欢学霸,工作后喜欢业务骨干,她对异性的品位始终如一。
办好业务后,他提出开车把她送到地铁站,外面寒风凛冽,地铁站离得又比较远。搁在以往,公事公办,就算天上下冰雹,也不会答应,但那天她被无法抵抗的冲动推着,跟着他到了车库,他给她拉车门,嘱咐她戴好围巾,看着她从地面进地铁。
崔铭生站在向下的电梯里抬头仰望,久久站立在地铁口的周宁,是盛放在严冬里的迎春花。
想必他也是这么认为她的。
冥冥之中,崔铭生觉得周宁的离开不光是因为工作调动和他个人在事业上的追求。
他是去寻找当初激情洋溢的自由的,就像一朵敢与风雪抗衡的迎春花。
而是谁夺取了他的自由,崔铭生不知道。
这个问题足以让一个上有老下有小,手心手背全要兼顾的女人在今夜失眠。
听到路璐开门的声音,住在楼上的邱槟走出来,倚在扶梯上道:“路律师,这么晚才回来啊。”
他把家里的门大开着,生怕错过了她回来时的响动。
路璐目不斜视,一只脚已踏进了屋内。
“你妈妈晚上来找过你”,邱槟忙道:“她给你送了绿豆汤,我放在冰箱里了,我现在拿给你?”
“谢谢邱律师。”路璐向楼梯走近,但并没走上去。
邱槟犹豫了一下:“我冰了西瓜,要不来吃一点?”
“不了,谢谢。”
路璐说话时,目光停在他手中的书上,是毛姆的《面纱》,移了一下眼睛,漫无目的地望向地砖,是不会主动同邱槟打开任何话匣子的,那显得太自作多情。
说他“八婆”,真不是贬低他,她没少听他的风凉话,尤其她迫于生计,在案子的选择上有点饥不择食,简直被他笑死了,讨不讨厌,讨厌死了。
在邱斌面前,正如代汝教她的,把自己藏在盔甲似的蜗牛壳中,别露真相,才觉得坦然自若,分外安心。
她就是不愿到他家里,和他心平气和地聊一会,所里毕竟是工作的地方,气氛不对,跟她好好地相处一会怎么这么难。邱槟在心里叹口气,他们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沉默了几秒钟,道:“那我去拿给你。”
他走进屋,很快出来了,手上端着两个餐盒,一盒里面装着路同舟送来的绿豆汤,另一盒里放着三角形状的冰西瓜,从盒头排到盒尾,整整齐齐的,跟正接受检阅似的。
出于礼貌,路璐迟疑着上了几层楼梯,邱槟往下走,两人在楼梯的中间相会。老小区里住的老年人多,这个点基本上都睡了,四周静悄悄的,伴随着草丛中蟋蟀的低语,能听得见对方的呼吸,怪怪的。
路璐伸出双手接过餐盒,触摸到盒身,两盒都是冰凉冰凉的。
邱槟道:“西瓜太凉了,放一会再吃吧”,说完,他咽了一下口水,汗水从手臂滚落。
或许是他显现出的柔和气质,以及受过优良教育的精英风度,他挺受老百姓欢迎,参加广场公益性法律咨询活动,也能接到案子,堪称奇迹。人不可貌相,要是他的心理跟他的外表一样健康就好了。
请她吃冰西瓜,却又让放一会再吃,再看这餐盒,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他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哪能做到把西瓜切块装盒呢,难不成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平日里吃西瓜是捏着小块一撮撮咬的。
可既然准备好了,为何还邀她去家里呢。
职业性的抽丝剥茧后,用专业术语来说,确立行为目的的证据根本不成立。
路璐不想去问真相,哪怕开个玩笑旁敲侧击一下他相悖的言行。其实不用她问,他拧巴的表情已出卖了他的小懊悔,是后悔没把谎圆撒好的样子。
邱槟多聪明一个人啊,能考上重点大学,智商低到哪去,律师做的风生水起,却犯这么个低级错误,反而表明路璐不是个重要的人物。如果路璐是他的当事人,他定是滴水不漏的。赠予他人,最怕敷衍了事,还不如不送呢,甜她的这一下子,倒像换了个方式打了她一下子。
哼,恶心至极。
不过,管它呢,他要给就给,吃不吃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至于路同舟做的绿豆汤,更不必多提,除了汤,剩下的只有烂绿豆,汤上浮着几丝杂质,天晓得这豆子有没有洗,一点不像路同舟对待美食的态度,辛辛苦苦送过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路璐庆幸又懊恼没跟母亲碰上面,否则肯定要被盘问个底朝天,但她也正想把母亲盘问个底朝天呢。
她客套性地道谢,转身离开。
“哎,路律师,我打你电话你怎么老不接啊。”
“你打我电话了?我没看到,不好意思哈。”
“刚才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啊,我看他年纪不小了,这岁数还没成家立室的可能性很小吧。”路璐的裙摆随着挪动的双脚,在邱斌眼皮底下不停晃,他莫名慌张,在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刻。她今晚打扮的格外漂亮,身上芬香阵阵,犹如惊艳绽放的夜来香。
“那是我表哥。”路璐挤出一个笑容,再问下去,天王老子的面子她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