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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玲绮闻言便歪着头盯着上官容月微笑。上官容月好似是被她看的有些发麻,便不自觉扬了扬下巴道:“姐姐为何看着我?”
“我方才已经与上官姑娘言明过,并不善于骑术。上官姑娘何必与我过不去呢?”吕玲绮和声细气道:“况且与我这样才学了几日的人相比,即使上官姑娘赢了,又能如何?”
上官容月被她一激,却不怒反笑,哼笑了一声道:“姐姐只说自己答不答应。虽然如此,但是以姐姐这样的才学,又未必不能胜我。况且彼时淮南王也在场,姐姐就不想在淮南王面前出出风头吗?”
这话已经说的是极不客气了,甚至其中隐隐含着一股子嘲弄味。吕玲绮心中了然,便微微勾起嘴角,却并未搭理她。
倒是跟在上官容月身边的嬷嬷坐不住了,忍不住悄声附耳与上官容月低语了两声。吕玲绮瞧的分明,却只低垂眼帘,并不做声。
半晌,却是上官容月忍不住出声,似乎对那嬷嬷颇有微词,声音也忍不住激昂起来:“姑姑莫要管我!”
这声音一出,在场的人都颇面面相觑,气氛一时之间尴尬了起来。那嬷嬷敛容,不再吭声,垂首立在上官容月身后。
吕玲绮瞥了一眼那嬷嬷,转而望向上官容月,与她微微笑道:“上官姑娘就是如此看我的?”
“姐姐以为呢?”
上官容月瞟了她一眼,笑的颇有些意味深长:“姐姐觉得如何?”
吕玲绮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慢慢说道:“若是……我不愿呢?”
“姐姐不愿?”上官容月脸上又换上了笑意,她轻轻道:“姐姐当真不愿?诚然,姐姐不愿我也没办法。”
吕玲绮抬头盯着上官容月的眼眸看了片刻。上官容月丝毫不躲闪,与她对视着,好似这也是一场无声地较量。片刻后,吕玲绮翘了翘嘴角,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言为定。”
上官容月好似不曾想到她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回过神来,对吕玲绮点头道:“吕姐姐果然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言为定。十日之后,不见不散。”
“好。”吕玲绮笑意愈浓。
上官容月脸上又换上了那种天真可爱的神情,她笑着起身,与吕玲绮眨了眨眼睛笑道:“那我就不叨扰吕姐姐了。若我再赖着不走,想来吕姐姐嘴上不说,心里定是要嫌弃我聒噪了。”
吕玲绮颇配合地掩着嘴一笑。见她要走,吕玲绮便起身相送。送上官容月走了许久,一直到了青琐门附近,两人才各自分别。
成璧出门时拿一件绣面披风,此刻见风吹的有些急,便与吕玲绮披上。吕玲绮裹紧了披风,笑道:“倒确实有些凉了。”觉得嗓子有些发痒,吕玲绮咳嗽了两声,随后不觉叹了口气。
成璧扶着吕玲绮往回走,她犹豫片刻方低声道:“姑娘本可以不必搭理上官姑娘。明明知道她来者不善,为何还要答应她胡闹之举?”
“你也以为她是在胡闹?”吕玲绮瞥了成璧一眼,在湖上回廊处驻足,放眼望去。湖面开阔,烟波浩渺,有水鸟时不时自水面略过。秋风萧瑟,有落叶飘落到吕玲绮肩头。
她轻轻拂去那落叶,随后望着水面摇摇头道:“并非那么简单。”
“那姑娘此番可有胜算?”成璧又小声问道。
吕玲绮含笑望着成璧,“你说呢?”
成璧略感窘迫,似乎觉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咬着嘴唇仔细思量,道:“胜算想必极小。”
“你倒是坦然。”吕玲绮瞥了她一眼,“我本来也就没有指望能赢过她。况且小孩子之间的把戏,输赢有什么要紧的。”
成璧奇怪起来:“既然如此……”
“还有更要紧的事。”吕玲绮说着,不觉打了个喷嚏。成璧忙拿了帕子给她,吕玲绮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更觉有些不适,还带着些头疼感:“回去吧,我许是有些着凉了。”
回去后,成璧便为她煮了姜汤服下。吕玲绮饭后沐浴,便睡下了。
一开始她倒是没当回事,半夜却反复难眠,只觉呼吸都困难异常,更是热的难受。吕玲绮索性爬起来,要去叫成璧,却觉得嗓子酸疼,发不出声音来。
吕玲绮起身披上衣服要去找成璧,刚刚起身却觉得头重脚轻,忍不住一下栽倒在地。幸好成璧睡得浅,听见动静便起身引了灯来瞧吕玲绮。恰见吕玲绮栽倒在地,成璧吓得要命,连忙找人来。
当即找了大夫来。因着已是深夜,路途遥远,加之太医院内只有两名值守的大夫,一来一回折腾回来已经是天色将明。
吕玲绮已是病得有些糊涂了,大夫诊了脉后当即开了药。吕玲绮半醒着,问道:“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那大夫俯身正色道:“姑娘勿忧,只是寻常风寒发热,着了凉了才至于此。秋冬季节多有此症,只需喝两幅清热解毒的药便可痊愈,并无大碍。”
因着这大夫只是御医府值守,并非先前与吕玲绮养病的大夫,吕玲绮也未贸然问是否与自己之前中毒有关系。她应声点头道:“我已知道了,多谢大夫。”
吕玲绮便吩咐成璧拿了赏银给大夫,又请大夫写了药房去拿药煎药。
成璧心中焦急,拿湿了水的帕子与吕玲绮敷着降温。吕玲绮喝了药,心中仍是不放心,便让人悄悄去找了先前给吕玲绮治病的大夫。
孙英恰来看她,一进来就道:“我听成璧说了你与那上官姑娘的事儿了。玲绮,你糊涂呀,她哪里安了好心的?”
成璧正扶着吕玲绮坐起,打算喂她喝药。吕玲绮嫌别扭,便捧着药碗仰头把药喝了。
口中苦涩难当,她又喝了两口水,方才对孙英道:“此乃形势所迫。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躲得过这次,躲得过下次?若不绝了她的想法,只怕以后上官姑娘更要缠着我不放了。”
“她到底为何如此针对你?”孙英坐在一侧,颇奇怪道:“你哪里得罪她了不成?”
吕玲绮见状便与成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离去。成璧会意,便端着药碗转身退出里屋,还悄悄合上了门。
孙英见状更是不解:“这又是……”
待成璧离去后,吕玲绮方才对孙英道:“此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你且放心罢,我都知道。”孙英握住了吕玲绮的手,笑道:“况且我身边也没有旁的要好的人。我能跟谁说?”
吕玲绮自顾自笑笑。她自然不是不放心孙英,只是事关重大……吕玲绮正色道:“此事与淮南王有关系。”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孙英却骤然呆住了。她颇惊讶地望着吕玲绮,半晌却叹了声气,道:“我知道了。”她沉吟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吃惊道:“难道说,你进宫也是因为淮南王?”
见孙英已经猜到,吕玲绮便不再隐瞒,勉强一笑,低声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生死抉择,都是不由得我的。阿英,我也没有办法。”
她说罢,自己倒是骤然怔住了。
不自觉间,吕玲绮又说了那句“我没有办法”。
好似一切都未曾改变。她以为时过境迁,自己应当与从前不同了。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在原地踏步。吕玲绮半年前做选择之事,她与周煜说“我没有办法”。彼时她尚且不知自己被周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吕玲绮与孙英又道“我没有办法”。可如今,吕玲绮却不知到底是谁促成了这一切。
好似所有人都能轻易左右她的命运,无论如何都由不得自己。她或生或死,都好似是某一刻旁人为她做好了选择般,半点由不得她。而无论她如何反抗,无论她如何面对,结局都不会因此改变。
又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会如此。
但是就这样了吗?
吕玲绮低下了头,不由得幽幽苦笑了出声。
孙英见她似乎颇失落,便将手搭在了吕玲绮手上,轻声宽慰她道:“玲绮,我知道你有许多不得已。你……你不要怕,若有什么需要我之处,我自然竭尽全力。”
不知是否因病着,吕玲绮眼眶有些发酸,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她忙拿手轻轻擦了擦眼角,孙英略感惊讶,半晌方才慌乱道:“你怎么哭了?这是……哎呀哎呀,玲绮。”她忙笑道:“你正病着,我又惹你哭了,岂非罪过。”
“无妨。”吕玲绮摆了摆手,轻声道:“我是高兴。良言一句三冬暖。有阿英你在,我做什么事都能放心些了。”
孙英含笑点了点头,“好。你且快些好起来罢。”
正说着,成璧在外面轻声道:“姑娘。沈大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