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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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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面馆已经下午四点钟了,老海说食监局、环保局的人员来过店里搜证,带走了一批食材和进货单据。陈杰暴毙的新闻在步行街附近迅速传开,不管老主顾还是陌生食客自然都不敢冒险帮衬,面馆生意本来就不好,再这么一折腾,不知何年何月才有翻身的机会。我正埋头暗生闷气,身后突然有人拍着柜台高声大叫:“喂喂喂,有什么吃的?”

    我急忙回头,只见吆喝的是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左首一人剃个大光头,宽嘴大耳、圆脸浓眉,脖子上挂一串半截指头粗的黄金项链,身上套一件松松垮垮的韩版T恤。右边那一位身形瘦削,西装革履,梳个中分头,黑框眼镜后面一双小眼睛滴溜溜随处打望,给人一种干练精明但不沉实的感觉。

    我心情本就郁闷,被这么一叫唤更加不爽,指头朝墙上的菜牌点了点,没好气地答道:“不识字还是眼瞎?菜牌上不都写着了嘛!”

    “嘿,小子还挺拽!”胖子啐了句。

    瘦子微微一笑:“没准小老板是亿万富翁,瞧不起咱们一百几十的消费!”

    胖子从古驰手包摸出两张百元钞票拍在柜面上,“来两碗招牌面,剩下的当小费!小样,老子不信你有钱不赚呢!”

    我上个月刚刚步入而立之年,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社会上跌爬滚打,多少学到一些阅人的本领,仅凭衣着和几句说话马上判断出俩人虚有其表,伪土豪而已。真正有实力有背景的富豪大多刻意低调,从不需要通过炫富向外人证明自己的财富和地位。

    我压下火气,把两百块钱收进钱箱,朝厨房喊了句:“两碗面王!”没再向两人瞧上一眼。

    胖子又对瘦子道:“我一脚踏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凉嗖嗖的浑身不自在,店里肯定死过人、闹过鬼,难怪大白天一个客人都没有!”

    瘦子吃吃干笑,附和道:“等会咱们可要好好检查,没准云吞里包的是人肉馅!”

    俩人一唱一和不停抹黑面馆,估计是附近餐饮同行借陈杰之死落井下石,誓要整得面馆开不下去。我登时来气,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们还真猜对了,我的面馆专门宰肥瘦头陀,还送裹尸袋,免费快递到阎王殿!”

    胖子一张大圆脸立时涨得通红,在云石桌面重重拍了一掌:“妈的,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老子狗熊儿混蛋,没点教养!”

    “长辈?”我愣了一下,随即领会后面半句话才是重点,“你骂谁狗熊?谁是混蛋?”

    胖子嘿嘿冷笑:“我骂你混蛋,骂你老子狗熊!难不成你有几个老爸?”

    我怒不可遏,噗地从柜台跳出来,两步冲到胖子面前,指着他鼻子喝道:“你有种再说一遍,谁是狗熊!”

    瘦子见势不对连忙起身打圆场:“小老板别介意,他这人说话不经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嘿,立权,你跟他客气啥呀!按道理他应该管我们叫堂叔才对,可不能乱了辈分!”胖子瞪眼抗议。

    我对瘦子的话充耳不闻,死死盯住胖子,追问道:“说,你刚才骂谁是狗熊!”

    胖子咧嘴冷笑,正想开口还击,门外突然响起几声轻轻的咳嗽,一位白发老人从一辆奥迪A8L轿车里缓缓走出,四名年轻汉子在旁恭恭敬敬簇拥着。

    胖子和瘦子面色骤变,抢上前从左右搀扶着白发老人。俩人脸上的跋扈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瞬间换上一副尊敬乖顺的嘴脸。

    我正在气头上,不依不饶追着胖子吼道:“喂,我问你话呢!怎么一下子蔫了,变哑巴啦?”

    白发老人左手拄着拐杖,举起右手拦在我胸前:“你是阿默的儿子……绍明吧?”

    他声音不大,语气平和温软,却自带不可抗拒的威严。我一下子被镇住,仔细打量着他。老人体格清健,满头银发,脸上布满坑坑洼洼的皱纹,一双虎目却矍铄有神、光彩奕奕。他穿一件白色对襟马褂,一条白色太极拳练功裤,脚踏黑色薄底布鞋,搭在拐杖龙头的五根指头像鹰爪一样刚劲有力。他只随便一站,便如渊渟岳峙、古松老柏,这一份发于内、形于外的深厚气质足以说明此人大有来头。

    我被他的气势深深震慑,呆了半晌才应道:“没错……我是邝默的儿子邝绍明。老人家您是……”

    白发老人眯眼一笑,缓缓落座,胖子和瘦子垂头负手站在身后,恭顺的模样十足伺候慈禧的太监。

    白发老人手掌平伸,指了指对面一张圆凳:“先坐下,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不知怎的,我对此人完全没有抵抗力,乖乖地一屁股坐下。

    白发老人掏出一方手帕,擦去额上汗水,自嘲道:“年纪大了,走不了几步路便气喘吁吁、浑身冒汗。换作十年前,打完三路太极拳都不带脸红的!”

    白发老人气度不凡,一张嘴就喊出我爷俩名字,多半是我爸的旧友,可不能怠慢了长辈,我连忙朝厨房叫唤:“小山,把我的龙井茶叶拿来,快!”

    伙计小山很快捧来茶具和茶叶,还不忘在耳边小声提醒:“老板,这一小罐茶叶要六百多块钱呢,你平时都舍不得喝,抓茶叶的时候轻手点!”

    我瞪了他一眼:“赶紧回厨房去,该干嘛干嘛,别多管闲事!”然后熟练地烫壶、洗杯、洗茶叶、泡茶,一套功夫茶流程走完,登时满室飘香。

    我给白发老人沏上一杯,白发老人笑着接过,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扶杯,中指托住杯底端到鼻子前闻了闻,浅浅嘬了小半口,嘴唇蠕动几下,然后“哧溜”一声把余下的茶汤吸入口中,腮帮子来回滚动几趟,这才吞进喉咙。完了舔舔嘴唇,赞道:“茶色清冽,幽香四溢,齿颊留香,这泡明前龙井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不错,不错!”从马褂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到我面前,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爸和你爷爷是同宗不同源的兄弟,都姓邝,论辈分我是你爸的堂哥,也即是你堂伯父!”

    我扫了一眼名片,只见名片顶部印着:广州五邑地区邝氏宗族亲友会。右下角印着三个醒目的烫金大字“邝金银”,名字旁边还附上四个楷书小字:终身会长。

    “邝氏宗亲会?”我皱皱眉头,“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哦!”

    “你们这一辈年轻人大多生长在城市,乡土观念淡薄、特立独行、崇尚个性,不似我和你父亲这等老顽固,时时刻刻惦记着祖宗、宗祠,你没听说过宗亲会一点不奇怪!”

    “宗亲会我倒是知道的,只是没听老爸提起过邝氏宗亲会。”

    宗亲会是以相同或相近的血缘、宗族关系作为基础建立的民间组织,在广东、福建和港澳地区十分常见。例如“湛江五华雷氏宗亲会”指的是梅州五华县姓雷的乡亲在湛江成立的亲友组织,又如“香港茂湛亲友会”,代表在香港建立、老家是茂名和湛江的亲友联谊会。宗亲会形式类似大学同乡会,通常由几个老乡牵头,把来自相同地区的乡亲聚集到一起。大家背井离乡在外谋生不容易,时常受人排挤欺负,迫切需要一个有实力的靠山撑腰,宗亲会形式的组织便应运而生。风平浪静之时大伙儿吃吃喝喝,一旦兄弟在外面吃了亏,大家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帮着讨公道,颇有点儿梁山好汉的仗义豪气。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起,港澳地区雨后春笋般冒出好几百个宗亲会组织,刚开始时大家本着守望相助的原则,各自谋生相安无事,后来逐渐演变成互相抗衡、争夺地盘、抢占市场等恶性关系。其中一小撮宗亲会更利欲熏心,背离创会初衷,转型成了无恶不作的黑帮。

    我双手捧起名片以示敬重,眼角余光瞥见四名汉子在面馆前一字排开,几位顾客探头探脑朝店内张望,汉子大手一挥,吓得众人四散逃窜,我急得大叫:“喂,你们把客人赶跑了,往后我这生意还做不做啦?”

    白发老人摆摆手,轻轻笑道:“别着急,做生意不争朝夕,先听我把话说完。你父亲三十多年前加入宗亲会,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后来我当上了宗亲会会长,一天到晚忙着处理乱七八糟的琐碎事,一直抽不出空去你们家看看,没想到今天可算见着你了,你父亲却不在了……”他长长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按照咱台山风俗,初次见面我应该给后辈发红包的,但你爸刚刚去世,红白相冲,我就不拿红纸了……”边说边随手掏出一捆绿花花的票子,“一点小钱权当见面礼,给你买几套新衣服穿。平时大家赏脸叫我一声金银叔,虽然辈分上我是你伯父,你若不嫌弃,便随大伙儿喊我金银叔好了!”

    我心头咯噔一跳,他拿出来的可是一捆新簇簇的百元美钞,看厚度应该有一百张,也就是一万块钱,折算下来差不多七万人民币!我暗暗抽了一口凉气,白发老人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莫非真的人如其名,家里藏着金山银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