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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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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晋刚锁上门,小凤劈头便问:“老头是什么人?你可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他!”

    老人的威胁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焦虑,就像刽子手举起大刀、不知何时砍下来一样。我怔怔地出神了好一阵子,才将他无缘无故毒杀陈杰、以四百多条人命挟逼我跟他合作等事情悉数说了出来。

    滕晋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他以为自己是恶魔撒旦、当警察透明的呀?他虽然有钱,可也不能为所欲为、随便杀人啊!”

    “他可以的!”小凤忽然冷冷道,“你无法想象他潜藏的能量有多巨大!”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诧异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小凤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跟一般黑恶势力有本质上的区别,无论气场、心思、行为方式、作案手法都不是普通悍匪枭雄能比拟的。他会让你时刻感觉到危险和绝望,就像一条大蟒蛇将你围在核心,一口一口慢慢蚕食掉,你却毫无反抗之力!”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我随声附和。

    小凤两颗瞳孔猛地一缩,似乎害怕着什么,“没想到龙凤扣居然引出这么个厉害人物,我们的处境越来越艰险了!”

    滕晋突然插口道:“够了!你们答应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吗?我听你们说了一整天‘龙凤扣’,龙凤扣究竟是什么东东?”

    我和小凤对视一眼,小凤淡淡道:“你口才好,你跟他说!”我不好再隐瞒,便将金银叔以假借条族谱讹诈、沛荣叔离奇死亡、夜探鬼屋等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滕晋听完一拍大腿:“行啊老邝,没想到你是忠臣之后啊!算上我一份,咱们一起找龙凤扣!”

    “不行!”我严辞拒绝:“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能掺和!”

    滕晋俊脸一扳:“什么你家我家的,有意思吗?邝叔生前拿我当半个儿子看待,你们家的事儿就是我滕晋的事儿!”

    “金银叔、刚才那老人,还有其他觊觎龙凤扣的都不是善男信女,分分钟连性命都搭上,我不能叫你冒险!”

    滕晋嘿嘿一笑道:“莫非龙凤扣价值连城,你怕我分走一杯羹才不准我入伙?我保证一分钱不收,纯属义务劳动,ok?”

    我跺脚道:“这跟金钱没半点关系,我真心不想你惹上无妄之灾!万一你出了意外,我怎么向你妈交代?”滕晋和我一样是独生子,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为了躲债丢下他母子俩逃到越南一直没回来。

    滕晋反问:“你不让我冒险,为什么舍得让小凤冒险?”

    “她……”我一时语塞。小凤提出跟我并肩对付金银叔时,我完全没有考虑到把她也拖进危险的漩涡,好像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小凤若有深意地瞟我一眼:“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就算死在对头人手里也不怨你半句!”

    “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滕晋啐了几口,“我以为寻宝传说只是电影电视剧瞎编的,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这样好玩的事儿!”

    “好玩?”我和小凤齐声叫道:“你当打游戏呢!”

    滕晋兴奋得涨红了脸:“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入伙,你们甩都甩不掉!小凤,”他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拉着小凤手臂轻轻摇晃,像小孩子朝大人撒娇一般,“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哪怕当司机、当跑腿我也乐意!”

    我和小凤相视苦笑,滕晋决心要做的事情谁都无法说服他改变主意,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下想甩都甩不掉了。

    滕晋高兴了一阵子,忽然一拍脑门,叫道:“我差点整忘记了,字匾还在车上呢!”

    他乐颠颠从车库取回字匾,我小心翼翼卸下框条,抽出宣纸,只听见“咣”的一响,一块硬物应声从木框里掉了出来。

    “金牌?”小凤眼尖,一眼认出跌落的物件,“第二块金牌!”

    字匾里藏的金牌跟秘洞找到的“孝行”金牌无论形制、雕工、图案元素均如出一辙,正面纂刻着轻云叠嶂、山石台阶,背面刻有“严审”两个草书字体。但奇怪的是不管如何变换位置,两块金牌总无法拼接上。

    “难道金牌不止四块,而是更多?”我心里嘀咕。

    正踌躇间,滕晋已剪开字帖上糊封的纸条。只见封条下盖有一方深红色印章,左边一个楷体的“槐”字,右边是个“楊”字。

    “杨槐……什么人来的?”小凤皱眉道。

    我耸耸肩:“没听说过!”

    滕晋嘻嘻一笑,指指鼻子道:“快问我,我知道!”

    “有屁快放!”小凤白了他一眼。

    滕晋本想炫耀一番,谁知道被小凤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老大没趣,向她做个鬼脸,道:“杨槐是搞艺术创作的,擅长山水画和雕刻,在广东艺术界有点名气。不过这家伙私生活极其混乱,经常醉酒闹事、勾搭嫩模、批评文化界前辈,负面新闻不断。近些年混出名堂之后取了个艺名叫杨思远,还开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叫什么……对了,叫‘思过图远灵魂工房’,鬼头鬼脑的,听名字就不像正经地方!”

    “哟,你对他背景很熟悉嘛,是他粉丝吧?”小凤奇道。

    “老子才不粉这种鸟人呢!五十多岁整天扎着马尾、穿着粉红色西装开直播,讲话阴阳怪气,男不男女不女,恶心死人!”滕晋一脸不屑。

    “不喜欢他干嘛关注人家的新闻?”小凤打趣道。

    “你以为我愿意看哪?他的名字隔三差五上热搜,能躲得开吗我!”

    “艺术家大抵如此,”我慨叹道:“但凡艺术上有点成就的人总自以为高人一等,瞧不起世人,所谓‘文人相轻’就是这么个道理。咦?”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连忙问滕晋道:“杨槐哪个领域的艺术造诣最高?”

    “山水画和雕刻,我曾经在美术馆看过他的艺术展,画功确实不错,但雕刻水平根本不入流,所谓雕刻家怕是他自封的,这家伙最热衷于自吹自擂!”

    我把两块金牌翻转过来,金牌正面刻着山脉河流、云石丛林,操刀之人既要具备雕刻功底,也须对绘画之道有一定理解,杨槐正好同时兼具以上两种能力,莫非金牌正是出自杨槐之手?

    滕晋小时候在母亲督促下练习过七八年书法和国画,具备一定的书画鉴赏能力。他比对过字帖和金牌背面的笔迹,给出肯定的结论:“字迹相同,出自同一人手笔!

    “好!”我低声喝了声彩:“这姓杨的果然跟金牌有关,从他身上或许能挖掘出新线索!明天一早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大艺术家!”

    就在这会儿,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滕晋一眼瞥见来电人的名字:“呵,刘贝贝!”

    我偷偷瞄一眼小凤,她面无表情低头玩着手机。我清楚她的脾性,表面上越不关心,其实心里越紧张在乎。

    我略带尴尬地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张嘴,扬声器已传出刘贝贝的高声呵斥:“邝绍明,你是不是偷了我外公的宝玉!”

    我和贝贝分隔两地,平时全靠电话和视频联系。我们不像时下的90后、00后情侣一口一个“老公”、“老婆”,她喜欢叫我“王八蛋”,我则以“小坏蛋”回应,像这样直呼姓名的情况三年来还是头一遭。我暗叫不妙,最担忧、最不想面对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我硬着头皮答道:“没……没有啊,我怎么会偷你外公的宝玉呢,你知道我不是偷鸡摸狗的人!”

    “哼,你还狡辩!芳姨已经把你父子俩干的好事全告诉我了!你趁我不在广州欺负我外公、把我家的传家宝给骗走了!”芳姨是金银叔雇的保姆,照顾他日常起居饮食。

    “贝贝,你先别激动,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贝贝气愤到了极点:“我一直拿你父子俩当好人,没想到你们竟然背着我干出那种龌龊事儿来,我真是瞎了眼,被你们瞒骗了十多年!你们两父子都是奸诈无耻、见利忘义的黑心鬼!”

    她一口一个“父子俩”,把我爸也扯进来,我不由得暗暗生气。我才是被蒙骗的受害者,到了她嘴里反而成了道貌岸然、奸诈阴险的“黑心鬼”,这是什么鬼逻辑?

    我强压怒火,温言道:“你别听外人胡说八道,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我没有欺骗你外公,我有我的苦衷……”

    “芳姨不是外人!”贝贝厉声打断话头:“你父子俩才是外人!我来澳洲前你答应把我外公当成自己外公,尊重他、照顾他,让他安享晚年!你挺会演戏的嘛,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斜眼看看滕晋,他一脸错愕,似乎对贝贝连珠炮般的斥责也骤不及防。再看看小凤,仍是低垂着头,但嘴角却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嘲笑。

    贝贝又骂骂咧咧数落一通,我忍无可忍,低沉着嗓音道:“我爸上星期死了,你知道吗?”

    我敢肯定她还未得知我爸去世的消息,她自小孝顺懂事,就算在气头上也不会以恶毒的言语侮辱先人。

    贝贝回答得倒非常爽快:“死了就死了,有什么稀奇?谁会长生不老?”

    我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从她嘴巴里说出来,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酸楚,一时竟接不上话。

    贝贝继续斥责道:“你爸欺负我外公年纪大、老眼昏花,设局骗走他的宝玉,他以为死了就能逍遥法外?哼,没那么容易!”

    “刘贝贝,你够了!”积聚在胸腔的怒火终于爆发,我对着话筒大声吼道:“我爸生前像亲女儿一样待你,现在他不在了,你一点儿也不伤心难过吗?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别跟我提良心!你们要有良心就不会偷我外公的玉佩,这笔账我一定跟你算清楚!”

    “我再说一遍,我爸没有拿你外公的玉佩,龙凤扣是我……”说没说完,一条白皙的手臂倏地从旁边伸过来,准确无误按下了手机的挂断键。

    “我告诫过你,不许对刘贝贝说半句实话,你又忘记了!”小凤厉声道。

    我登时醒觉,背上冒出一层细汗,心里暗叫好险。

    滕晋抱着手分析道:“刘贝贝一定被外公洗了脑才不分青红皂白认定你是骗子,她这辈子最听外公话,不管你如何辩解都很难相信你,这事儿可有点棘手……”

    小凤道:“老狐狸不仅对龙凤扣志在必得,还心急得很呢!他指使刘贝贝来兴师问罪,一则打探口风,二则施加压力。哼,这才两天时间就坐不住了,看来他多少收到一些风声,知道还有其他人正在找寻龙凤扣的下落!”

    这时手机传进来一条信息:我过两天回广州,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必须把玉佩还给我外公,否则我跟你没完!

    我默然关了手机,一阵凄然的寒意袭来。贝贝非但不关心我的近况,对我爸的离世更是冷淡至极,甚至不惜口出恶言、诅咒中伤。我一直自以为非常了解她,此时此刻才惊觉她是那么的陌生!到底是我对她了解不够,还是金银叔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太重要,重要得可以令她抛开一切孝义廉耻、盲目践踏伦理道德?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尝试欺骗自己说贝贝因为不清楚内情才受外公蛊惑、成了被摆布的棋子,不能全怪罪她。可是她为了一块玉佩便将我爸过去对她的种种疼爱抛诸脑后,还指责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这种冷酷无情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更让我惶恐不安的是那个恶魔般的神秘老人,他的出现使原本已险恶重重的局面愈发复杂。假若参加这场博弈游戏的只有金银叔一个对手,我尚且可以勉力应付,至少在未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之前我们还保持着对等和克制。但是这位新冒出来的对手却完全不一样,他无视规则、不择手段,用枪指向我身边一众亲友,逼迫我玩命向前冲。只要我稍一松懈,枪管里的子弹就会无情地穿过他们的脑袋,让我一辈子活在无尽的愧疚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