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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芳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跟着医官的话,轻轻点头应着,尔后向屋外吩咐道:
“冬青,去送华太医回去。”
就他这医术,还跟华佗一个姓氏,当真是华佗都要从坟里爬出来,冲他高喊一声“晦气”。
兰芳泽淡淡地瞥了一眼医官递给冬青的那张药方,大致扫了一眼上头的几味药,忽然觉得这庸医也有庸医的好处,毕竟他只是照本宣科的按照医书上的汤剂开药,不像旁的医官有那本事,搞一些歪门邪道。
兰芳泽目送两人的背影走远,尔后侧过身从一旁的床榻上,依旧是他那只惯用的玉枕里头,摸出一只匣子来,取出一颗灰褐色的药丸,一口吞下。
随即,又回到桌案前,拿起江芙蓉落下的另一本册子,漫不经意地用指尖捻起页角,随意地往后翻了几页,目光便被窗外的那一抹刚抽出新绿的柳枝,吸引去了目光。
春日迟暮,好在,这春光终究还是来了。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这边响起含烟的声音。
“殿下,世子妃担心您读书时劳费心神,于是便嘱咐我送来一些安神的枣茶,不知殿下现在可否方便,婢子进屋给您送茶。”
兰芳泽闻声迅速将那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塞进书册里,尔后若无其事的仰起脖子,抬头朝着屋外高声应道:
“哦,没事,你进来吧。”
正殿的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从外头挤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不慌不忙的地将那碗早茶端上的桌案,递到了兰芳泽的手边。
“殿下,请用茶。”
兰芳泽以为含烟放下茶盏就会走,却没成想,含烟将枣茶和一碟子点心放在桌子上之后,却在他身后站定脚步不动了,见兰芳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含烟反倒很是自然地朝着兰芳泽展开手掌,示意他道:
“殿下还愣着做什么,这枣茶要趁热饮用,赶紧喝呀。”
一向对他颇有微词的含烟,今日忽然如此殷勤,端起茶盏的兰芳泽,心中就越是狐疑。
他用宽大的袖子,几乎遮住茶杯,微不可见地轻嗅了一下,眼神迅速扫了一眼茶盏中的汤色——
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兰芳泽用嘴唇轻轻抿了一下茶盏的边缘,尔后十分夸张的竖起大拇指,表现出发自内心由衷地称赞道:
“嗯,这枣茶不错呀,几时煮的,刚才在偏殿,本君可当没瞧见了。”
“一早便煮上了,正巧这时好了,世子妃说,您看书辛苦,所以分了一点,叫婢子送过来。”
含烟一边说着,眼神时不时地在兰芳泽桌案上堆的高高的史书上来回游走,最后好像没有看见意料之中的目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找什么呢?”
兰芳泽装作不经意地,豪迈地将面前离他最近的那本史书打开,含烟探过头去瞧,光滑整洁的纸张里,除了密密麻麻的小楷字,再无其他。
“没找什么呢,见殿下喝下了,婢子也就放心了,若是殿下没什么吩咐,婢子就先退下了。”
“嗯。”
兰芳泽淡淡地笑着,侧眼瞥着含烟闷闷不乐地从殿中离开,脸上渐渐浮现出狡黠的笑容。
而空手而归的含烟,撇着嘴忧心忡忡地回到偏殿,而江芙蓉一看见她这张脸就知道坏事了,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地,小跑着到含烟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臂,一道在软榻上坐下。
“见着了吗?见着了吗?我那本《春日游记》跟上下两册的《话春风》,你见着了吗?”
含烟抬眼看了看江芙蓉,尔后低下头,无奈地摇了两下。
“我特意瞧了,没有。”
江芙蓉格外烦闷地起身,在书架前好一通翻找,一边找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道:
“那不对啊,我就记得把那几本册子塞进这堆书里的啊,不在他那处,又不在我这里,那到底是去哪里了嘛?”
江芙蓉说着,眉头越拧越紧,尔后双手叉着腰,努力地仔细回想着,她把那些个香艳话本给放哪儿了。
而正殿中,难掩心中得意的兰芳泽,光明正大的从另一本史书里抽出江芙蓉的那些宝贝疙瘩,嘴角阴谋得逞的笑容更甚了。
他知道江芙蓉不像其他大家闺秀一般,是贤良淑德的典范,而如今翻看着里头那精彩绝伦的插图,江芙蓉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狂野上几分。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兰芳泽又往后翻了几页,然后兰芳泽便红着一张老脸,起身打开衣柜,把那几本小册子压在柜子里的最底层,末了还不忘用手掌轻轻拍了拍,以此来保证这些册子的封面上,没有一丝褶皱。
…
乾旸殿里,兰溪舟用中指和食指撑着太阳穴,百无聊赖地高坐在他的那把椅子上,面色阴沉地听着自己的两个女人,假惺惺地跟对方寒暄。
“惠妃近日消瘦了不少啊,可是宫里的厨子做饭吃不惯呀,若是惠妃不嫌弃,本宫那处的杨嬷嬷指给你就是。”
惠妃的眼神,胆怯地略过一旁的兰溪舟,迅速垂下眸去,用帕子擦了擦耳后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
“杨嬷嬷是帝后身边的老人了,臣妾哪里有要过去的道理。”
在未央宫进驻的这几日,惠妃可谓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若不是今日帝后与穆太后一同向兰溪舟求情,再加上惠妃的那个争气的爹打了个大胜仗回来,恐怕今天的惠妃,也没这个机会坐在乾旸殿里。
于是乎,往常飞扬跋扈惯了的惠妃,今日在兰溪舟的面前,说话时变得格外小心谨慎。
“那便就多添几个人去,诺大的南燕,难道还找不见称心如意的宫人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穆太后,忽而缓缓开了口,眼神自然地看向左右两边的帝后与惠妃。
惠妃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帝后已然接过了话茬,顺着穆太后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劳烦太后费心了,臣妾宫里的人够用,倒是经太后您这么一说,臣妾想起来,今日太后召我们一起,是想问问陛下,春日纳选佳人之事,有何吩咐?”
话音刚落,兰溪舟懒懒地抬起眼皮,余光不屑地落在身侧的帝后身上。
“就……随你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