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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平乱后的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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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电光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却是一声枪响,随即传来无数惊呼,“白一正造反了!”

    这不是惊恐者的呼声,而是南部进入暴乱时期的宣告,从那一刻开始,南部上至最高统领,中到各军将帅,下及护城世家,均多遭杀戮。其中有位雷鸣将军,因为将帅部中所有精勇护城士,并掌管部城最高军事机密,所以暴乱一开始,他成了乱王白一正的头号辑杀人物。

    当南部部长的人头被挂在部首府大楼前的旗杆上时,雷鸣和他的妻子带着两个儿子,也同样被追杀到了穷途末路。

    “纤素,快带小言小诺去西岭!”雷鸣往枪里装上最后一排子弹,甩开妻子伸过来的手,“快走!那儿我安排了人,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纤素咬咬牙,拉起两个孩子从丈夫杀开的血路上往西而去。

    雷鸣望着妻子的背影,再看了看面前蜂涌而至的杀手,最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对他而言,生命的逝去不算悲哀。他绝望的是部长因为不听自已的劝告,终至身首异处。最可悲的是自已和其他三位将军为了南部的安宁与和兴,白白奋战了三十几个春秋。一旦乱王白一正坐上部长之席,南部就会遭至亘古未有的涂炭之灾——一年前,雷鸣从一份高密情报获悉,部长的哥哥白一正与西部边城乱党早有勾结。一旦白一正内乱成功,边城乱党就可入主部首府,执掌四大将军之职。到时他们即可广招凶徒、大买杀手,意取西部合而为一,尽得私人之利,纵西南两部城民之生死于不顾。

    自古忠言逆耳,部长对雷鸣那番有关乱党的军事汇报置若罔闻。以致他的头被砍下的那一瞬,他还不相信发出这个命令的是他的亲哥哥。

    雷鸣对此唯悲愤而已。可惜白一正的杀手已将他团团围住,否则他真想冲到那旗杆下对着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痛斥一番。“这笔帐咱们到下面算!”

    雷鸣愤叹着把枪抵在自己头上并抠下扳机,“咔哒”一声,宣告枪膛内空空如也,他的心随之堕入了比死亡还黑沉的深渊。

    “抓起来!”一个杀手这样命令。

    雷鸣索性闭上眼睛任人捆绑。拎绳索的杀手却手忙脚乱,差点把绳子绕到自己胳膊上,其余的杀手也是噤不作声,谁都知道,他们捕获了一头狮子,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倘若不就地处决就会暴嚼一切的万兽之王。他们只是豺狼狐类,既使他们相信自己的头领是老虎,可在狮子面前,称霸的老虎也会黯然失色。他们中有的悄悄把头扭向一边,有的则将风衣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半张脸。

    雷鸣当然不屑他们是怎样的表情,只是感觉押解他的那四条手臂用力不匀,在颤抖吧?他冷笑,但他感到屈愤——这伙人竟是押他去见白一正!

    南部任何一个居民都有权审判他雷鸣,白一正不行!他打算咬舌自尽,一辆摩托突然轰进首府大厅,车上那个一身黑皮装的男人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黑暗的心窗也顿时豁开一道光明。

    “孟杰!”雷鸣喊出这一声的时候,身旁的杀手们都带着认归宿命的神情死去——几分钟前他们就预感了触犯狮王的后果。

    雷鸣又愁又喜,愁的是孟杰此时来救自己,纤素那边谁在照应?喜的是自己军中的这个护城士来了,他就无论如何也死不了。

    两人跨上摩托,雷鸣紧俯在孟杰身后,他并不担心那些呼啸而来的子弹会有哪颗能荣幸地射中他——孟杰在玩弄车技并躲避子弹的间隙里已将杀手全部击毙。

    趁着追兵未续,雷鸣道:“你来了,西岭那边有谁?”

    “将军放心,我安排了洪如和赵倩。”

    雷鸣松了一口气,洪如是军中的神枪手,赵倩也是战事霸主,有这两人,他的确不用担心。

    孟杰让摩托象阵疾风,两人顷刻就到了西岭。雷鸣四处张望,孟杰也张望着发出了约定的暗号——三声喜鹊报春。许久才听远处传来一声杜鹃啼血。

    雷鸣微感不祥的同时也看到了孟杰那张骤然紧毅的脸,看来纤素他们遇上了劲敌。

    孟杰悄声道:“将军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雷鸣点头,却终究追了上去。纤素怀胎十月已近临盆,又拖着两个孩子,他实在不放心!

    可他错了,他不该不放心,倘若他知道这次错误的追赶,会让他悔痛一辈子;倘若他知道这次不应该的不放心,会让他愧欠一生人。他就不会在今后的生命中,每当忆起孟杰这个人时,就要首先去淋浴那场热辣辣的血雨……

    时间无情,它能沧桑世事,衰败人的容颜;但它最多情,会平息纷扰,抚慰心的伤痕。当然,时间还是最公正的裁判。

    白一正在南部乱政的时间虽然长达十八年之久,但他几乎没在部首府坐稳过一天。以至他在应付平乱军的同时,也在应付着随时被他神经质地怀疑为叛徒的人。到了最后的三年里,他的身心已不堪各种战事的重负,连大脑里最轻微的神经也起到了有时用来决定一场重大战役的作用。在最后一年里,他失眠了,三百六十五天处于亢奋状态。他象个真正的帝王那样,能让某个士兵摇身变成将军,他又象个十足的疯子,会在某次即将得胜的战事上下令撤退。于是,他在被捕的前一夜将自己灌醉,虽然那一天他打了败仗,也是决定他命运的最后一仗,但他依然为自己庆功。他让舞女们为他献上最坦诚的脱衣舞,并对她们作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次,也是最精简的一次演说。

    “姑娘们,天使们,战事的胜负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成败。关键是我找到了那个真正出卖我的人,他一直跟我作对,他是隐藏得最妙的叛徒,他应该被处死。下面,全体军士(其实当时他身边只剩下这三十二个舞女了)听我命令,将叛徒白一正乱枪打死!”

    他在作了这番慷慨陈词后,被捕了。通宵的狂饮让他从军事法庭醉到了枪决的刑场,当然,也治好了他长达一年的失眠症。

    白一正的尸体歪在地上所扬起来的灰尘还没完全落定,各种媒体就向南部城民通告了这个喜讯,各城军民相拥欢呼,泪水和笑声为这场浩劫划上了快慰人心的句号。

    但在此时,高大雄伟的首府大楼里,四位平乱将军和新上任的部长王润华正为平乱后的一件事争论不休。

    雷鸣还是一付火爆脾气,推开面前的茶杯,象是作最后命令,其实依然是请求。“部长,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找回那十位护城士的遗孤。不管怎样,我希望重建南部精卫队。”

    王润华是个高头阔脸,长得威严武仪,却从眉宇间透着股慈善的老者。他把雷鸣推翻的茶杯重新摆好,“老雷啊,还在大学时,你就是出了名的雷公,声音大,脾气暴。几十年了,不见消退,反而日长,真拿你没办法!”

    雷鸣抽出一支烟来点上,吸了一口就掐灭了,“我要重建精卫队,部长你批了,我就大张旗鼓地干;不批,我也不怕明目张胆地做。反正我是为乱后的南部着想。有人说我图私名,哼!何必以己度人?”

    雷鸣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陈思报跳了起来,“老雷,说你图私名的是我,你大可指名道姓,不必暗里损人!”

    这话气人!雷鸣指在陈思报脸上,“你自己站出来就好了,当着部长和其他两位将军,你再说明白点,我图的是什么私名?别夹着屎说屁话!”

    众人听他言语粗俗,都不免皱眉。

    “怎么?”雷鸣指了指另外两位将军,“老罗,老风,你们也反对我?别忘了,精卫队的组建还是你们的意思!当年我是怎么支持你们的?你们左顾忌右猜疑,是谁一肩膀把好歹扛了?当初在四部精挑人选,上通官节下全,哪一样不是我在忙活?好不容易才组成一个十人特职队。老风,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这十人是南部军中的精英,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卫士,所以取名精卫队。你和老罗一个为他取了名字,一个为他的组建起了份草拟,剩下的事都摞给我了!行,没问题!我筹划队制,安排军部与社会的交接衔口,策划训练课程和一应日常制度。精卫队才日益完善。这么多年,这个团体为南部作了多少贡献,为军部立了多少功劳!如今为国为民,他们都死了。好吧,活着的是该享太平;死了的就该睡泥巴,可他们的子女还下落不明啊!总不能真的死绝了吧!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十个在我面前咽气,我答应过他们,一定要找回他们的孩子,倒不是为了那些烈士抚恤金,只因为他们给我的一个承诺……”

    雷鸣说到这里,哽咽起来,“你们知道是什么承诺吗?与其说这承诺是给我的,不如说是我替南部接受的。他们承诺,将让他们的子女继任精卫队的职责!”

    雷鸣抹了一把泪,声音却粗暴起来,“你们以为这是一般的临终托孤?哪个狗娘养的才会生出这种心!用这些英灵的孩子来衬托自己的威名,那是畜牲也干不出来的事!我承认,我因为指挥精卫队授了不少勋章,可我稀罕吗?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才会拿别人的血泪添彩!那些勋章我他妈全扔到南泥河了,为啥?看着它们我心痛!上面全是我战士的血泪!荣誉和名利能跟生命相比吗?何况是那么忠贞的生命?他们都有金子一样的心哪!如果硬要说我有所图,我图的就是能再拥有那些金子一样的心。废了这半天话,我就一个意思,组建精卫队,我全因报国;重建精卫队,我才能完成今后的剿乱工作!”

    雷鸣泄恨般说完这话,摔门而去。陈思报面现鄙夷,冷笑不语。罗焕生和风鹏的心中却是一样的刺痛。王润华神色凝重,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天就到这儿,老雷的意思你们都回去考虑一下,明天下午三点我只要一个明确答复,当然,我希望是个统一意见。”

    罗焕生和风鹏听出了部长的言下之意,两人的心中闪过一丝喜悦。陈思报也不是傻瓜,他虽然不希望重建精卫队,但是目前的形势已然大势所趋。部长走后,他怅然若失地跌在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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