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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从床上爬起来伸个懒腰，我终于是睡上了个舒服的懒觉。
不过一想起明天开学，我就有些又爱又恨的意味。爱的是住校不用回家，恨的是早起折磨自己。想到这里，我把头埋回被子里。
“啊……要是高中上课时间改成八点多好……”我许了个不着边际的愿望。然后在被子里沉吟片刻，忽然把被子一掀直起身来。
“算啦！起床享受最后半天的假期！”
可是嘴上说着要享受，洗漱完毕吃完早餐之后，我就呆呆地坐在客厅里无所事事。
“要不出去走走？”我捏着手机壳上的小鸭子问自己。
“可是去哪儿呢？”我开始自问自答。
“西城区那边没什么逛的，北城区又去腻了……”
“要不就逛逛家周围？”
“也行。”
和自己达成一致，我欢腾地换好衣服就准备先去买杯奶茶犒劳自己。
走在路上，不由得想起昨天的军训汇演，又想起前天晚上对晟钺同学做的吻手礼……
“啊啊啊好中二啊！”我在心底里大吼着打断自己的回忆。
忽然记起来今天还要重新分配寝室。既然昨天把床铺带回来了，那下午还要早一点去学校铺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和晟钺分到同一屋寝室。
还没走到奶茶店，感觉肚子有些饿，忽然想起以前三中门口的菜夹馍和醪糟。我也不管开没开门，转身就向车站走去。
今天车站的人有些多，我一个人只是站在那里的话，感觉显得有些尴尬。于是我拿出耳机插在手机上开始听歌。没过多久，三十一路就来了。
还好乘三十一路的人不算多，虽然也还是没有座位，但是车厢内也不挤，我戴着耳机，随着车身的摇动而微微摇晃。
看着车窗外的街道，我没来由得想到晟钺同学。
忽然如梦初醒一般——我分明还没见过她几次，为什么对她的执念如此的深？
细想起来，只是报名时的匆匆一面和军训几天的短暂接触。我连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还不知道，怎么就对她倾心至此？
我自问应该不是那种肤浅的人，不应该只是因为她的容貌就变成这样。不应该只是被惊艳了，就念念不忘。
我也喜欢歆琳，可是这两种情绪，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
对于歆琳，我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化成一个“能”字。
我能与她分享各种事物，能在心烦时找她，能在许久未联系之后仍然熟络如初……
但对于晟钺，我的情绪大概是一个“想”字。
我想同她分享，想抚摸她的头发，想听她的声音……
只是渴望，只是想……
到底那种情绪才是喜欢呢？
我有些疑惑。但没人能给我作答，我也不能去问他们。
是我错了吗？因为如果我喜欢上的是一位少年，即使会被骂，我也依然可以询问一下我妈，可以问问她的建议。
还没等我想明白，三中就到了。我决定暂时不去想。但，我冥冥中觉得，我肯定没错。
一下车看见熟悉的店铺开着门，刚才的阴霾就消散些许。果然，我和歆琳一样贪吃。
买上菜夹馍和鸡蛋醪糟。我准备带着到三中对面那个小山包上的亭子里去吃。
那个小亭子之前是歆琳经常爱去的地方。她家离得近，心烦的时候就喜欢上去俯瞰一下整个三中周围一片的区域，有时会写一会儿随笔再回家。经常是写着写着天就黑了，然后回家被唠叨，第二天又去小亭子，又回家晚……如此往复。
她给我看过几篇她在亭子里写的随笔，写得都很有感觉。我记得有一段是这样的——
“八月中旬的蕲安已经开始渐渐转凉，偶尔下的雨也是那种淅淅沥沥的、浅浅的小雨。虽说比不上六七月份的暴雨，但又要比九十月份的秋雨大一些，让人分不清自己究竟处于哪个季节，加上八月又是放暑假的时候，不去刻意关注的话，某天被凉风吹醒时还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九月开学季，打开手机日历看过后又会把悬起来的心放回胸膛里——假期才过了一半……”
回想着她的文字，我似乎感受到了她那天看见的细雨……我爬到那座小亭子上。果然，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三中的模样。
只是我现在有些没心情看，又开始纠结起刚才在公交车上想到的问题。
本来我已经没有再揣摩自己的心情，可是一想到下午返校会看见晟钺，我就又在琢磨这到底是什么情绪。
我掏出手机，准备问问歆琳。
“小琳，在吗？”
她没有立即回我，我也知道她应该是在忙或者其他什么的。于是我边吃东西边等她回复。
“叮！”我放下手中的醪糟，打开手机查看:
“嗯，怎么了？”
我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接问害怕太过直白，委婉又怕她误会。我思考一会儿，决定干脆全盘托出:
“小琳，我想和你说件事。”
“你说？”
“说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有喜欢过谁吗？”
她停顿一会儿才回复到:
“有。”
“那你能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大概，就是一种渴望和对方在一起的念头？”
我感觉她回答得有些笼统，我就又问道:
“能具体一点吗？”
她断断续续地发了十几条她的感受，虽然和我的不尽相同，但是有几条却极为相似:
“一开始看到对方的时候就会被对方吸引；”
“接触过程中会小心翼翼得，时常也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讨厌，是不是有些过火；”……
还有一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想靠近，但又害怕接触。”
我几乎是全占。
我又把这些感受对应在我对歆琳的感情上，发现好像并没有那么突出。就好像，我对她，就只是对待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可是如果只是朋友的话，我会因为摸不到她的头发而失落吗？
于是我打算和她说我喜欢女孩子的事，连她也不能说的话，我真不知道我会被这种感情影响成什么样。
“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你会怎么看我？”
她又是好一会儿没回复，久到我怀疑她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恶心。一直到我忐忑地把醪糟的吸管都咬得奇形怪状，她才又回复消息过来:
“我会觉得，那才是你。”
我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破茧而出，就像是，触碰到了一丝真实的自我……
“乐忱，不用去管别人的目光，喜欢谁都是你的自由，如果有人说你喜欢女孩子是错的，不用去管，他才是错的，他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乐忱，不论你是什么样，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看着歆琳的话，我似乎是确认了，我对她，她对我，可能就只是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
“嗯！谢谢你小琳！”
“不客气！你明天就要开学了吧？要好好努力啊！”
“嗯！”
我感觉一个字有些不够有力，于是又回道。
“我尽力！”
等到和她互祝安好之后，我的指尖停留在“……不论你做出什么选择……”上。
“选择吗？……”我抬头看着山下的昔日母校，回想起和歆琳的点点滴滴。
“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下午我妈送我回学校，我抱着床铺再次到宿管阿姨那里去确认自己的寝室，从三楼搬到了五楼。室友也从郑柯亦、殷绛华换成了吴悦琪和黎尧惢。倒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吴悦琪就是那个晟钺第一天来的时候拍着我让我看的那个女生。
我看着第四个名字，晟钺。
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什么。如果是今天之前，我应该会感觉到高兴。但是和歆琳聊过以后，即使我确定了这是喜欢，我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喜欢。
晚上的晚自习，彭老师只是让我们自己看书，和我们聊聊天。因为走读生不在，就没有推选班干和排座位。
晚自习结束，我一个人悄悄溜到操场上去躺着，看着天空，放空自己。
今晚没什么月亮。厚厚的云层把月光阻挡在视线之外，只留了一些丝丝缕缕的线条来告昭人们——月球依然还在那里。
这样的场景未免有些无趣。但现实生活总归不是异想小说，这种无趣是渗透在每个人生活的缝隙里的，就像生，和活。
“所以无趣是注定的。”
以前在三中的时候，晚自习结束到学校关门前的最后二十分钟永远都是我的欢乐时光，因为只有这种大家都回家或者回寝室的时候，我才能在偌大的操场中央平躺下来享受自己，才能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和自己说话。
比起这种无月的天气，我还是更喜欢那种空灵的月光。虽然黑暗可以更好地让我享受这种孤寂，但是睁开眼就能看见“风”的感觉真的很美好，而我有幸，曾感受过一次那种美好。
那是一次巧合的旅行:
晚自习结束我正要回家，发觉忘记拿练习册又返回教室去拿。而当我拿到后走出教室，感觉整栋教学楼就只剩下我一个。漆黑的教室窗口和楼道似乎是在驱赶着我跑向一楼的大门，但它们没有想到我其实正享受这一种寂静的氛围。只是，因为担心保安叔叔锁门，权衡之后，我决定暂时舍弃这宁静，踏出一楼的大门。而这时我感觉到有一些清冷，于是快步地向学校大门跑去。
等到跑出学校的大门，我发现这种清冷愈发的明显，口中的热气竟然都能随着呼吸显露在空气中。我停下脚步，看着呼出来的雾气慢慢上浮，看着它们一缕一缕地消散在空气里……这时候我忽然注意到月光皎洁得有些刺眼，于是抬起头去看，发现那天上竟然没有半朵残云！只有丝丝雾气在她周围萦绕。我下意识回头，想看看这种月光下无人的教学楼是什么模样——
教学楼楼顶明黄色的灯光穿透了月光照不到的黑夜，斑驳的树影交错在羽毛球场上，右边老教学楼里空无一人的教室格外的幽凉。而那高空处的月光就像孤寂的旅人站在十字路口，微风中夹杂着丝丝凉意，吹奏叶片的声响游走在校园的各个角落……
收回缥缈的思绪，回忆里幽静的月光变成眼前空无一物的黑云。我实在是感觉到有些无趣了。
于是我站起身拍了拍草屑，拽起书包就缓步向寝室楼走去。
“乐忱同学？”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于是左右寻找起来，直到看见不远处的松树旁有一个身影正在朝我招手。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这挡住月光的黑云，然后迈着步子向那个身影走去。走得近些，才发现原来是晟钺。她规规矩矩地背着书包，左手拿着两串炸里脊，右手则是不停挥动着。也是见我走近了，她才将一直在挥动的右手放下。
“刚从食堂出来，正好碰到你。”她朝我递出一串里脊，“一起回寝室吗？”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温柔，似乎驱散了一些我因为没有看到月光的烦闷感。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下那里脊肉，向她道声谢。她微笑着转过身说“不用客气”，然后和我一起走向不远处的寝室大门。
“我还以为你回寝室了，怎么在操场？”她问我。
“突然想去散散步，结果走到一半发现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就回来了。”
“开学第一天嘛，大家都想早点回寝室收拾东西，操场肯定人少。”
我侧过头去看着她，顺势咬上一口炸里脊，感觉微微有些凉。
她见我吃了，也咬下一口里脊肉。咽下去之后开口问我:
“心情不好？”
“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啦。”我笑笑，“那你呢？怎么还没回寝室？”我反问她。
“肚子有些饿，就想去买点吃的。人太多了，所以现在才买到，而且只剩两串炸里脊，其他的都没了。”她一边抱怨着一边仰起头叹口气，显得有些可怜。
“那我吃了你一串你不是要饿着了？”看着手里只剩两口肉的竹签，我不禁有些懊恼刚才为什么要接过来。
“没事啦，一起吃嘛，正好也免得我长胖。”她又展露出她温柔的微笑。
不知怎的，我突然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于是一口将竹签上剩下的肉咬下，借口丢垃圾小跑几步到她前面去。她却忽然从我后面将我手中的签子夺过，牵住我的手拉着我向前跑去。
我的心跳“砰”地一下失了节奏，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刚想问她怎么回事，她就在我前面轻声叫到:
“快，阿姨要锁门了！”
我抬眼看去，果然宿管阿姨已经取下大门的链条锁准备走进去锁门。正当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她朝着前方大叫一声:
“阿姨等一等！还有人！”
“原来她会大声说话啊。”我在心底里感叹一声。目光落在我们牵着的双手上，忽然想让这段路再长一些，好让她可以多牵我一会儿。
可惜我们没几步就跑到寝室门口，走进宿舍的大门她就松开手向阿姨道谢。我听着阿姨的微斥和她道谢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比刚才没有见到月光还要有些空……于是有些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她的声音将我叫醒。
“怎么了乐同学？”她伸手在我面前晃晃，“发什么呆呀？快回去接热水啦！”她说着就走到我的前面。
我有些委屈地朝自己瘪瘪嘴，刚想挪步，却感觉到右手被自然牵起。
“好啦走啦。”她走上楼梯，“不然没热水洗漱啦。”
我走在她身后，细细地感受着她的手掌。她的手比我的要小上一些，而且有些凉凉的。手指骨节分明而修长，让我不由得想到了“指若削葱根”这句诗词，皮肤也很细腻，滑滑的，甚至让我有些抓不住的感觉……突然庆幸自己因为没有月光而选择早一点离开操场，不然的话就会没有这么好运得能遇上她；也不会那么巧地刚好遇上阿姨要锁门；更不会那么巧地，能牵上她的手。
走进寝室她就松开我放下书包去洗漱。吴悦琪她们俩倒是有些兴奋地朝我俩招招手，想我们一起聊天增进一下感情。
“我先洗漱，你们先聊吧。”晟钺轻柔地说。
我于是收敛起失落的神情，将书包丢在床上，和她们聊起来一些八卦。晟钺不一会儿就洗漱完毕挽着袖子从阳台走进来。她亮起台灯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数学书准备预习明天的课程。我看着台灯照亮她的侧颜，又想起了她刚才牵着我的样子……
“晟钺？”我突然叫出她的名字，心里不由得一慌。她却只是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然后发出“嗯？”的一声。我尽力压制住慌乱，忽然想到她刚才请我吃的里脊肉，于是强装镇定地一边换鞋一边不时抬头看看她说:
“以后中午一起吃饭？”
“好呀~”
她灿烂一笑，杳霭流玉的眸子里流转着让我心安的色彩。吴悦琪她们在一旁叫着“我们也要一起吃饭！”，而我我看着晟钺，忽然觉得，我已经彻底沦陷于她的温柔乡之中。
“我是喜欢她的，是喜欢晟钺的。”
我看着她的背影。
“那我就要掰弯她。”
歆琳，这就是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