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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闱之中,灰暗无光,哪怕满天星辰,那些微弱的星光也未曾照在她们的心上,古人云:大难临头各自飞。
皇贵妃所居的淑贤殿已是人走茶凉。
叶澜循声回首,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不善待的她,昏黄的灯光下,那人的面容姣好,她望着来人,冷笑道:“本宫始终万万没想到,如今这时候,站在本宫身旁,居然会是你,独孤子熙。”
子熙并未言语,她仅仅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月亮,叶澜的嘴角上扬,有几分不屑的冷笑,叶澜又道:“如今,本宫已没了母族,怎么?迫不及待的想看本宫笑话。”
子熙将烛火轻轻地放下,转身,拾了些枯枝败叶,生起了火,火光摇曳,子熙如行尸走肉般出神,久之,道:“子熙并未想过要看娘娘笑话,这皇宫中,不仅是娘娘,子熙也是死死的被困在这牢笼中的可怜人罢了,子熙欲要出去,欲要挣扎,越是不得生。”
叶澜久久地望着那眉宇间像极陛下的脸,她呆呆地怔楞了许久,道:“独孤子熙,本宫对你如此不好,你会如此好心,本宫始终不信,就算你看在往日的旧情,实话说吧,若不是皇太后对本宫的恩宠,本宫又何必演这出假惺惺的情深戏,如今,本宫也累了,不演了。”
“呵。娘娘不必担心,子熙也是孑然一身,就算有何图谋,如今的您对子熙又有何益处。”子熙轻蔑一笑,眼角却淌着两行清泪,又自顾自地呢喃:“这宫墙之内,除了皇祖母,谁人又以真心待子熙?若真要恨,那么子熙又在这世间又能爱什么?”
叶澜怔怔而立,她终于看到了,另一个独孤子熙,那个孤独且无助,却又将自己深深掩埋的独孤子熙。
她不由地对那孩子泛起了心疼,如一双无形地大手揉虐着她的心肺。
她伸手,指尖方要碰到子熙的身子,又见那孩子淡然地道:“子熙从未没见过宫外的世界,但娘娘却是见过的,而子熙只能从游记中观望着南楚的大好河山,子熙是羡慕娘娘的,至少,曾经的娘娘,有着父兄的疼,母嫂的爱。”
叶澜闻言一怔,“除了温枫的缘故,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子熙摇了摇头,叶澜又道:“因为你真的太像你的父皇了,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眉眼之间,处处透着他的影子,我每每看到你,我就想起皇上,想起那个男人的冷漠和绝情,想起他对我的无视,我恨他,同时又爱他,所以我把他的狠都发泄在你身上了。”
子熙一愣,半响,也是释然,她道:“娘娘,夜深了,该回去了,不然着凉了...”
“子熙。”叶澜唤了她一声,她扯出一道笑意来,但面容上却含着泪,她道,“我未入宫前,曾以一舞鸣天下,本是想着,若是成了帝王的皇后便日日给他跳舞,但奈何,我成了他的贵妃,他却一次也没来我这淑贤殿,真是可惜了我的舞技,你流着他的血,亦又极为像他,可否观我一舞,也算是圆了我进宫前想与他日日共舞的梦想。”
子熙笑着点了点头,“娘娘请。”
子熙仍记得,那位尊贵的皇贵妃褪去了那身繁琐且厚重的华服,那日的她身着红衣,如一团烈火,似在灼烧着死寂的夜,撕破这华丽称之为“皇宫”的牢笼。
子熙痴痴地呆住了,她望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摇曳,昏黄的火光照耀了周围的死寂,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夜,为她所舞的皇贵妃,那一代被掩藏在深宫的风华。
子熙笑了,而叶澜却落下了泪,子熙在想,若是没有遇见孤独睿泽,那么皇贵妃该会有多幸福。
子熙陪着叶澜过了一夜,子熙却不知何时就沉沉睡去,待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宫内已无昨日人走茶凉的死寂,而是如烧开的热水般沸腾。
子熙行过淑贤殿的一砖一瓦,始终没有见到叶澜半点的身影,于是,她遇人朝着宫侍便问道:“皇贵妃呢?”
“吓我一跳,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长公主殿下吗?”宫侍很是不屑,鄙夷的目光落在子熙身上,阴阳怪气地道:“叶澜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罪该万死,就在昨儿夜里,已经吊死了!还写了罪己诏呢。”
“罪己诏?”那刻,子熙落下了泪,叶澜有何罪,她只不过是爱了一个人,误了歧途罢了,何罪要致死!
但子熙并不知,那份罪己诏里要保全的人是她,身为继子的她。
皇贵妃叶澜死后,密不发丧,无人知道她被葬了何处,只知她回了家。
从那时起,那八岁的子熙便真的孑然一人了。
那个高傲的她不仅看人眼色行事,甚至还要与太监养的狗争食而活着。
儿时的那段时光太过沉重和悲凉,每每想起,却仍旧记得那晚的惊艳一舞,她甚至觉得,自己活着甚至连条狗都不如。
但她总是会每每遥望着长乐宫,那里时常传出弟弟妹妹爽朗的笑声。引得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勾的她羡慕嫉妒恨
但也奈何,在这皇家宫闱之中,谁人不是皇帝的物品,皆看着皇帝的喜好行事。
而命运使然,惠帝唯一深爱着的人仅有皇后,惠帝的一生便是精心栽培着孤独子稷,而最不喜的孩子,便是从小过继于叶澜的独孤子熙,因此,惠帝至死,她也未得父亲的半分宠爱。
而她也未对父亲的逝去而落泪,反之,她却想起了密不发丧的皇贵妃。
可笑至极,那些年,在饥肠辘辘之时,子熙也没有半点怨恨之心,她只是翻阅着皇贵妃及皇祖母遗留下的书籍。
只愿在书籍中,寻到作为一个君子的大度。寻得心灵的寄托,以及如何去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