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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火盆熄灭,里面的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渣,江月把自己裹在被褥里还没有醒来,那被褥里想必也是一身刺鼻的腥臭味儿。红念衣柜里还有自身早先的夜行衣,她把它拿出来轻轻放在江月身边。
按照江月所说,因祁渊与江氏莫名生仇,白师门又选择背信弃义不保江月,那白师门的人再碰见江月会是什么样子呢,总归不太做好。红念看了看叠在柜底的那一衫红衣,三年前那人在自己耳边细语的声音又在耳鸣中回响:“朝暮轻念素衣歌,恰应眉间樱桃红。”随意披了件白帛,系上面纱,从树林间飞走了。
隐居处在洞景湖后的桃源,穿过来,一直往深了走便是飞禽走兽,虬枝杂乱地挡住前进的路。附近的人会告诉游人不要走深了,里头的风险不是常人能预知的——想必江月一路找来也吃了不少苦头,而如今再走这条风尘道,三月花初盛,脚踏下去就是落英咯吱作响。只是周围的人家少了,几只灰扑扑的斗笠挂在土墙上,旧时人家天地也长满了杂草。
过了桥再走上几里能听到喧闹的市井声,红念看布局和三年前别无二致,只是大多数店铺换了风水——过往的铁匠铺,宝器屋荡然无存,大多换做了酒楼和丝织粮铺,过往总是扬起灰尘的窄巷铺上了青黑的地砖,道路两旁人也异常密集,来往穿梭,络绎不绝,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挤在沿街叫卖小玩意儿的推车铺边。红念在一卖胭脂的地铺前停下,周围的姑娘绘声绘色地地谈论花色与质地。三年后再临开封,红念觉得天地换了样,过往朝夕,荡然无存。
人群中一个身着素衣又手持长剑的人向她走来,红念盯过去,那人眼睛清澈却暗含深潭,碧草浮绿的湖水似乎,他的上脸被金属的面具罩着,衣冠楚楚,红念瞬间想起三年前也是在一个街道遇见了白秋乘,只是那条街道没有这样繁华,是风尘仆仆的味道。那人身型与他甚是相似,但周身所环绕之气却是完全不同。这人是一股金属味儿而带来的刺痛感,而秋乘是如素天的白,是纯粹的蓝。
他开口道:“若是喜欢,未尝不试?”
“……”
红念却觉得虽是花鸟鸣媚的春日,也是和自己的世界无关的。胭脂纵是好,但也得摘下面罩才能好好打理一番,江湖的往事望是被热闹的凡世冲淡了罢?最好是这样。她将要走了,男子不由分毫地一把抓住她,面纱被他手掌摁住,不经意地解开,滑落,红念猛地一转身,在躲避中迅速系好。然后把随身的短刃架在他脖子上。
顿时,周围的人四下逃窜,四面八方的人以这两人为圈散开,远处商贩门潦草地卷走货物往后撤,而离红念最近的胭脂贩连东西都不要就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四下的姑娘花容失色,尖叫地扯着她们桃红的裙摆跑去众人身后,在一个自认为合适又安全的边缘目睹这场即将到来的厮杀。
明明自己凶神恶煞,即使这男人习得武功,有脱身之术,但刀就架在脖子上,只要自己稍微一使力气就能隔断血脉——但他却出奇地安静,不是不惧,也不是气力在自己之上而故作矜持的镇定……那眼神淡然,又纯洁、自然……男人也不躲闪,红念猛地惊醒,这种表情是不知无畏的那种安定。
红念不想杀他,便由着他用二指轻轻撇开刀刃,红念收了刀,那人趁机又说:“姑娘纵使喜欢素颜蒙纱,但也未尝不可在家尝试下这种水粉。”(作者有话:这人是搞推销的吧(???))
红念踏房顶走了。
素衣男子杵在原处,也不望向人群,也不追随红念的目光,然后从胭脂摊随便拿了一盒胭脂就走了,人群被开出一条道路,人们躲着他,他面无改色,衣衫飘飘,只有风诉说着这一切发生过的事。
这年头连一件好的兵器铺都没有了,铁匠铺全是烧炉打造锅与耙的,滋滋冒烟的冷水缸附近居然还有人在萃取彩石中的颜色,用铁铅管注到带刺花的盆瓦上,颜色和花式众多,铺在摊上玲琅满目,供人挑选。
“姑娘做哪样啊?现成的在那堆,改造花纹自己选,定做选好样式再聊。”
“要长柄细剑。”
“啥?长炳细尖?这是哪种款式?放花还是镶椅的,你具体描述下……”铁匠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账本:“姑娘说的是不是这种?”铁匠把账本拿给红念看,那本上绘有一长炳把手的酒樽,是别人的订单,周围还有乌漆麻黑的铅粉擦在账本页内与四周。
“不是。是把剑,你们现在都不接这种活了吗?”
铁匠看红念根本与常人家的女子不同,也不绕弯子,讲明自己家不接兵器类的活,红念一问,这偌大的开封也无兵器铺,铁匠说,这活可接不得,那被枢密院下放的西令逮到可是要享牢狱之灾的。
但铁良也为红念指明可一条道路。
“着明面上不能做的事,可是有人接私活的哈。”说罢掏出一棉布,用铅石在上面画了幅简单的地图,并写上一段诗:
“月有阴晴圆缺,竹有墨绿生绣,花有百态生姿,人有悲欢离合。”
“别和我打哑谜了,师傅,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要是能那么轻易地知道了,我还能在这里打铁,一辈子做个打铁匠啊?”
红念从腰里掏出几个铜币,拿走了地图。铁匠见她未出世的样子,心生私欲,多说了几句:“姑娘,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万事保平安才是。”红念对他点点头,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
“姑娘,你这几个铜板可买不到我这些消息哦。”大叔朝她笑了笑,她也扭过头对他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这面纱下的笑靥如花在别人看来是何样的。
这一朝就快到晌午了,还得找个能安静的阳榻休息,这一路虽没废多少脚力,但消耗了不少精力。红念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么多声音,和这么多人接触,一想到就脑袋疼,最后一拐角随便进了间酒家。
人还未踏入门去,红念就心生一股谨慎之意,门里的氛围不对,明明是酒家却只闻酒香,不见人杂谈之声,红念犹豫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进去,那脚步声却步步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