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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雅生活在一个小城市的普通家庭,说是普通,其实也不普通。
因为连普通都算不上。
她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城市里最破旧的地方,在一个小巷子的大宅院里。每天放学后写作业时邻居的此起彼伏的叫骂声、鸡鸭鹅的叫声和小孩的哭声吵得她心烦意乱。
家里很小,两室一厅,院子是公共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十平。每天晚上睡觉时趴在床头就能清楚的听到隔壁大婶扯着嗓子教训孩子的声音。
她父亲是货车司机,经常不回家,回即使来也已经很晚了。她心里有些埋怨爸爸,但有时候他爸爸回来有时候给她带小玩意儿她又很开心。
母亲是全职太太,每天做饭刷碗洗衣服扫地做衣服,还要照顾弟弟,有时间就揽点针线活补贴家用。在君雅看来,她妈妈非常辛苦,一面心疼妈妈,一面暗暗发誓绝不像妈妈一样活着。
两人分工明确,却并不和睦,经常吵架。
她还有一个弟弟,比她小9岁,刚上小学一年级。弟弟是家里的宝贝,所有人都宠着他,有好东西都给他。有时候她觉得爸爸妈妈甚至经常忘了她也是他们的孩子。也因此心里有点讨厌弟弟。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君雅几乎明天都在想着拼命学习,考上好大学,挣了钱摆脱这个地方。对未来的憧憬,是她觉得世界唯一美好的东西。
不过,上了高中后,她发现了世界上第二种美好的事物。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阳光帅气,经常在操场打篮球,学习成绩也很好,没有掉出过年级前十。
可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男生住的地方和她只隔了一条街,她每天上学、放学路上都能看到他骑着单车从她身边路过,她却从来没有一次上前打过招呼。
她不敢。
因为,她住的是污秽杂乱不堪的砖房
而,他住的是新开发的高档公寓小区
她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学校门口的拐角处
当时开学军训刚结束
不知是谁传出她抢了初中班花胡晓静的演讲比赛名额,于是她被胡晓静的追求者带到阴暗的角落“教训”。
她忍着泪,红着眼眶不断的重复着“我没有”“不是我”
他们把她的书包拽下来,用力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撒出来。质问她:“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晓静这么善良,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还不承认?!”
面对他们平白无故的诬陷,她只想早点了结,因为她还要回去帮她妈干活。否则会迎来更加激烈的谩骂。
她只能改口,求他们原谅:“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求求你们”“……”
可她的妥协没有换来他们的饶恕,只让他们更加愤怒和激动,他们开始不在满足于语言攻击,对她推搡、拽她衣服……
她蜷缩在角落,把头埋到腿上。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拐角的另一侧传来:“主任来巡查了。已经走到校门口了。”
声音不算大,但这几人都听见了,其中一个男生拽了那个打头阵的男生,“哎—老大,这不学生会的吗?不会真有主任来吧?”
“走走走,走吧。”那人也有些害怕,狠狠地瞪了君雅一眼“记得明天当众给晓静道歉!”
君雅没吭声。
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君雅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离得远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半张俊朗的脸,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他手中握着车把儿,也往她这边看过来,撂下一句“以后让家长接,不行就和同学结伴回去。”踏着自行车骑远了。
过了好一会儿,君雅将散落的物品一一捡起来,拍了拍身上拳打脚踢时粘上的土。
一路上,她都回想着那个画面。
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脸上,让他冷峻的线条平添几分柔和,眉眼低低的,像一幅油画。
她没有注意到,夕阳的光落在墙上,恰好阻隔了两人,而她,缩在阴暗处。回到家,她放下书包就到院子里,妈妈去接弟弟还没回来。她像往常一样帮妈妈把菜洗了切好,又把地扫了一遍,把外面晒着的衣服收了。
才又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把弄脏的衣服换下来开始写作业。
老师发的卷子有几张被他们踩烂了,不过幸好没有缺块。书本也皱巴巴的,她从笔盒里掏出一小卷胶带,仔细的粘好才开始写。
她掏出笔,发现圆珠笔竟然也被踩坏了,她只有一支笔,在桌子上找了好一会儿也只找到一支铅笔。
学校不允许用铅笔写作业,但除了语文老师,其他老师也不怎么管。
于是,她用铅笔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
刚写几个字,她就听见隔壁大婶扯着嗓子喊着:“老吴啊!你知道吗?白菜又涨价了!!3.5一斤!!真是!让不让人吃饭了!!”
“你买了?!”老吴问
“我又不傻!!?非赶贵的时候买啊!”
“害!!你怎么不买冬瓜啊?!这么大一个,才8块!”隔壁的隔壁老王说。
君雅把窗户关严,用卫生纸卷成卷塞在耳朵里,努力让自己忽视外界的声音。又认真写了起来。
刚开始学的都很浅,君雅没一会儿就写完了。但她不想出去,就拿起预习作业来看。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回想起刚刚那个人站在阳光下的模样,眼睛,鼻子,嘴巴…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干脆找出一个没用过的本子画了起来。
小木桌子上摆了一排书,稍微大点的本子就放不下,君雅小心翼翼地画着,逐渐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过了一会儿,妈妈在外面喊她吃饭。
她应了一声,合上本子,又拿了两本教材放在上面,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妈妈还在炒菜,她掀开锅盖,拿了碗,随口问了一句:“爸爸今天回来吃饭吗?”
妈妈点着了火,大声说:“爱回来不回来!谁稀罕啊!天天在外面鬼混!不知道养了多少狐狸精了!”
听这话,估计是不回来了,而且就算回,她也不敢给爸爸盛饭了,但还是留了一碗在锅里。
盛好饭,她把屋里的弟弟叫出来坐好。听到妈妈问:“前两天不是刚洗了校服吗怎么又穿脏了?”
“我放学时摔了一跤。”
“呵,就这几步路也能摔着!?你真是长本事了啊!”妈妈把菜端到桌上,坐了下来。
君雅没敢再说话。
听妈妈絮叨,“你知道刘大娘吗?就路口开超市那儿。听说她儿子考上了本科,天天在这炫耀啊!逮着人就夸!我就跟她说,我女儿回回年级第一!清北的料!真是!你猜她说什么?!说初中跟高中不一样,初中学习好的一大半都得给刷下去!哎我那个气啊!这不咒人呢吗!我就……”
君雅心中安慰,自己至少成绩还是拿的出手的。虽然也因为这个收到了同学不少白眼。
爸爸果然没回来,君雅回房间后听到妈妈给她打电话又吵了起来。君雅把头蒙进被子里,她不想让他们吵,可也不敢阻拦,小时候有一次她哭着求爸爸妈妈别吵了,爸爸当时喝醉了把她打了一顿。
从此,她再也没有理会过这种事。
就这样伴随着妈妈和隔壁大婶的吵骂中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
梦到爸爸妈妈在吵架,她吓得直哭。
梦到那个男生牵着她的手把她从家里带了出来。
梦到男生跟她表白……她害羞的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