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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点一盏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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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撑着三十九摄氏度的身体哆哆嗦嗦地从岗顶回家,一进家门,妈妈就洗手从厨房赶出来:“昨晚怎么就在地板上睡着了,你都发烧了,一大早的,还出去,今天广州都能下冰雹还带小雪的,”

    是啊,今天在天河,小雪花自由自在地从天空上落下,我想用伞接住,一下就没了它们的身影。真可谓乃:

    霜发树抽芽,雪落四为家。

    春寒抚枯柳,云影微淡斜。

    “快点进来。”妈妈把我的书包卸下,然后急急忙忙地煮了一壶水,我迷迷糊糊地如幽灵一般飘上了我的床。

    “要不调课吧?你这样也上不下去。”

    “我,要……栗子的课。我不要莉莉的课,太多作业了。”我眯着眼,气若游丝地缓缓吐出我小小的期盼。

    “行,就七天课,调四节过去,剩下的咱就不上了。”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我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度过完春晚的那个晚上,四十摄氏度的高烧不退伴随了我好些天。即便贾洁老师在群里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我认为为了一个活动,把九成的啦啦操成员冻到全体发高烧,不仅仅是烧钱,还是折寿。

    不到一个月的寒假,我的三分之二的寒假都离不开咳嗽,鼻涕和黄痰绿痰还有白痰和红痰。

    等到能上栗子的课的时候,我第一节课在莉莉老师那里听的内容已经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这换来的就是惨不忍睹的小测成绩。

    栗子还听写了她自己上课拓展的单词,两分钟之内要复习完,对于我一个既没掌握讲义上的内容又没见过这些拓展的人来说,就是蚂蚁想去环游世界。

    小测的时候,四周同学的下笔声沙沙作响,似万蚁噬骨,每听写一个单词,总有稀稀疏疏的放下笔的声音在炫耀:“我记得多牢!”栗子说的每一个单词,仿佛都在用滚木礌石堵塞我的呼吸道,在用刚磨好的刀片缓缓地将我的五脏六腑切片,鲜血淋漓,却不斩断肉丝。

    这不公平,这对调课的同学太不友好了!我坐在第一排,巴不得找一条缝钻进去这辈子都不想出来。心皑如山上雪,脸羞如炉中铁,栗子怎么这样啊?

    早知道我还是跟着莉莉好了。

    发卷的时候,我的单词听写只拿了一半的分。一位披头散发的女生经过时,撇了一眼我的小测卷,直接用鼻子哼了一口气,手抚摸一下她那柔顺的长发,接着头微微一甩,散发着一股飘柔洗发水的味道,不屑地走开了。

    我盯着那个女生直到她走到门边,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感觉就如蚯蚓在你手上蠕动,或是路边的螺,里面软软的鼻涕装液体糊住了你的嘴,你就算觉得恶心,也难以明说。

    因为真的考得很差,没有几个人比我低的了。

    下课休息时间就在我与卷子的凝视中结束了。

    难免的,栗子要表扬前三名和公布平均分。

    她那讨厌的声音还是打开了我闭塞的耳道,我离平均分差了整整十分,我回去怎么跟我妈交代?因为我深知一旦学乐的考试考差了,我百口难辩,只有躲进房间抹眼泪的份。

    讨厌死了,听难上天的单词,关键我还是个调课的,怎么可以这样?我严重怀疑这个栗子和我上次秋季调课见到的栗子不是一个人,包括在外貌上:以前我可没见过她带妆上课,今天化得跟朵花一样。

    可我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水杏一般的眼睛托着一对不浓不淡的黛眉,既不是青烟微抹的淡雅,更不是浓墨挥霍的娇艳;高鼻梁,樱桃唇,生得不偏不倚。真乃胭脂一染佳人颜,四面莺燕见惊飞。若李太白飞羽殇可醉月,她蔡忱(栗子的大名)展星眸可销魂。

    即便是林黛玉站在我面前,也无法停息我对小测的不满,羞愧,愤怒和烦躁。

    课堂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我打赌我的眼圈甚至我的眼皮都是红的,我一直都在跟自己讲道理:一次小小的考试,没有关系,而且很多单词没学。可是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蒙蔽了我的双眼,我不知道今天的语法点已经错过了几个。

    直到做练习的时候,我才抬头看了白板一眼,我不确定我看栗子时是白眼还是正常的眼神。

    她竖着本讲义在我前面,伸出纤纤玉手,手上的指甲是天蓝色的,轻轻翻了一下我的讲义:“做错了,应该做这页。”

    我嘟囔了一句“谢谢。”红着眼睛做着,下辈子就算是雷公跟我过不去,我也不坐第一排。

    “怎么了?其实你前面做得还是很好的,调课嘛,每个老师补充的内容不一样,没有关系的。”栗子把麦轻轻关掉了。

    她装作路过我的样子,顺手轻轻拍了拍我。

    “砰!”

    “你碎碎念在念啥,你考得很好吗?别人调课没学过的都没你错这么多单词!”我向后偷瞄了一眼,看了一下刚才在我后面偷偷嘲笑我的男生。栗子那双眼睛突然微微放大,里面的星星之光变成了搅碎人的冰刀寒影,那个男生立马不吭声了。

    换成在学校,我的数学周测考砸了,贾洁和陈圆圆便会拿着我的卷子在讲台上抖两抖,接着从头到尾点评一番,然后等我走到讲台轻轻一甩,卷子便成为了我无地自容的招牌。

    栗子又揉了一揉我的头发,她身上的味道如同家里那树桂花开花时一般,清清的,如同夜里的月光,照耀过来时是浅浅的一抹,而不是浓浓的,似贾洁脸上粉底液厚厚的一坨。

    我的灵魂仿佛得到了许久未有的安抚,就连爸爸妈妈,也没有这么轻的拍过我的头。

    开讲的时候,她回到原来的位置,对我渐渐不红的眼睛轻轻一笑,有如一缕冬日的晨曦,暖意,就像小时候见过那糊状的麦芽糖,一层又一层地热乎乎地,裹住了我受伤的灵魂,用甜味弥补血的伤痕,用灵气修复了道道陈痂。

    我不觉得是不公平了,我觉得栗子就是才高八斗,才能在相同的时间里讲更多更丰富和更实用的东西。

    那一天的笑容,点亮了那盏陈旧的心灯。

    那一天,我看到了新的晨曦,我看到到了远方的新的,晨光之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