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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四野还笼罩在大雾里，花上的露珠冰凉凉的，旧清菡已经在厨房生起了炉子，火光照得她的印堂发红。
锅里熬的是玉米粥，用的是甜玉米，早上旧谦临最喜欢吃。熬了一大锅，毕竟医院里还有六个护卫。
另一口炉子上熬的是小米粥，顾柏桐爱吃的。不是故意记下他的喜好，而是每每去顾家，用饭之时，他都会先喝一碗垫肚子，然后才动筷子。而且他的肚量如海，一个人能吃一锅。
梅小若起来的时候，粥已经熬好了。
“你起得那么早？”她扭头看钟，此刻才六点。
不过是六月，太阳出山得早，天已大亮了。
“我担心医院那边，所以就早早起熬了粥，想早些送过去。”旧清菡顿了顿，“小若姐，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梅小若摇头：“昨天的事情还没结，我要去善后，处理完再过医院。”
“哥哥不在，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旧清菡瞟眼厨房的方向，“小若姐，我也煮了你的，等一会厨房会和小菜一起送来。”
“好，谢谢，辛苦你了。”
“不客气。”
目送她离开。
这次旧清菡破天荒地主动要求坐汽车，弃了马车轿子。
汽车开得快，没几分钟就到了西点房。
这家西点房做的点心是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吃，一大早便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的很多，无不满载而归。
来买的多是丫头和小厮，旧清菡小姐打扮的人进去，显得格格不入。
琳琅满目的西点，也不知道新写怀平日吃的是哪几种，有什么忌口的。
青梅站到货架边：“小姐，这个棍子面包，很多留学回来的人都喜欢吃的，奴婢走过这里时，总是看见人买这个。”
法棍，一根长得很。
“那就拿一根。”
转一圈，又拿了泡芙，牛角包，核桃仁的黑麦面包，鲜奶油面包和阿尔萨斯面包，没有牛奶卖，不过隔壁就是一家包子铺，用豆浆代替应该也可以。
结了账，不便宜。
旧清菡轻轻掐那根棍子面包，硬邦邦的，真不知道法国人是怎么吃下去，或者是像西安泡馍，泡软了吃？
她看看青梅手上的豆浆，法棍泡它，应该也可以吧？
想着，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车飞速地开，十分钟左右便到医院。
医院还静悄悄的，草圃里有两个打太极的老啊公，神色淡然，一抹岁月静好。
快步到休息室，除了顺才，个个都还在睡梦里。
旧清菡把一个食盒给他：“这个是我熬的粥，里面有一些小菜，一会大家醒了都可以吃些。”
顺才嗯哼哼地接过：“旧小姐别想收买我，我家老爷夫人问起来，我还是会如实交代的。”眼珠子一挪，看到青梅手上抱着的法棍，“那个硬得很，不好吃。我家公子不能吃那个，他要吃小米粥。”
旧清菡将另一只手的食盒往上提：“我记着呢，熬了一锅小米粥，都是给你家公子的。”她微微笑，“不和你说了，我进去看看。”
顺才嗯一声，一边掀开食盒一边答：“去吧。”
走进去。
青梅行过顺才的身边，瞪了他一眼：“不准跟我家小姐那么无礼地说话，不然我家老爷夫人不会饶了你的。”
顺才的眼睛睁得浑圆：“不是……”话没说完，主仆俩已经进了休息室。
顾柏桐却已经醒了，头裹着白纱布，瞧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
见门开了，他的眼珠子微转，露出笑：“你是今天第一个进这屋子的，那些没良心的王八蛋，没一个进来看我，饿得我肚子都叫了。”
“都说顾公子爱睡懒觉，还早，都不知道你醒了。”
旧清菡走到床头，把食盒放下：“我煮了小米粥，炒了一碟子咸菜，现在吃吗？”她把碗筷拿出来，“还滚烫着。”
“等会吃，你帮我叫顺才进来，你过会再进来。”
“啊？”
他笑：“我要解手。”
“……喔……”旧清菡垂下头，莫名的尴尬。
快步出去，叫了顺才进去，自己和青梅则安静地在廊下坐着。
对面的房门打开，新写怀蓬头垢面地出来，揉着脖颈，倦懒懒地趿拉拖鞋，手腕上挂一条毛巾，和平日判若两人。
四目相对。
“砰”地一声，门被新写怀重重关上。
丢脸……
门再打开时，是旧谦临。
他的形象虽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好歹看得出来梳理了头发，鞋子也穿得端正，而且是自家人，一见，视觉冲突并不强。
“来那么早。”
“额……”旧清菡手指洗手间的方向，“哥哥要去用水吗？”
看他拿的干毛巾，是两条。
“是。”说完就走过去。
新写怀在屋里漠漠坐着，看对面的镜子，蓬头垢面。
“……”
好形象必定荡然无存了吧……
他理顺西装，才弄好，门把手就被人转动，但被上了锁，从外面开不进来。
新写怀将门打开，自己躲在门后，不让外人看到。旧谦临进来了，他又立马将门合住，上锁。
旧谦临乐哈哈地拍他的肩膀：“看都看了，拘什么？还是留洋回来公子呢，这么那么保守？又不是看你光着膀子。”将湿毛巾扔过去，“洗洗吧，顾柏桐醒了。”
“嗯……”
捯饬好，再推开门出去时，旧清菡已经不在了。
隔壁的房门打开着，对话外传。
“你自己吃。”
是旧清菡的声音。
“你打伤的我，你当然要对我负责任啊！”顾柏桐哼哼，“要不是你，我会躺在这里？自己吃都成。”
“纨绔！”旧清菡把碗筷放下，走到床尾，离得他远远的，“顺才，伺候你家公子吃早餐。”
顾柏桐瞪他一眼，后者立马不敢动。
全部的目光都聚集在旧清菡身上。
新写怀快走进，将袖子挽起：“我来喂。”话音落，端起碗，舀起一勺子粥，细致地吹了，伸到顾柏桐的嘴前，像哄小孩似地，“啊，张嘴。”
满屋鸦雀无声。
时间仿佛静止，过了好一会。
旧清菡憋笑：“听话，张嘴。”
顾柏桐翻白眼：“走走走，这么大个人，谁要你喂，恶不恶心？倒胃口。”眼神示意顺才，“过来。”
“是！”顺才骨碌碌地小跑来，夺过碗筷，弓着腰：“公子，咱别看这恶心的人。来，小的喂你，张嘴，啊……”
顾柏桐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蹿：“滚！”
“啊？”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