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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村庄,仅有十几户人家,整个村庄极其平凡,最引人注目的只有村中心的那棵老枫树,据村里的人说,这棵枫树是村长刚进村的时候栽的,现在已经十几个村民都合不拢。小石头若不去上山,就会拽着枫树的枝条荡秋千,对这棵树喜爱得很。
“小石头,怎么今天没上山?”苍老的声音从树下传来,王磐低头一看,原来是村长。他像小猴子一样借着树枝的韧性,从倒挂的姿势变成坐在树枝上,然后顺着粗壮的树干滑到地面,笑嘻嘻地站在村长面前。
“村长爷爷好,我昨天才上山,回去就被爸爸教训一顿。”王磐吐吐舌头,小声说,“今天再去怕是会挨打……明天再去,嘿嘿。”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村长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从王磐记事开始,村长爷爷就一直是这副模样,从来没有变老,但是村长爷爷对自己一家一直都很好,本身也没有什么架子,不过很多村民对村长都很尊重,真是奇怪。
“哈哈,上山没事,但是要注意安全啊,”村长笑吟吟地摸了摸王磐的脑袋,五年了,王磐长到已经和他腰一样高了,“你爸爸也是担心你,爷爷下次去你家,我跟你爸爸好好说说,我们小石头已经是大孩子了!”
“是呗,我都五岁了!”王磐故作成熟,但是还是显得稚嫩。
村长慢慢走到枫树前,抚摸着枫树粗糙的树皮,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村长爷爷,这棵树真的是您刚进村的时候种的吗?”王磐大眼睛中满是好奇。
村长点点头。
“小石头想听故事吗?”村长笑着问。
“想!”王磐点点头,奶声奶气说,“我都听了好多故事了,四圣白虎啊,外面的大森林……都是我妈妈给我讲的。”
“这个故事,你一定没有听过。”村长抬头,望着随风摇动的枫叶。枫树在秋天才会红叶,但是这棵树一年四季满是红色,每当风吹叶动,整棵枫树就犹如村中央点燃的火把,隔着很远就能看到。
“在山的外面,有一个国家叫启,启国是一个常年征战的国家,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男人冲锋陷阵,因为那里太穷了,人们都吃不上饭。饿疯了的人们互相撕咬,啃食尸体只为能活下去,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国家里,出现了一个男人,他一路厮杀,从冲锋的小兵做起,军功不断累计,经过十几年的奋斗,他被封为大将军,抵抗国外侵略的同时,安抚百姓,让启国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
“他当时太厉害了,以至于皇帝都要以礼相待,甚至娶了皇帝的妹妹做妻子,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敌军看见他的旗号无不闻风丧胆。就这样,他在军中获得了一个称号,”村长眼中闪烁出一丝怀旧,似乎在伤感着什么,“军神,军中之神,统军之神。”
“当印着军神二字的军旗飘扬在战场上,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军队,都会后撤逃窜。在他的带领下,启国变成了当地最强大,最富裕的国家,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军神经历过战乱时最底层百姓的痛苦,他不想贪图其他国家的领土而发动战争,致使两个国家的百姓受苦。于是他拒绝了皇帝出征的请求,卸甲归田,想做一个普通人。军神获得了极多的荣誉,但同时也树立了无数敌人,这些敌人不单在战场上,更在启国国内,他甚至无法和自己的妻子交心,因为他知道,无论表现的多么恩爱,妻子身后始终站着那位充满野心的皇帝。”
“不过,万幸的是,他还有一个挚友。和他一样从社会最底层过关斩将,慢慢爬到了大将军的位置,那个人就是和他齐名的兵神。两个人一起面对了太多危难,从最开始井巷之间的斗殴到战场上的厮杀,两人相互帮衬,不离不弃。在军神卸甲归田后,兵神撑起了启国的军队大梁,因为两人声名显赫,倒没有敌国敢来侵犯,直到……”村长顿了顿,语气之中罕见出现了一丝痛苦和愤怒,“人们发现,军神竟然是混血,而揭发他的人,正是陪伴他多年的妻子!”
“一夜之间,大名远播的军神变成了臭名昭着的杂种,人们咒骂他,诋毁他,恶毒的言语纷纷袭来,远胜战场上的弓箭。他试图解释,但是迎接他的唯有冷漠。他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人理解他,当他看到挚友眼中的嫌弃与厌恶的时候,他退缩了。”
“他要逃跑,但是,谁能让混血的杂种跑掉呢?皇帝下令追杀他,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努力维护的百姓会和敌军联合攻击他,兵神也追杀他,军神从来没有背叛过启国,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全部!他一路逃窜,但还是无法摆脱身后追杀的尾巴,直到他被逼近一个绝路,没有办法的他闭上眼,等着朋友的宝剑划过自己的脑袋。”
“但兵神没有动手,当军神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兵神已经把所有的追兵都杀散了,原来他还记得朋友的情谊,还记得这些年的患难与共,哪怕面前这个男人是该杀的混血!”
“军神像落水狗一样逃跑了,哪怕在最开始当兵的那几年,也从没有这么狼狈过,他恨这个世界,恨他的妻子,恨这些百姓,为什么世界如此不公平,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就因为自己是混血,就否定了一切。”
“愤怒的他准备返回启国,无论官员百姓,格杀勿论!凭借他的实力,做到这一点很容易,他做好了成为一名魔头的准备,要用鲜血抚平内心的不甘和愤怒。”
“然而当他回到启国,看到城门上,赫然挂着一颗头颅,那正是他挚友兵神的头颅!原来兵神放了他,杀散了士兵,而被启国人被认为是混血的同党。兵神的妻子为了摆脱罪名,在人群中哭泣着咒骂兵神,诉说着自己这些年受的苦,试图博得大家的同情。军神还听说,兵神在被捕的时候,强大的他并没有反抗,反而乖乖束手就擒,结果就是当着成千上万百姓的面,被砍下了脑袋。”
“百姓都在欢呼,兵神拯救他们于水火,但他们回报他的却是一把锋利的铡刀。他们不知道兵神的死,军神的逃,没了顶梁柱的启国,如大厦将倾!敌军在城外虎视眈眈,他们这是又把自己推回了水深火热啊!”
“军神再一次逃跑了,比上一次更狼狈,他一腔的怒火也被城门上高悬的挚友头颅的鲜血浇灭了。多年之后,启国国灭,却没人后悔杀死兵神,多么荒唐可笑。”
“那军神最后怎么样了?”王磐听得很入神,他能感觉到一丝沉重。
“死了。军神临死前还想着兵神跟他说过的话,”村长平静地说,“启国的枫树最动人,全年火红,哪怕是冬天下雪,依然能看见耀眼的红色燃烧在雪地上,等战争结束,我带你去看启国最好的枫叶。”
“小石头,这个故事是不是有些无聊?”村长像是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笑着问王磐。
“不会,我觉得是我听过最精彩的故事!”王磐摇晃着小手。
一老一少坐在大树下,看着风吹动火红的枫叶,久久不语。
“小石头,该回家吃饭了!”远处,传来母亲的声音。
王磐一骨碌站起来,准备跟村长爷爷道别。
“小石头,你觉得兵神是个什么样人?”村长突然问道。
“很好的人啊!”王磐脱口而出。
“那军神呢?”
王磐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
“我觉得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王磐慢慢说道。
“为什么?他这么懦弱,看见朋友为自己而死,却选择逃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没有啊,要是他反抗,兵神不就白死啦!”王磐脑袋瓜摇晃得像个拨浪鼓,“他很愤怒,但是他为了朋友能克制自己,就很厉害,不懦弱。”
“王磐,还不回来吃饭!一会儿老子打折你的腿!”王祥的声音如同炸雷一样,给小石头吓了个哆嗦。
“马上,这就来!”王磐赶紧招呼一声,回头对村长挥挥手,“村长爷爷我走啦!”
“慢点跑,别摔着。”村长笑呵呵地看着王磐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然后回头望着枫树,像对枫树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头一次觉得,我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懦弱啊。”
树叶沙沙,好像也在表示认同。
晚上,小石头病倒了,陷入了昏迷之中,身上滚烫无比,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有的时候甚至停止了呼吸!他的母亲急坏了,怎么安抚孩子都无济于事,王祥也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小石头满脸通红的样子,两人心里难受极了。
“村长来了!”很快,村民找来了村长。大家闻听村长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村长径直走到床边,看着小石头通红的脸,端详了半天,并没有发现身体出现什么异常。发现不了病根,就无法解决问题,村长摇摇头,示意王祥和自己出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村长阴沉着脸,“王磐白天和我呆在一起,并没有什么情况,怎么晚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不清楚,”王祥苦着脸,“也不是食物的问题,今天吃的和往常一样啊。村长,以你的眼界和实力,也看不出究竟出现什么问题吗?”
村长摇摇头,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适才他观察王磐身体各部,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小石头就是表现出极其痛苦的样子,而且他看出来小石头已经疼痛得昏了过去。
“他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我也没有办法,你们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冲邻居和我说,看好孩子要紧。”村长拍了拍王祥的肩膀,然后回到屋子前,“大家听我说,虽然小石头现在很痛苦,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都回去吧,就算呆在这里也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帮助。”
“王磐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村长大人,真的没有什么事吗?”
“小石头平时那么健康,今天怎么忽然病倒了……”
“我刚才看了,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唉,但是看孩子难受的样子,心里难受的很……”
面对大家的七嘴八舌,村长再次卡口:“都回去吧,聚在人家门口算什么样子!我理解大家的担心,我们对小石头的情感是一样的,但孩子现在需要安静,大家先回去吧。”
王祥这时候也赶来了。
“谢谢大家,小石头身体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几天,辛苦大家了。”
村民都很担心,但是还是纷纷离开,过了一会儿,邻居家的婶婶就拎着一只老母鸡过来了,说什么就让王祥收下。不一会儿,全村每户都来人了,有拎着野味的,有抱着浆果的,虽然东西不多,但是摆在王祥面前还是堆成了一个小山。
村民也不多说什么,东西放下转身就走,那架势,要是王祥要是不接受,就得承受村子的怒火,毕竟大家都把小石头当成自己的孩子。
“收下吧。”村长叹了口气,“都是大家的心意,我们看着小石头长大,他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我们的孩子,咱们村的情况你也知道,小石头就是宝贝,你可千万别让他有了什么闪失。”
村长说完,也离开了。
王祥抱着小山一样的食物,回到了家中。妇人正忙着用清水给小石头擦拭身体,王祥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担忧,看着地面陷入了深思。
“妈妈……”
突然,小石头好像醒过来了,他嘴唇微微颤动,挤出了声音。
“水……我想喝水……”
母亲赶紧端着碗,扶着孩子的额头:“小石头,好受点了吗?”
“身上好热,哪里都疼……好像要烧起来……”
王磐勉强睁开了眼睛,想要看看自己的母亲。
原本黑色的眼瞳,此时左眼变成了血红,右眼却呈现金黄,显得即邪恶又神圣,两种强大的感觉出现在孩子身上,却显得格格不入。
咣当——碗从女人的手中滑落在地上,碗摔成了几片,水撒了一地,妇人捂着嘴,有些惊恐地看着怀里的小石头。
“怎么了!”王祥被碗摔碎的声音惊起,从深思中回过神来。
妇人没有说话,她指着王磐的脸,说不出话来。
男人以为孩子发生了危险,赶紧走过来。当王祥看见自己孩子的时候,也是当场愣住了,迟迟没有说话,随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低下了头。
“你很早就知道了,是吗?”女人声音颤抖着,有着说不出来的苦涩。
“小石头出生的时候,村长就跟我提起过,但我一直不想相信。”王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变得坚定起来,“这件事跟谁也不要说起,包括村长。只要呆在山隐村,王磐就能平安平凡地活着!”
女人点点头,再次回头照顾孩子时,小石头眼瞳中的光芒早已消失,紧闭的双眼显得异常痛苦,她继续用毛巾擦拭孩子的身体,温柔且细心。
在距离山隐村极其遥远的地方,一声叹息慢慢回荡在大殿之中。
“是他疏忽了吗……还是说,应运而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