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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那边,好像又输了……
王海独自一个人坐在军帐中,不断用灵力温养着自己手中的长剑。这把剑是他幼年从一个不知名的山洞中获得的宝物,不但是拥有剑灵的半步灵兵,更蕴含着一部完整的功法和一些简单的灵法。就是凭借着这把剑,让他即便在剑宗弟子的筛选中名落孙山,可还是让他踏入了修炼一途。
轻轻抚摸着长剑修长的剑身,王海的眼中露出看待挚爱的情人一样含情脉脉的眼神。
虽然他在剑法和修为比不过那些剑宗弟子,但是若论对配剑的喜爱,他王海自认为不会逊色任何人!
不过,是时候离开了……
王海站了起来,简单地把东西都放到戒指中,离开了军帐。
边境之战,其中心本应该在落狼山主山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荒山反倒打得不可开交。先是剑宗金锋于震,然后是人族魔族联手,四大金锋围剿荒山,这种情况甚至都让不少人怀疑,是不是只要打下了荒山,就能直接攻下主山呢?
也不可能啊,荒山和主山之间还有不短的距离,荒山再重要,攻下也不过是一个战略地点而已。王海叹了口气,算上他在内的五百人族战士现在从要主山启程,赶到荒山弥补兵源的不足。
荒山……神族金锋维琪以及金镝亚森……
借着灵力,王海等人很快就来到了荒山的脚下,但是让他们感觉奇怪的是,同样是攻山,金锋苏婉等人向来是把军营扎在主山之下,甚至有段时期紧贴着主山的金环大阵,直到最近那个名叫尼诺的女孩到来后,人族才收敛不少。
可当他们到了荒山的山脚,本以为能很快找到大部队,谁曾想到这里空无一物,只能看到先前扎营的痕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炽热的火焰之力。他们接着向东方飞去,直到离开荒山百里开外,这才看到了人族的阵营。
见到了大部队,王海等人松了口气,他们毕竟是游荡在两山之间的小队伍,人数也不过区区几百人,要是被神族或者魔族发现,很可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然而他们刚刚从天上缓缓落下,却发现所有人都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们。
王海眉头一皱,绝大部分人的目光似乎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你疯了吗!”人群猛地分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冲了出来,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径直来到王海的面前,狠狠扯住了王海的衣领!
王海一愣,离着太远他刚刚没看清,现在离得近了他认出了对方。
“你不是钱泽吗,怎么弄成现在这副模样?”王海微微一笑,想要挣脱他的手,没想到钱泽却死死抓着他的衣领,无论他如何用力,哪怕使用了灵力也无法挣脱!钱泽就这样,生生把王海拖了出去,直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钱泽才松开手。
“这么多年没见,我以为我能将你超过,没想到差距竟然越来越大了……”王海脸上露出苦笑,当年在剑宗之外,他怀揣剑修的一腔热血,想要进入人境最强的剑修圣地剑宗修行,以此来更好磨砺自己的剑道。而当初和他一起参加选拔的人中,唯有钱泽和自己关系最好。
不过不同的是,自己名落孙山,而钱泽却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剑宗。
“要是有机会再见,我一定要领略你这个剑宗弟子的绝学,到时候可不要被我打败,丢剑宗的脸!”当年临离开剑宗的时候,王海哈哈大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身为剑宗弟子,自然不会逊色你这个散修……王海,到时候别跟我差距太大就好。”那时的钱泽已经彰显了剑宗风采,眼中的自信宛如耀眼的明星,这令王海无比羡慕。
剑修进入剑宗,那可就相当于走上一条捷径了!
两人挥手,分道扬镳。
这一晃就是十年,十年中王海走遍大江南北,见识了不少风土人情,对剑道的感悟也慢慢深厚,更是参加了不少寻宝秘境,获得了不少收获,修为也是扶摇直上,虽然没办法和那些一日千里的天才相比,但王海自信,再次和钱泽见面,胜者一定是自己!
可是……
现在的钱泽哪里有之前的意气风发!那眼中只有剑的少年,不应该是持剑而立,玉树临风,一派大家的风采吗?怎么现在却变成了如此邋遢的模样!
更让王海震惊的是,他没看到钱泽身上的配剑。
剑宗宗旨: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钱泽……你的剑呢?”王海一脸惊讶。
“扔了……”钱泽满脸苦涩。
“扔了?”王海不可置信地看着钱泽,“你不是剑宗弟子,长剑终身不会离手……哪怕你被剑宗除名,凭借对剑的热爱,你也不会把剑扔了……”
“钱泽,你在荒山到底经历了什么!”
“呵呵,王海,你若还把我当做朋友,你若还想活着,那就听我一言,把你的配剑扔掉……”钱泽的眼中闪烁出恐惧,“千万,千万不要拿着剑,去面对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王海的眼中闪烁出恐惧,因为他赫然发现,人群之中有不少人是剑宗的弟子,可他们和钱泽一样,没有一人配剑,他们甚至对剑产生了恐惧!
不可能啊,剑宗的弟子,难道不应该是极其爱惜自己的长剑,恨不得一整天都佩戴着,感受着上面逐渐增强的剑意,不断巩固自己的剑术,提升剑心吗?
对了,剑心……
王海猛地发现,这些原本应该有着一颗纯净剔透剑心的剑修们,他们的胸膛里,再也没有那颗热爱剑修,热爱剑道的玲珑之心!
“你是不是疑惑,我们的剑心都去哪里了?”钱泽苦笑一声,“那一幕的冲击不是你能理解的……我们的剑在她手中就是锋利一点的小工具,无论是剑宗寻常弟子还是于震师叔,都不曾是她的对手。”
“折断剑,放下剑……慢慢的,剑心就没了,手中的剑也就不重要了。”
“你真的想追究整个事情的真相,我们还有剩下的留影石……只要你认为你对剑道的热爱能超越对她的恐惧,超越对死亡的恐惧,你就继续在荒山之下持剑。若看完留影石后,你还想继续活下去,或者说有机会活下去,那你就听我们的话,将自己的剑放下……”
“扔掉也好,折断也好……荒山是不需要这种东西的……”
“只要你佩戴着长剑出现在战场上,她就会像循着味道而来的鲨鱼一样,用无坚不摧的双手将你撕碎……相信我,这是上百剑修惨死的经验告诉我们的,唯一能在她手中活下去的方法……”
王海没有犹豫,他毅然决然地将留影石放在手上。片刻之后,被他视若珍宝的长剑悄然落地,没有人伸手去捡,哪怕他们能感觉到这是一柄价值不菲的半灵兵。相较于人性的贪婪,他们更畏惧那个名叫维琪的女人。
钱泽叹了口气。
王海这些年应该在剑道上有不少奇遇,即便没有剑宗的功法,他的胸膛之中隐隐约约也出现了剑心的雏形,但是很遗憾,在他刚刚踏上剑道的时候,来到了边境战场,碰到了最不该碰到的她。
“不练剑了?”
王海点点头,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
他想说,他放弃剑不是怕死,敢来到边境战场上的人,有几个是怕死的?只是在看到维琪摧枯拉朽般的屠戮后,他再难坚守自己的本心。尤其是维琪轻轻伸手,让深陷恐惧之中的于震下意识地放下手中剑的瞬间,他那颗本就还未成型的剑心,赫然破碎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不远处,一个初出茅庐,脸蛋上还有些青涩雀斑的少年发疯了一般抱住了头,他不敢相信战场上还有这样的存在!一旁有人走过来,想把他腰间的佩剑摘掉,可他发了疯似得死死抱住了长剑,一副谁要摘他的剑,他就要和谁拼命的模样!
“总是会出现这样的人……”钱泽声音空洞,“最开始剑宗全军覆没的时候,也有很多弟子难以接受,即便剑心破碎,他们仍不愿意放弃手中之剑……”
“王海,你很聪明,说不定能活下来呢……”
王海看着那歇斯底里的少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面对钱泽的夸张,他实在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对应对。
他也不知道,丢掉手中的剑,究竟是对,还是错……
荒山的夜晚总能看见点点的星光,维琪坐在山崖边上的一块石头上,百无聊赖的抬头数着星星。她曾天真烂漫过,可在维罗战死后,她被迫长大了。她的双手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她的威名赫赫让人闻风丧胆,可她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今天这一战,辛苦你了。”
树后,慢慢出现了少年的身影,他上半身裹着厚厚的绷带,尤其是腰间,更是一层又一层。一阵寒风吹过,受伤不浅的他似乎有些畏惧晚风的寒冷。
“亚森,夜晚天寒,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维琪没有回头,她双手抱着自己弯曲的膝盖,呆呆地看着天空。
自从维琪上山后,每个晚上她都会来到荒山的山腰,坐在这个巨石上数星星。王磐也顺着少女的目光抬起头来,他没有从那片耀眼的星河中看到除了星星和月亮之外的任何东西。
可他明白,那片星河中,有他挂念的一切。
星光流动,斗转星移,无数星光组成了村长,父母,佟冰,佟瑶,艾薇……
王磐不敢再看下去了,他把头低了下来。
“我听说,今天新来的人族战士里,有一个用剑的?”似乎为了转移话题,王磐缓缓开口问道。
维琪没有说话,弯下腰,从石头上捡起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颗头颅。
青春而稚嫩的少年脸上写满了恐惧,王磐看着他脸上的淡淡的雀斑,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不知道我和剑宗有仇一样,挺着剑就想我冲过来……我开始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一巴掌就把他的脑袋拍飞了。”维琪晃动着两只小脚,淡淡道,“不过之后的事,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先前你不是让我把那段录像传播到人族的军队之中吗,再加上在后来的战斗中,我主要以剑宗的弟子为猎杀目标,让这些以剑为生的剑修自己因为恐惧和失去信心放下手中的剑……现在的人族战士所带来的压力,相较之前已经减弱了很多了。”
“那些人,明明应该已经知道我会主动屠杀持剑的战士,为什么还要在他死后,替他握剑,然后向我砍来呢?”维琪的小脚轻轻前踢,不小心将另一颗头颅踢下了巨石,少女微微眯了一眼,“这个人是生面孔,而且他的剑术和剑宗的剑术有很大的差距……剑宗的剑磅礴大气,他的剑怎么说呢,生活气息很浓郁……”
“说实话,的确震惊到我了……”维琪撩起了手臂的衣服,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要知道就算是于震,在剑心破碎的情况下也没有伤到她分毫!“明明剑意不是很强大,却伤到了我。你知道吗,他在挥剑的时候,手都是在颤抖着,可他的眼睛却没有退缩……”
“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勇气吧……”
王磐转身准备离开,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女孩身体不住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对维琪的畏惧,还是强行压制着不能动手的冲动。
维琪轻描淡写地瞥了女孩一眼。
“尼诺的事情……谢谢了……”女孩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不让她杀你,只是因为我不想去给亚森暖床,仅此而已。”维琪摆摆手,“如果你此时身在人族的队伍里,我也会将你杀死,绝对不会留情。”
女孩点点头,跟着王磐离开了。
晚风,依然是那般清爽,维琪微微皱起眉头。明明拥有这么强悍的体魄,却仅仅因为受重伤而畏惧夜晚的寒冷,男人真是弱不禁风啊……
维琪从巨石上站起来,一个纵身跳到地上。
她的手上,还拎着另一颗头颅。
她将两颗头颅摆放整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人能注意到,她的肩膀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是自打她来到边境战场之后,在剑修手中受过最重的伤。
要知道,现在的她,可是整个边境战场上,肉身的最强者!
“你叫什么来着……我听他说,你好像叫钱泽……”
“临死之前,你挥出的那一剑可真是惊艳……只是普通的剑宗弟子,真是有些委屈你了……”
“王海,真是遗憾啊,即便在人生的最后,你在剑道上依旧没有超过他……”
“钱泽说,此剑无名,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会将其命名为友谊吧……”
维琪离开了。
属于王海和钱泽的两颗头颅摆放在荒山的半山腰,半睁半闭,没有任何悔意和恐惧的眼中,永远倒映着今晚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