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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辰微笑着看着孟珞,心里很是为他高兴。孟珞滔滔不绝地说了半晌,才忽然惊觉,不好意思道:“我只顾说我的事,却忘了问问你的近况。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天机堂出了事,损兵折将,你一定过得很不好。我看你人都瘦了,脸色也不好看。”
他捧起如辰的脸细细端详着,顺带轻轻吻了她一口。继而又皱眉道:“不说我还没仔细看,你如今脸色怎么这么憔悴?不光憔悴,还满面愁容,可是遇上了什么难解之事?”
他不说则以,一说,如辰的眼泪便又忍不住夺眶而出。孟珞着急起来,搂着她道:“娘子,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不要自己憋着,千万告诉我!”
如辰好不容易见到交心之人,满心想将自己心里的委屈向他倾诉。冷静一想,自己固然与他亲密无间,然而他此刻正是关键时期。他被拔擢的太快,未免太过引人注目,有说好话的,自然也有说歹话的。本身他与自己的事在朝野中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将来自己若是出事,已经摘不了干系,若是再加上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岂非对他更加不利?
想到此处,她强压下倾诉的欲望,苦笑着看向孟珞道:“的确是有烦难之事,可是我不能跟你说,自然有我的考虑。事情虽难,可是我无路可选,告诉你也无益,反而徒增烦恼。”
孟珞知道她决定的事情,自己再劝也无用,因此虽然忧虑地看着她,却不再多言。如辰不想让他担心,便转移话题道:“你此番在皇城待多久?”
“大概有一个月多吧,不过若是边境局势有变,只怕随时要走。”
“我这里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皇上封我为抚慰使,你们走时我会与兵部尚书跟你们一起走。”
“皇上大概是要借机整顿立仁军与虎丘军吧。”孟珞立刻猜到了皇上的意图,苦笑道:“我今儿第一次见到皇上,看他见识谈吐,便知道他胸中有大丘壑,假以时日,将来定是一代明君。我在前线待了一段时间,其实心里很明白,军队也确实需要整治一番了。”他说到此处,定然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之事,脸色阴沉了下来。
如辰听到他夸赞皇上,心里的愧疚之意越发涌了上来,心中也很是不好受,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他后面的话。两人各有心事,虽是同心同德,亲密无间,此刻却都无法向对方畅言,只好相对默坐。
隔了一会儿,如辰才勉强笑道:“你刚从宫里出来,就急急跑到我这儿,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你如今跟过去不同了,封了四品将军,多少双眼睛看着。你远道回来,第一晚上一定要在家住才行。何况终究是父子,难道一辈子不见面了?快回去拜见你父亲吧!”
提起怀王,孟珞的苦涩之意更甚,他惆怅地叹了口气,扭捏着不肯走。如辰笑道:“这么久没见面,你气还未平?看不出你还挺记仇的。”
“我哪里有记仇。”孟珞闷声道:“我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虽被编入了汴州军,但毕竟是和立仁虎丘军并肩抗敌。虽然各有分工,但难免互相有消息往来。我原本想着他即便不重视我,且有太过看重家族门楣等种种不妥,但这么多年镇守边境,也算是忠君爱国,栋梁之臣。谁知这几个月冷眼看着立仁军和虎丘军的形容,有时候真是看不下去!若是战术得当,边境哪里需要养着二十万大军?徒增国家负担罢了!我真是怕我回去见他,一个忍不住又要起争执!”
“那就忍住!”如辰道:“暂时无法改变,那就只有一个忍字。只有你真正强大起来,才能改变这个局面!我很高兴,至少你已经在变得强大的路上。此刻千万不要冲动,免得前功尽弃。”
孟珞虽不情愿,也知道如辰说的在理。只好强忍着不舍,又狠狠抱着如辰亲了几口,才起身离开。
如辰一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夜晴凑了上来,笑道:“家也不回就先过来,孟公子对你也是真心一片了。”
“边关虽没有我,其实倒比在家里痛快些。”如辰叹了口气:“他上了战场,跟他父亲的隔阂反而更深,如今父子俩渐行渐远,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和姐姐都没爹娘,他好不容易有个爹,反倒弄得这个样子。”
“有得有失吧。若不是知道他与他父亲的不和已经快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估计皇上也不会这么放心地拔擢他。”
“这样啊!”夜晴挠了挠头,皱着眉头道:“这些官场上的人物,脑子不知道什么做的!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累不累啊!”
“累,怎么不累!”如辰苦笑:“可是就算是累,还是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全副武装着,斗鸡似的时刻提着警惕。就跟戏台上的小丑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其实最终不过是博苍天一笑,自己却浑然不觉,演的如此卖力。我自己如今不也是如此么?可是已经上了台,想要抽身退步哪有那么容易?”
夜晴年纪还小,听不大懂,却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只好沉默着。
“听说施大人被调往外任了?”
龚政王府。
“是,名义上是平调,官职等级没降,还赏了金银。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侍郎可是实权,现在外放,且没有实权,其实是贬黜了。”唐少德躬着身,掩饰着眼神中的慌乱。
“你们也都觉得本王无力回天了吧?”龚政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神色很是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不,不是的。”唐少德想要找出理由来安慰他,却又找不出,只得呐呐地重复着。
“呵呵呵......”龚政王冷笑起来:“连你也不敢跟本王说真话了。他步步紧逼,把本王逼到了如此绝境。郑朗是我外公最得力的部下,如今被杀了。袁宏亮早就倒戈,如今跟哈巴狗儿似得跪舔着他。本王在军中,已经没有靠山了。婉婉和流云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他弑君篡位的真凭实据。你说,本王还有什么指望?”
唐少德想说两句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只好低头不言。
“你说,他是如何得知施大人是本王的人的?”龚政王忽然问道。
“回王爷,奴才也不知道啊!”唐少德连忙跪了下来,擦了擦冷汗:“兴许......是施大人府上的人不小心走露了消息也未可知。”
“你紧张什么,本王又没怀疑你。”龚政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唐少德只好把身子弯的更低。
“本王就算被贬,也还是先帝的五皇子。明日本王要请旨进宫,看望母妃。”
“王爷,这......”
“本王看望自己的生母,需要避什么嫌?难道装着避嫌,他就能放过本王了?如今的本王,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不膈应他一下,岂非由着他有条不紊地对付我?”龚政王慢悠悠地说着:“本王就不信,母妃卧病,本王光明正大地请旨进宫看视,他能不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他进宫一定是与荣太妃有事要密谋,可是他却没有说出来。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他对我也仍然起了疑心吧?唐少德一边退下,一边想着。沮丧?愧悔?恐惧?他不知此时的自己是何等心绪,或许兼而有之吧。
如致有孕在身,庄婶虽然知道此时怀孕不巧,可是孩子既然已经来了,还能怎么样?庄婶也只好每天琢磨着给她进补。可庄婶的手艺实在有限,几天下来,如致就开始一看到鸡汤就反胃,打死也不肯再喝。庄婶絮絮叨叨了一天,她也不为所动,咬定牙就是不肯喝。直到傍晚,庄婶终于放弃了。自己气恼地咕咚咕咚把一碗鸡汤灌了下去,抹了一把嘴,恨恨地回后院厢房去了。
陈雅元从后厨要来几样清淡小菜,一碗南瓜紫米粥,如致的味蕾被庄婶折磨了几天,此刻一看见这些饭食便忍不住口水直流,忙不客气的三下五除二吃干净。陈雅元看得忍俊不禁,吃完了饭,如致下床来在门口坐了一会儿。陈雅元笑道:“你吃不下庄婶做的饭,可她也是一番苦心想着给你补身子,你看她都生气了。要我说,你还是赶紧去说几句软话,哄哄她吧!”
如致一听这话有理,她自己也有些后悔,便站起来向后院走去。陈雅元一个人坐着,秋意渐浓,院子里大片的黄色白色菊花盛开。他忽然想起’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的诗句,又有’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想到这些,心情不觉有些惆怅起来,心想:他日即便能顺利离开,也是逃难江湖,东躲西藏,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么美的菊花。正在神游间,忽然听如致在后院喊叫起来:“雅元!雅元!你快来看看,庄婶怎么了!”
陈雅元匆忙跑进了后院,三步并作两步进庄婶屋里一看,庄婶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如致急得快哭了,拼命摇着她的身子。陈雅元忙止住她,上前一摸,身体还温热,探探鼻息,还有气。忙对如致道:“想必是突发疾病,你叫丫头们守着,千万别激动,我马上请大夫过来。”
如致挂着眼泪六神无主,只能看着他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