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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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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篮球场除了周末,平时都很清净。

    S大的人宅系居多,撇开吃饭和上课时间,路上通常也没几个人。

    她拨通了熟悉的电话号码。

    手机里响起了一段被称为农业重金属的当红流行歌曲,接着传出商父的声音。

    商父名叫商庆民。

    经营着一家小规模汽车配件制造的外包公司。表面还算光鲜,事实上这两年支撑的很辛苦。

    前一年公司发展势头正好,国家突然宣布全面整改产业。

    想要跟上脚步,只能拿公司做抵押贷一大笔资金,引进整套新设备扩大生产规模,更新环保设施。

    这可不是小数目,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商庆民为人老实,头脑比较简单,喜欢与人为善。

    算命的也说他福泽深厚,多有贵人相助。

    事实也是如此,他的事业发展一直很顺利,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和尔虞我诈,一切都水到渠成。

    只是这两年,似乎把运气耗尽了。

    商庆民心里存了侥幸,错失时机,最终只能夹缝中生存,每况愈下。

    商文从不干涉家里的事业,父母也没打算告诉她这些,很多事的情况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她没有发言权,也没有左右方向的能力,出于对父母的盲目信任,也由于潜意识里的逃避心理,于是她选择不闻不问。

    她总想着,再过两年就可以自食其力,不再花家里的钱。

    现在于她而言最明显的感受,也只是生活费的锐减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也低估了现实的残酷。

    他们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能够独善其身。

    拖欠商父资金的企业,再过一两个月就会彻底倒闭,大笔债务成为泡沫。

    从此,不仅她的学费生活费是个问题,还会在商庆民的要求下,去办理民间无抵押高息资金借贷,俗称高利贷。

    到时候,商庆民自顾不暇,商文名下的债务,也只能她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刚刚毕业那时,她身负这样一笔债务,虽然通过校招在京城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却连第一笔房租和生活费都没有着落。

    “什么事?”

    这是一贯的开场白。

    商文心如止水,没有预想的久别重逢的惆怅,也没有不必要的怨憎。

    父女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商文一月一次的电话都是例行催更生活费,而商父主动打电话,一学期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通常也必然事出有因。

    “我和几个同学准备一起做个工作室接单赚钱。”

    “要多少本钱?”商庆民顺口接道。

    “一万。”商文也开门见山。

    商父:“……”

    果然,现在挂电话还来的及吗。

    商文一向懂事,这一年也没有开口要过额外的钱,巨大的转变下,更是从没抱怨过钱不够用。

    孩子可能还不够清楚家里有多窘迫,商庆民心想。

    但碍于作为父亲的尊严,他不想解释。

    沉默了一下还是艰难开,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有点,困难。”

    小孩子嘛,总喜欢做一些尝试,美其名曰积攒经验。要是以前商庆民必然毫无二话,但现在不行。

    商文虽然不知道商父的心理活动,也能基本猜出他的顾忌,对此她也准备好说辞。

    “同学家里给我们介绍了业务,但对方也是个大公司,要求来现场定稿,所以需要租个工作室,只要定下来就能赚三十万,并且后续还有长期合作。”

    言语中满是自信。

    商庆民再次确认了一遍,商文都从容的对答如流。

    这钱她要的一点也不心虚,别看家里状况这么差,却完全没有影响到商庆民每晚的牌局。

    在他心里,家人永远排在最后。

    这是过去她至死都难解的一道心结。

    ……

    说来惭愧,商庆民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她具体的专业状况。

    从商文小学起他和商母就去沿海创业,一家三口一直聚少离多。商文跟爷爷奶奶一起在老家县城里生活,读书,他只管出钱。

    后来四十多岁,也就是商文初中时,商母又高龄生下了商文现在五岁的弟弟商恒,至此以后就更无暇顾及。

    他对自己的女儿了解很少,只知道考了个挺好的大学,这个“挺好”,也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的结论,他没有当一回事,心里觉得这些都是歪门邪道。

    乍一听说,她们一个项目就有几十万报酬,还有点讶异。

    一人出一万,三十万的盈利算下来每个人能分七八万,如果商文大学期间能挣到这么一笔钱,那到毕业,都不用愁学业的开支的问题。

    于是不再墨迹,答应下来。

    父女俩都不说废话,整个对话其实也就两分多钟。

    商文打完电话,静静的坐在原地。

    以前读大学时她一直期盼着毕业,期盼羽翼丰满飞出这象牙塔,阅遍世间风华。

    然而她的人生却从此一直往低处坠落,诗和远方深埋泥潭,直到成为一堆白骨。

    大学四年的生活是她一生中最自由和平静的时光。

    像被埋藏在土里的美酒,随着时光的酝酿愈加醇香。

    闭上眼睛,仰起头朝着日光,任由悠扬的清风掠过昳丽的脸颊。

    九幽下的阴郁,以及被几个王八蛋算计的憋屈仿佛渐渐远去。

    晚上八点左右。

    商父打电话来,简洁明了的告知她,“已汇”。

    对面又传来哗啦啦的麻将声,商父匆匆挂了电话。

    看来出这点血,并不能影响业余活动。

    想到这里,她心中升腾起怨念,随即心中一紧,意识到这是执念在影响她,于是默念起清心咒。

    不能想,不能想。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把理智搞没了。

    打开账户查了一下,除了一万,商父还给她转了两千的生活费。

    ……

    待杨嘉露和安琪都睡着后,商文在床上试着修练起她觊觎已久的《净元诀》。

    说来可笑,曾经被那些正道中人视为邪魔鬼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竟褪去鬼身,不得不走上佛道双修的路。

    这次遭算计,唯一的安慰就是再世为人,可以修炼这部功法了。

    排除杂念,汇聚心神,凝神静气默念《净元诀》的口诀。

    不知多少遍下来,始终无法开通灵觉。

    脑中想起那个佛道双修的秃子,在得知她以秘术将这功法融炼入魂时的叹息。

    “你灵台不清,真灵不净,得到这功法亦是无用,何必自损根基”。

    说到底还是执念深重。

    那时以为那秃子是可惜这功法落入她手中,故意拿话羞辱她。

    现在看来,执念这东西确实影响道基。

    否则她也不会被诓骗到这里来。

    也多亏她有先见之明,将这功法熔炼入魂,否则还逃不过天道的法眼,偷渡入境。

    否则她就更是光棍一条了。

    无法开通灵觉,自然也不能引灵元入体,无法踏上修道一路。

    原本最最简单的一步,在她这里却成了一道沟壑。

    想再多也没用,还是收回心思,老老实实的破除执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