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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呈帝把温辞给叫到了旻心殿。
高堂之上，呈帝冷漠地看着温辞。
而温辞也这么和呈帝对视，适时，他先开口询问:“父皇诏儿臣前来，所谓何事？”
呈帝将手上未批完的折子扔在御案上，转而阴沉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昨夜里，你去见了顾循？”
温辞坚定不移的眸子并没有太大变化，仅仅是微蹙了一下眉，他在想，父皇这是派人跟踪他么？但转念一想也是，毕竟他只是一颗棋子，为呈帝做事，一举一动自然会有人监视。
“是。”温辞回答得很冷淡。
呈帝见自己的儿子这般，忽然发觉自己可能太过严肃，于是收了点平日的阴沉，化了点和善。
“他找你何事？”
“朝堂上，我那一箭，引起了他的注意，说是想见见儿臣。”
“嗯。”呈帝简短的认可。
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顾苏城对温辞引起注意，这样两人之间才会有理所当然的交集。
当然，那一箭才是关键。他就是要温辞明目张胆的亮出自己会红羽箭，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①这样才不会让顾苏城起疑心。
不过，他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太多感情，固然也并不了解这个儿子的心思。所以他无论如何得确定一件事，温辞是否对他有所隐瞒。
“当年你从战乱之中回来，颠沛流离十四日留下的伤，可有留后遗之疾？”呈帝佯装关心道。
温辞听闻这话，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装作没听懂话中的意思，回应着父皇的“关心”:“未留什么后遗之疾，只是腿上还存有一些旧疾。无大碍，父皇不必操心。”
他心里是明镜似的清楚。呈帝这么问他，就是话里有话，怀疑他在那段日子是否见过顾苏城，或者说，是在试探顾苏城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昔年一战，顾苏城将他囚禁在身边十四日，后来知道了真相，顾苏城便想利用他反间呈帝，于是策划了一场假象，命人将他带到战乱之地，随后借着地势给他身上制造了伤势，以此来蒙蔽呈帝。
后来呈帝命太医给他疗伤时，太医十分仔细的检查他的伤势，为的就是告诉呈帝，这些伤是否和他说的那样，真的是颠沛流离所造成的。
呈帝向来多疑，不仅温辞知道，顾苏城常伴君王左右自是更加清楚，固然在蒙骗呈帝这件事上，也是十分谨慎。
好在温辞愿意配合，当然，他也不得不配合，若是让呈帝知道了自己身份败露，他也成了废棋，那现在的一切包括他的娘亲，都会化为乌有。
呈帝依旧是“嗯”了一声，但眼中的精锐并未收回，只是对边上一直未说话的宦官吩咐了一声:“沈孺，日后你跟着长公子。”
“是。”
只听一声清宛之声，温辞见到边上走过来一个面貌清秀伶人之气的男子。这并不像他从前见到的宦官，若不是对方穿着一身飞鱼褶子，也很难瞧出是宦官。
沈孺见到温辞，作揖行礼。但呈帝这一做法，倒是让温辞有些不明白。
这什么意思？看样子这沈孺是东厂督主，派一个东厂督主跟着他是做什么？
温辞的疑虑写在眼中，呈帝见到了后，仅仅是简短一句:“你初来呈宫，不太熟络朝堂，有沈孺跟着会少去不必要的麻烦。”
温辞听闻这话，细长的凤眼微弯，神色凝重。他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了，要真如呈帝所说，是为他着想，大可不必让东厂的主公来，而这沈孺是呈帝的近臣，能让他来无非只有一件事——派沈孺盯着他。
果然，这是昨夜里那一趟，让呈帝满意却又让呈帝对他起了点疑心。
他的父皇可真是矛盾又多疑。
这样一来，他日后与顾苏城会面商讨，就要想着法的支会开沈孺，事情就会变得十分棘手。但他转念一想，这事也无需他操心太多，毕竟不想他暴露的并不是只有他自己，还有顾苏城。
他这么一想，觉得倒也可以，烂摊子就交给那个王八蛋去应付好了。
***
昨夜里温辞那一脚让顾苏城一晚上没睡好，他又常年习惯了早起，正巧今日碰着官员休沐②，挨到午饭过后就去睡了个晌午觉。
结果觉还没睡醒，谌王就兴冲冲的登上了门。
顾苏城被温墨言给拉扯出门，说是今日休沐得去找点乐子才行。
顾苏城一听这话，是直接给拒绝了。
他实在对温墨言的乐子没什么兴致，无非就是上玉楼会面娇娘子，或者上金阁吃点雅酒，没什么好大意思。
但温墨言说:“这次的不一样。咱们去翰林苑走一遭，看看文人墨客。”
这倒是还行，他向来对雅骚有点兴致。
于是话不多说，两人去了翰林苑。
可好巧不巧，狭路相逢冤家路窄，温辞正巧也在，身后除了小奴才，还跟着个东厂主公，倒是稀奇。
几人相逢在翰林苑门口，温墨言是不知道这长公子长什么样的，但他认识东厂的沈孺，于是先开了了口:“沈督主，你这跟着的是何方谪仙啊？这模样长得可真如同仙人下凡，眉眼含波。”
沈孺弯了弯眼，笑得客气，“谌王殿下，这位是长公子，宁王殿下。”
“什么？！长……长公子？”温墨言微微有些诧异，瞪大了眼嘴都合不上了。
居然在这儿碰到了宁王，温墨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昨日他还和顾苏城在讨论人家，今儿就面对面的见着了。
他不由得心想，这老天还真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啊～他心里估摸了宁王的样貌不下十次，但今日见着了，人家的面貌好像和他所想的并没有太大关系。他本以为兰女子面貌寻常，生得儿子也应该是平平之资。
是真没想到会这般模样，此乃谪仙么？
于是温墨言先开了口，叫了句“宁王殿下”。
温辞看了过去，又回以礼，叫了句“谌王。”
这谌王和宁王，是什么关系呢？温墨言是外戚，但论辈分，算是温辞的小皇叔。
不过温墨言向来不在乎这些繁琐礼节，见着了差不多一般大的，就称兄道弟，免了那些论资论辈的麻烦事儿。
温墨言又忍不住仔细瞧了瞧温辞的样貌，看了个仔细才对边上的顾苏城打趣道:“宁王之资，匹敌典军。如今有了宁王殿下，这下一甲子的北呈首花，估计顾兄得让位了。”
顾苏城听这话，倒是少有的一笑。但温辞却不太懂这北呈首花是什么意思，于是看了一眼边上的沈孺。
沈孺依旧面带微笑，他长得清秀，却和温墨言的温润如玉不大相同，笑起来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民间有个趣味就是年年要搞什么比美排行，典军校尉的面貌向来是北呈数一数二，所以年年首花都到了他这儿。便是北呈首花。”
沈孺这么解释，很通俗易懂，刚才温墨言那话的意思就是，温辞的俊美能排得这北呈的数一数二了。
这点嘛……顾苏城认可，他摩了摩手心，眉眼微挑，他记忆里的温辞也的确如温墨言说的谪仙一般，当年他缠温辞的身子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
温辞听到这般高的夸奖，笑了笑，这一笑宛若在冬日里携了春风一般，还是带有桃花气味的令人着迷，“在下貌不惊人平平无奇，谌王殿下过奖了。”
顾苏城可真看了个热闹，心想着这妖精从前可不是这么说话的，一身傲骨还瞧不上他，现下这般谦虚，他都想着调戏调戏，于是这才开口说:“谌王殿下实话实说罢了，宁王殿下谦虚什么？”
又对边上的温墨言说:“墨言兄，你可知我昨日为何没睡好？”
“为何？”温墨言属实好奇。
温辞听这话心里一紧，心想着这顾苏城没准又要口出什么浪荡之言。
的确，顾苏城此时笑得漫不经心，说:“昨日我早就见着了宁王殿下，你可知就是这一颦一笑，惹得我真是彻夜难眠，这要是与宁王殿下待久了，没准儿会被勾了魂儿去。”
顾苏城除了是北呈首花，还是出了名的敢说，这谌王向来不忌讳那么多，都没顾苏城这么敢说。
而温辞最听不得的就是顾苏城嘴浪，听到这一句恨不得抽他一耳光子，于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顾苏城。
就这一瞪，给顾苏城瞪乐了。他毫不避讳的笑了起来，心想这昔日的奴仆现在来看还挺有意思，但也只有他俩知道眉目之间传的什么意思。
温墨言挠了挠头，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
随后几人一同进了翰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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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参考文献《三十六计·胜战计·瞒天过海》
翻译:秘密藏在鲜为人知的秘密里才是最不容易让人发现的。
②古代官员公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