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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惊醒蛰伏于地下种种蠹虫、蟊虫。九嶷山山贼设伏于桃花谷,刘秞、刘嘉分头逃窜,潜入二龙洞,最终逃亡成功。
可熊家千金熊妩胆大,有些狂妄无知,被山贼绑架。熊妩小心应对,一会儿示弱,一会儿斗智斗勇,然而一遇恶狼,二遇山贼回巢穴,熊妩时运不济,两次逃脱失败,吊在山贼老窝摩云洞的大树下。
熊妩父亲熊先生召集起护卫,救女心切,直扑桃花谷,熊先生经历的风浪很多了,要么就是求财的,要么就是要抢夺熊家产业的,不由再次将熊妩被绑架一事联想到了竞争对手身上。
熊先生骑在马上,心在商场,到底是谁要以熊家千金威胁熊家?长安的王家,西北的窦家,还是河北的彭家?
东野鹏在刘家气急败坏,颜面尽失的场景一闪而逝,熊先生摇摇头,“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虽说平时顽皮孟浪了些!”
春雷炸响,细雨如酥,熊先生的心里就如这天空的乌云,越来越阴沉了,女儿就是他的心尖肉啊,青春年少,娇媚动人,每耽搁一分就不知道那些山贼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
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
茅草屋矗立在静静地深夜里,草木发芽,舒展身形,王常追踪无病,欲要协助。
王常追得累了,扶着树干休息,黑影一闪,王常惊惧,本能地举起了长刀。
“常大哥,你来做什么?”
王常连忙收刀,“无病兄弟,我来协助你。”
王常轻轻抬头,只见五尺高的无病,丰神俊逸,可眼神煞气,阴沉似井,王常心中一颤,抱拳道,“特来协助小哥,哪怕给打打下手。”
无病挤出一点笑容,“常大哥,你还是回去吧,我睡不着,随便看看。”
王常抱拳,“事情危急,刘演大哥已经带着宾客同熊先生去了九嶷山,可他们人数众多,只怕坏人不敢轻易露面。”
无病不发一语,王常躬身等待无病答复。王常不自知,他从心里已经将无病看成了一个大人,甚至地位高过了刘演。刘演对王常有收留之恩,多年来推心置腹,让王常生活富足,老父老母在老家得以得到赡养,家中兄妹生活无忧。
王常习惯了与刘家人相处,虽说已知道自己并没有命案在身,可对舂陵已经有了感情,刘家将天生丽质、露腰、刀剑笑、希贤居四家日进斗金的生意交给自己打理,这份器重和信任让王常对刘家一直心怀感念。
而无病却救过王常的命,而且不值一次,王常见无病不说话,再次说道,“近年,某熟读孔孟典籍、春秋三传、战国策,某深知士为知己者死,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某分得清,看得明,让我有机会报效刘家对我的恩德吧,当年我无处栖身,是刘演大哥信任我,收留我,让我有蔽身之所,又得小哥救命,救命之恩山高水厂,小哥又器重信赖,让我管理店铺,衣绫罗,乘车马,显名于乡里。
无病小哥身怀绝技,我听闻坊间传说,更听刘演大哥提点,小哥绝非等闲之辈,想必有了破解之法,特来相助。哪怕让我变易姓名,漆身吞炭,也要报效刘家。”
无病呵呵一笑,“我不是中行氏智伯,常大哥也不要做豫让。”
王常抬起头来,眼内忧伤,无病笑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常大哥,我要做大鹏,而你要做大鲲。
人之一生,努力自强,无论攀爬到哪层台阶,阶下有人在仰望你,阶上亦有人在俯视你,抬头会觉得自卑,名望不如人。低头就有些沾沾自喜,嘲笑他人困顿。然而众生平等,不以位高而鄙人,不以位卑而拜人。唯有平视,做真正自己,无愧于心,无愧于才学,以身报国。
我要做钟子期,常大哥可做俞伯牙吗?我愿做左伯桃,常大哥要做羊角哀!”
王常心中感动,“不不不,我做左伯桃,刘家做羊角哀。”
羊左舍命之交,战国时代,左伯桃与羊角哀相交莫逆,结伴去楚国求见楚庄王,途中遇到了暴风雪,二人一道忍饥挨饿,缺衣少食,二人难以俱活。左伯桃为了让羊角哀到楚国,便自杀而死,羊角哀到了楚国做了大官,奉养左伯桃父母。
无病哈哈大笑,“寒来雪一尺,人去途千里。长途苦雪寒,何况囊无米?并粮一人生,同行两人死。两死诚何益?一生尚有恃。贤哉左伯桃!陨命成人美。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人生精彩,一道分享。常大哥,我们一起去山里救人。”
王常大喜,得到了刘家内定的家主无病的认可,王常心花怒放,“但凭差遣!”。
无病摇摇头,“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想去看看,再做计较。”
“我常在山间打猎,蹑踪尚可,而且女娃被劫,不及时搭救,只怕凶多吉少,只能尽快搭救。”
无病点点头,“让你的影子卫出来吧。”
王常大笑,“什么都瞒不住小哥,不过你放心,那事她不知晓。”
“小心些好,你可是隐藏的南阳第一首富呢。”
“哪啊,都是刘家器重。”
王常拍拍手,一个黑衣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声音娇媚,“小女女贞,拜见刘公子。”
无病看看王常,王常脸色小红,“女人忠心,一生相随。我家老宅有两棵树,一为古柏、一为山茶,可古柏已枯死多年,躯干中长出一棵女贞来,红绿相交,那年老母收养了一个孤女,苗裔娇女,忠贞为怀,精通苗家武技。老母便为这孤女取名为女贞,古木交柯,而女贞与我相好,情投意合,必结为连理,一生相伴。”
无病笑笑,抱拳行礼,“拜见嫂夫人。”
女贞不敢怠慢,连忙回礼,“刘家大恩,王家没齿不忘。”
三人一道并行,扎入了深山中。
天黑路远,熊先生走错了路,无病和王常后发,却率先赶到了桃花谷。
桃花依旧笑春风,谷外寒风料峭,谷内熏蒸如阳。
无病径直走开,王常跟了过去,战场狼藉,十几具死尸相叠,血染溪岸,无病扒开看看,四处转转,女贞心道,“此子冷静如此,果然不是凡人。”
无病转到了山坡,只见灌木凌乱,明显被利器劈砍,“这是二龙洞,我和哥哥们常来这里玩。”
“我们进去看看?”
“不,嘉哥和三哥已经平安回了舂陵,所以他们通过这个洞逃匿了山贼追捕。”
无病捡起一缕红色丝线,天光黑暗,谁能看得见丝线。
王常不由瞪大了眼睛,“怎么发现的?”
女贞心内叹服,“夫君效忠的男人,果然与众不同。”
无病捻了一下,“这是熊妩衣服上的,白日里,只有熊妩穿了一身红。这里浮土上还有些小脚印,与别的小脚印相错,当是熊妩钻入了灌木丛,故意躲开了三哥。”
“我想不明白!”
“熊妩姑娘眼高手低,觉得自己学过武技,逞强去了。”
无病钻入旁边的灌木丛,王常、女贞紧紧跟了上去,果然这里红色丝线多了一些,顺着丝线转过了灌木丛,顺着小脚印,竟然又转回了桃花谷,这里脚步凌乱,再难以辨认。
“熊妩一定是在这里被抓的。常大哥,你觉得他们去了什么方向了。”
王常赶紧转转看看,“想必进了山里。”
女贞左右查看,“我们沿着溪水逆行,就能找到了。”
“没错!”
无病在前,王常、女贞在后,无病不时抖动着鼻翼,走了一里路,无病停下脚步,轻轻拨开草丛,翻出一个香囊来。
王常心道,“狗鼻子也不过如此啊。”
无病四处看看,“该往哪处?”
王常转转,“该往右。”
无病笑笑,“为何?”
王常沉声,“我看到一段红色丝线。”
女贞出言道,“可左侧草丛凌乱,倒像他们离去的方向。”
王常想想,抬头查看,正巧无病也抬头,二人看到了一节断的树枝,无病道,“想必熊妩偷偷离远了队伍,被山贼及时发现,又拽了回来,熊妩匆忙中,折断了这段树枝。”
王常点头,“向左走是必然了。”
无病道,“嫂夫人,劳烦您找到我大哥,天快亮了,他们一定在山中了,您快知会大哥来这,准备恶战,路上我会沿着树干留下箭头指示。”
女贞点点头,“夫君小心。”女贞扭身飞跑,好似捷豹一般。
无病高喊,“嫂夫人,不要让大哥知道我在这,大哥知道了,母亲也就知道了,就要担心了。
“放心,我分得清。”
无病王常二人向左,又走了约五里路,看到了野狼和两具山贼的尸体,二人转了一圈,辨认好方向,再次前行。
无病突然停下脚步,指指灌木丛,二人悄悄钻了进去。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山贼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
“天一洞的事,老大为什么不信呢,非要我们带回去宝石,他才相信。”
“老大肯定信,他一定是害怕那只古怪的狗,哪有狗能咬碎钢刀的。”
“你们就瞎扯吧,你们几个撒谎成性,换我,我也不信。”
“哼,不信你怎么带着长矛。”
“我是怕堕了我摩云洞的名声。”
“爱信不信,山中有精怪啊,那箱子自己吐露兵器,那盆子自己生长宝石,不是神仙的宝贝,还是什么?兵贵神速,趁着神仙回来前,多拿点神兵珠宝。”
王常听着,不由看向无病,他耳闻过一些神乎其神的传言,心道,“无病小哥不简单啊,在大山里待了五年,突然现世,师父关夏瑰返老还童,师父关必惠容颜似少女,那关家本身就是神仙血脉。”
山贼的身音渐渐远了,无病道,“去摩云洞,估计不远了。”
王常点点头,抓紧了长刀,二人行进七八里地,太阳爬到了肩膀,阳光耀目。
穿过树林,立时开朗,怪石林立,远处一里外,大山洞边刻着摩云洞三个大字。
一颗迎客松,伸展着长大的树枝,吊着一个大鱼网,隐约有女童声传来。
无病和王常悄悄转了过去,只听一个女声,“诸位大哥,我爹爹有很多钱的,你们给熊家送个信,要多少都行,我夜里也不是想逃,人有三急,我要找地方方便。诸位大哥都是江湖之人,最讲义气,放了我吧,我爹爹一定重谢你们的。”
一个男声响起,“别废话了,我们再留你一夜,今天就送信去找你爹了,你呀别闹了,本来只想抓刘家的孩子,为主顾出口气。谁让他们都跑了,不抓你没法交差,不过主顾觉得抓了你也行,你有了闪失,熊家和刘家就闹僵了,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你放心,你在这住几天,我们拿你换个刘家的孩子,刘家熊家彻底闹掰,我们也得了金钱,十全十美。”
熊妩道,“太好了,既然不想抓我,那快送我回去吧,我让我爹爹不和刘家做生意了,同时一定重谢你们。”
又一个男声喝道,“老五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瞎说什么?少动你的恻隐之心,小丫头机灵着呢,刚才我就被套了话,现在一个字也不许说。”
老五道声诺。
熊妩急了,带着哭音,“求求你大哥,我没有套话,你们说的我不懂,你放我下来,我被吊了一夜了,我手脚都麻了,我肯定不逃跑。”
众山贼再无一声,太阳升到了头顶,熊妩口干舌燥,也不再说话了。
山洞中,又走出一伙山贼,领头的瞎了一只眼,站在阳光下伸展着腰肢,无病眯起了眼睛,“魏镬!”
王常压低嗓音,“魏家人阴魂不散啊,总针对刘家,小哥,我见熊小姐此刻无恙,我在这盯着,如歹徒作恶,我想方设法也要搭救,小哥,你快回去请刘演大哥带人马增援。”
无病嘿嘿咧嘴,“常大哥,怕吗?你我二人,贼寇十五。”
“可山洞里还有多少山贼不清楚啊,这是敌众我寡的死局,不可强取。”
这时熊妩喊了起来,“我要方便,我要方便。”
一个山贼淫笑着,“你解开衣裙就能方便了,我好好看看是不是少女撒尿一条线!”
又一个山贼笑着,“那有什么好看的,白屁股才有意思,天上太阳,眼前有白月亮,日月同辉。”
熊妩大叫,“我要拉屎,憋不住了,昨天受凉,要窜稀!”
山贼瞥瞥嘴,“真恶心。”
一个黄衣服山贼站起身来,“真麻烦。”
一边走一边看自己的老大,魏镬啐了一口,坐到了一边,小弟送上了烤猪腿,一点点片下肉片,魏镬一口肉一口酒,享受着美好的日光。
魏镬不发话,刚才那黄衣服山贼就走到了熊妩身前,“我带你去,忍着点。”
山贼放下吊网,扛起熊妩就走,小声道,“小丫头,憋住了,你要是现在拉了,我把你扒光了干死。”
熊妩心中顿觉不妙,“大哥们,这坏人要干死我,我死了,我爹就把你们摩云洞铲平了。”
那叫老五的山贼凑到魏镬身前,“大哥,老八最是好色,你不管管,这丫头真有闪失,我们可惹不起熊家啊。”
魏镬笑笑,“老八不是要她的命,就吓唬吓唬。再者,老八每次都冲在最前,最为勇猛,一个小女娃让他泄泻火又如何,明早就送女孩上路,死前给老八,也不亏了她。”
老五叹气,“熊家惹不起啊。”
魏镬笑笑,“老五啊,熊家已经得罪了,死一个熊家千金,也是为了让熊家知道我们天不怕地不怕,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熊家的儿女可不少啊。何况咱们的主顾也不喜欢这熊家女,只说给点颜色教训一下,可我就是要给个死人灰,再放出声,让主顾和这熊家斗去吧,咱们就安稳无忧了。
老五啊,你呢,也不是个贼料啊,没有胆色,你那点力气也不能出战,要不是你救过我的命,我能照顾你只管做饭看家吗?咱们是贼,做不了老实百姓了。”
王常听得皱眉,无病冷笑,掏出了斧子,“王常大哥,我要动手了,你去搬救兵吧。”
无病猫腰走了。王常脸色变动,只听的女声传来,“你要干嘛,救命,别扯我衣服。”
“小妹妹,你这衣服脏了,我给你换一换。”
接着布帛撕裂声,又一个耳光响起,男声喝道,“不识抬举,不过你这女娃是壶烈酒,我很喜欢。”
咚的一声响,接着女娃啊的大叫一声,接着发出来了呜呜声。
魏镬嘬牙,山贼老五撇着嘴,“这么重的拳头,还不把女娃打死。”
声音渐渐安静了,魏镬吃着肉,停了下来,“不对,女人怎么能不出声呢?黑子,你去看看。”
王常心中担心熊妩,悄悄钻了过去。
叫黑子的山贼拎着刀走了过去,刚刚转过石头,一道白光窜了上来,便失去了知觉。
魏镬大叫,“黑子,黑子!”魏镬把肉扔掉,“抄家伙,被人摸上来了。”
王常亲眼看见无病袖中飞出一道光,纯铁剑,自下刺入了那黑子的下颌,剑尖从百会穴窜出一节,红白二色,芍药花开。
王常眉毛抖动,无病眼皮都不带眨的,抽出剑,一脚踢飞了山贼尸首。熊妩裙子碎了一半,大腿露在空中,上衣没了,只有一件抱腹,披着无病的外袍,熊妩捂着嘴巴,惊恐极了。
王常扭头一看,那叫老八的山贼衣服齐整,倒在血泊里,后脑勺上有个大窟窿,血仍旧慢慢冒着。
原来无病悄悄猫了过去,一斧子砸了老八的后脑勺,适才咚了一声,而熊妩看到是认识的无病,欢呼起来,被无病捂住了嘴。
无病把熊妩拉到一边,“藏到草丛里,不管听到什么,不要出去,等人来救你。”
熊妩拉着无病的手,声音有些抖,“无病哥哥,你别走,我害怕。”
无病咧嘴,“咦,我可比你小。”
熊妩挑了挑眉毛,“你救我一命,保住了我的名节,我还不应该叫你哥哥吗,难道让我以身相许么,人家还小啊。”
无病摸摸熊妩的脑袋,言语微微,“长得真像熊姨娘啊,该我保护你了。以后叫我哥哥。”
熊妩目露疑惑,不懂无病说什么,这时那黑子走了过来。
无病藏在山石之后,偷袭杀了黑子。
魏镬领着山贼扑了上来,无病转身,拿了山贼的刀走了出去。
“什么人,哪里来的娃娃!”噗的一声,一个山贼被飞斧看中了脖子。
魏镬揉揉眼睛,“哎呀!顿觉腿肚子转筋,他怕极了无病。
山贼惊慌,各拿兵器,无病纵身跳了过去,一刀劈死一个山贼,一个山贼喝道,“这小子扎手。”
话音刚落,一颗石子砸中眉心,倒地而亡,魏镬倒吸冷气,“好大的力气。”轻轻往后挪脚步,“兄弟们,砍死他。”
两个山贼呐喊着冲过去,无病迎敌,突然矮身,一刀撩阴,从山贼裤裆下钻过去,反手立起,砍了另一个盗贼的后脑。
王常看得发呆咋舌,“太快太狠。”
无病一个照面,就杀了四贼,余者胆寒,拎刀后退,再也不敢小觑,紧接着又是一声暴喝,王常持刀从高处跳下,手刃一人,踹倒一人,那山贼滚到无病身前,无病挺刀直刺,结果了这山贼。
无病、王常齐齐扑了上去,左砍由此杀,此刻山贼只剩了八人,两人重伤躺在一边,只有六个山贼还有战斗力。
“常大哥,身手不错啊!”
“不及小哥。”
“这六个,我要四个,给你两个。”
“可以,小哥本事高,给我两个也是高看我了。”
二人爽朗大笑,视山贼为无物,神态俾睨,谈笑间,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