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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诗会午时开始,待吃过酒菜,又经过看书两个时辰,到了这时候,天色已是日薄西山了。
亭榭内的宾客,此时多数都已提笔挥毫、书写诗词以待于湎。而那些没请帖的,他们本就是为了巴结于湎,此时更是一个个的,双手捧着自己所做的诗词,恭敬送到于湎面前。
同于湎坐在一起的,都是些他府里的旧人,虽说是旧人,可里面也不乏文学博士。
那些送上来的词句,先待于湎欣赏,而后便移交到其他人手中。
这些人都是不露声色,看不出好恶来,可单单就那瞥一眼便放下的动作来看,那些词句,大抵是有些不入眼的。
想来也是,于湎发请帖,就连许多国子监中的学生都有,而那些没请帖的,水平可想而知。
贾蓉放下笔后的不大功夫,亭榭中坐着的众人也都一一放下笔来。
于燔这人看似不着调,可好歹也是乾明帝的儿子,自小小就有博士教授,故而等到贾蓉停笔后,他也挥毫写出了一篇来。
待于燔写完,他颇臭美的好好欣赏了一番他的大作,而后装作不在意的,朝贾蓉这边瞥了一眼。
这一瞥过后,于燔是一下绿了脸,他脸色阴晴不定,腻味了半饷后,将手往贾蓉纸上一拍,道:“三百两黄金外加四个美婢,我和你换。”
贾蓉似笑非笑瞅了他一眼,而后道:“湎王爷可出价千金呢。”
于燔咬牙切齿,眼珠子一转,道:“八个。”
贾蓉乐了,笑道:“不换。”
……
于湎在主亭观望片刻后,便向左右拱了拱手,而后,他身旁的相公们皆一一起身,一人选了一个方向走下,收起诗词来。
朝贾蓉这边来的,正是早上给他送请帖的莫怀。
此人仍旧一身粗布衣裳,缓步间,走过两处亭榭,而后就到了贾蓉他们这里。
贾蓉从周氏嘴里得知了莫怀的事迹,他对于此人很是敬佩,故而莫怀刚到,他就站起身来,出亭迎接了。
莫怀见到贾蓉,轻笑了声,开口道:“寿乡伯名满神京,想来必有惊世之作。”
贾蓉在莫怀这真正的神才面前,自然不会有什么傲气。何况那首《临江仙》,说白了就是他剽窃而来,又怎会以此狂傲呢。
故而,贾蓉忙摆手,苦笑道:“在莫先生面前,拙劣小子之作岂敢称惊世。”
莫怀笑着,同贾蓉一起走进亭榭。
……
于燔见了贾蓉的《临江仙》,又想同贾蓉换诗而不得后,越看他自己所做,越觉得拙劣。
于是乎,就在贾蓉出亭迎莫怀是,他就将诌的那首,揉了个纸团,扔进池里了。
莫怀走进亭中,见案上只有一张纸,面色如常笑道:“想来是燔亲王和寿乡伯合作了一首。”
不待贾蓉出声,于燔就疯狂朝他使起眼色来,他一边使眼色,一边用手在贾蓉能看见的地方,比出个二十的数字来。
贾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后,开口道:“莫先生所料不差。”
贾蓉说罢,于燔喜笑颜开,莫怀则是似笑非笑。
他拿起这篇《临江仙》,在心里默读了三遍后,长叹一声,开口道:“当真是世上仙词,有秋之寂寥,道尽英雄本色。”
说完,莫怀又道:“虽寂寥却仍不失豪迈,有英雄却更得凡人味道,有此一词,想来今日诸多名篇都要失去颜色了。”
贾蓉听罢,谦虚道:“此非我所做,乃是今岁下江南途中,听见樵夫所唱。我求取词人名讳,那樵夫却也言之不详细,只道是一名唤杨慎的前人所作。”
莫怀闻言,点了点头却未言语,只有静静读起词来。
于湎身旁的清客相公皆以莫怀为尊,此时莫怀长久停留在贾蓉这里,却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未几,便有一距离莫怀稍近的相公走来,他道:“莫先生可是看到了神作。”
莫怀扬了扬手中纸,笑道:“若无意外,王爷要的,便是这一词。”
“哦。”那人闻言,眉头一挑,快走走来,待走到莫怀身边,接过纸张一看,顿时也是沉吟起来。
不知这人心中吟了几遍,只知时间过去了盏茶功夫。
这人看罢,将纸还给莫怀,摇头无奈道:“比不得,比不得,一代新人换旧人,我等老朽,合该进棺材了。”
就在这人看词的功夫,其他从主亭出来的相公,也都一一走到了贾蓉这边。
于是乎,贾蓉这边,一时间竟成了整场诗会的中心。
众多相公围着莫怀,那篇《临江仙》被递来递去,纸张都皱巴了起来。
秋池上所有人,都翘首以望,于湎坐在主亭,更是望眼欲穿。
待到所有人看完,莫怀道:“还是将其他人的都收起来吧,我去将此献于王爷面前。”
众相公点头后散开,莫怀拿着《临江仙》,对贾蓉道:“寿乡伯,不若同我一道。”
贾蓉自无不可,点头后,便跟着莫怀一道,往主亭去了。
贾蓉走到一半,猛的回头,冲于燔笑了下后,也拿手比出个二十的数字来,而后不等看于燔的脸色,只笑着,又扭头走了。
于燔站在原地,面容悲戚,似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
莫怀领着贾蓉来到主亭,他先将那首《临江仙》递给于湎,道:“王爷,以我愚见,此为全场之最。”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贾蓉道:“寿乡伯,且坐。”
贾蓉选了把椅子坐下,静静等着后面的事。
另一边,于湎接过《临江仙》,摊开放在案上,仔细读了起来。
主亭外,众人翘首以盼,那些有请帖的宾客,多是达官贵人、勋贵衙内,自然有长久的养气功夫,故而也只是等着,并未出什么言语来。
至于那些不请自来的人,他们或是为了巴结于湎、又或是腹中空空却自视甚高,现见到诗会头魁有定下的意思,便坐不住了。
当然,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酸言酸语来,只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有如蚊子吵闹。
待到其他相公将场中众人诗词尽皆收上,于湎也已经读了好几遍《临江仙》了。
于湎放下手中词,同左右望了望,而后道:“诸位想来已是读过此词,后可有比得上此词者。”
众相公摇头。
于湎见状,哈哈笑了起来,转头对贾蓉道:“世侄有如此文才,为何不显于京师,若不是我妹妹之前来寻,口中言说你,我岂不是要错过这神仙词句。”
于湎看罢《临江仙》,心情是极美,连对贾蓉的称呼都变了,感情上,又更进了一层。
贾蓉听了于湎的夸奖,无奈摇头,道:“我已同莫先生讲过,此词非我所作,乃是一不闻名前人杨慎所书,蓉实乃剽窃,当不得王爷如此盛誉。”
于湎听罢,似笑非笑,他先同左右道:“我等喜欢,可众人却未看过。就此定下头魁,怕是众人不服。你等抄写上百份,分发下去。如此,也免得有人说我不公。”
莫怀等相公点头。而后都执笔誊写起来。
于湎说罢,接着看向贾蓉,道:“世侄何必如此谦虚。”
说完,于湎沉吟片刻,而后笑道:“哈哈,懂了。你贾蓉有惊天诗才而不用,北守辽东、南下扬州,是想告诉世人,你不屑于词藻文章,实乃干实事知人。”
贾蓉听完于湎脑补的话直接沉默了。
说实话,刚来大乾,他也起过抄诗抄书的心思,毕竟背靠着一个璀璨的文明,此世又是自土木堡以后,世界线就变动了的,几百年的时间流淌,不知有多少诗词歌赋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据为己有。
那为什么他最终没有如此行事呢?有运道使然,也有内心深处对那种事的不屑,最重要的,还是他一直认为,假的就是假的,抄到头,终有一日抄无可抄,到那时候,人或许便坐蜡了。
就是今日,若不是他觉得,《三国》没了那首《临江仙》会颇为不美,他或许也不会提笔抄词,而是自己胡诌一首。
贾蓉沉默半饷,而后苦笑一声,既于湎这样想,他属实没有话说。
再推辞,就有些故作姿态了。
于湎见贾蓉默认,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又道:“年轻人当有冲劲,谦虚守成,那是我等老朽才该有的姿态啊。”
……
就在贾蓉同于湎说话的功夫,莫怀等相公就已经誊抄好了《临江仙》,给众宾客分发下去了。
众宾客看完,皆是口中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场中嘶声大作,就连一开始,喋喋不休的池边人,也都沉默了。
于湎环顾四周,笑着对贾蓉讲,“你看,莫要藏拙,你若是大才,他们自然会服你。”
说罢,于湎大起声来,冲着场中道:“本王欲以此《临江仙》为本诗会头魁,为《分合录》定题诗,诸位可有异议?”
场下人皆摇头,于湎见状,开怀大笑,而后,便取过案上酒壶,就给贾蓉倒上酒来。
他道:“如此词者,我平生所见不过尔尔,请世侄满饮此杯。”
盛情难却,再加上那酒于湎刚刚吃过,贾蓉也就没有在意。
他接着酒杯,仰头一饮。待酒刚入口,他心中便生出一股慌乱,而后,贾蓉便觉得心脑有些昏沉,口中也泛出一阵苦味来。
这酒,有问题!
贾蓉将酒卡在喉咙不咽下,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于湎,却见于湎仍是一脸笑意。
不是他,他也没有理由下毒害我。
贾蓉眼光一转,又见于湎身旁侍者此时状态不对,眼皮带青,面露苦色。
是死士!
这只三五个呼吸,贾蓉便略理清了真相,正当他要吐出口中酒时,只见那侍者脑袋一歪,嘴角溢出黑色,倒在地上,无生息了。
这状况惊动了主亭所有人,贾蓉在那侍者倒地之际,也想出了处理这事的最好办法。
他先咬破舌头,让酒液混合着血液,而后也一口喷出,再脑袋一歪,就倒向一旁。
若说刚才侍者倒地是惊动了主亭中众人,那现在贾蓉倒地则是惊动了在场的所有宾客。
只见所有人都慌乱起来,有的起身、有的观望、那些池边人更是转身就往外跑。
于湎也被这状况搞懵了,不过他毕竟也是经见过大事的,只三两个呼吸的功夫,便镇定下来。
他一声大喝,“府卫何在!”
瞬时,便有近百花白着头发的府兵从角落走出,将所有人团团围住。那些出状况便溜走的人,也被府兵一一逼了回来。
待到场面控制住,于湎伏身摸了摸贾蓉鼻息,见贾蓉呼吸尚且沉稳,他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怒火也稍稍降了些。
他起身道:“事出紧急,还请诸位在此停留,待查清楚,本王一一上门赔罪。”
说完,他又对着左右道:“莫怀,你进宫向陛下奏明此事,宋清,快去请太医,剩下人,跟我一起,送寿乡伯回宁府。”
于湎说完,便将贾蓉抱起,往府门走去。
走到一半,于湎突又想起什么,咬牙切齿,回头冲莫怀道:“给陛下说,这事同十五年前,很像。”
贾蓉虽吃了毒酒,但却吃的不多,此时虽然难受,却还不至于昏迷。
他是装晕的,现在装晕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一来,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性命之危,二来,他也可以从漩涡中撤离出来,观望观望是谁要害他,三来,出了这事,乾明帝、忠顺亲王都要给他个交代,跟他有仇的那些人,要倒霉了。
……
这几日,贾蓉虽没去锦衣卫衙门,可梁宽也不是吃白饭的,赵清河那事,已被他查出些眉目来。
赵清河招出一人,乃是内务府主管银钱的大臣郑迁。此时,郑迁已经被拿下了,梁宽来此,就是向乾明帝禀报此事的。
就在秋池诗会突发状况的时候,勤德殿中,梁宽向乾明帝禀报完差事,正要离开,却见戴全领着莫怀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乾明帝见到莫怀,眉头微皱,开口道:“莫怀先生来此可有要事?”
莫怀跪地,简略道:“禀告陛下,今日王爷秋池宴请宾客,寿乡伯被人下毒了。”
“嗯。”乾明帝初听一愣,而后便是生出滔天怒火,他猛的站起身来,冲着莫怀道:“贾蓉现如何了?何人下毒暗害?”
莫怀道:“是死士下毒在王爷酒壶中,寿乡伯诗会夺得头魁,王爷赐酒,寿乡伯便中毒了。”
说完,莫怀接着道:“寿乡伯现情况尚稳,王爷已经封锁了王府,又亲自抱着寿乡伯,往宁国府去了。”
“王爷道,此事非他所为,还请陛下明查。现有奸人暗害寿乡伯,寿乡伯最安全处,一是宁国府,二便是王爷身旁。”
“还有,王爷道,此事,和十五年前那事,很像。”
莫怀说完,乾明帝哼了声,重坐回龙椅,而后对一旁的戴全道:“宣禁军都统领冯唐、五城兵马指挥司使范鸣、右掖军都统领牛继宗、左掖军都统领周孟武,封锁忠顺亲王府,封锁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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