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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祝卿安卧房里,三个男人一字排开,面面相觑。
祝卿安的沉默震耳欲聋。
“余松韵,你不是回家了吗?还有这些绣品,都买走了又带来做什么。”
余松韵见大嫂第一个便点自己,眼眸一亮,摸着脑袋笑得一脸灿烂,笑起来时还特意露出两颗小虎牙。
“和我大哥吵架了,不敢回家,又没处可去,只好来看大嫂啦。”
说着,还很骄傲地一挺胸脯,一副你不必夸我的样子,“正好路上遇到了苏大人,便一同带过来啦。”
“乖徒儿,这就是缘分呐。”苏芾见缝插针,整个人老神在在,“缘,妙不可言。”
“老朽名为苏芾。”他摸了摸胡子,眼中明显带着期待和得意,只等祝卿安大吃一惊,立马跪地拜师。
苏芾啊...
祝卿安同样若有所思,想起来他是谁后,又忍不住带着一脸同情回望。
这就是那个被恋爱脑害死全家的老头啊。
苏芾一家位高权重不假,坏就坏在出了个恋爱脑女儿。
原文中,苏芾的女儿苏宫音一心倾慕六皇子,可偏偏六皇子的心上人是谢以兰。
为了能嫁给六皇子,苏宫音先是以死相逼,逼着苏芾告老还乡,换得她嫁入六皇子府做侧妃。
紧接着,苏宫音偷出大伯的尚方宝剑假传圣旨,妄图赐死谢以兰。
之后又借机混入书房,设计构陷不同意六皇子继承大统的苏家老三。
她以一己之力,将苏家数年的苦心经营化为灰烬,苏家人奋斗半辈子,归来统统被贬为庶人。
在六皇子顺利登基后,苏宫音为了替六皇子分忧,强行将已经嫁为人妇的谢以兰纳入后宫。
前朝群情激奋,众大臣联合上书,苏家喜提满门抄斩结局。
累世清贵,死在了一个恋爱脑手里。
可悲可叹啊。
苏芾没等来自己想要的崇敬,反而被祝卿安的同情搞蒙了脑袋。
一旁的穆谨行静静等了好一会儿,祝卿安的目光也没落到他身上。
他抿着嘴不说话,捏着轮椅的手关节泛白,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苏芾左右瞧了瞧,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被挤在角落里满脸不开心的穆谨行。
“太....”子殿下?
“咔嚓。”
话还未说完,竹制的轮椅忽然坏了个半个扶手。
祝卿安闻声望去,穆谨行手里还捏着坏掉的竹片,垂着肩膀,莫名有种可怜兮兮的错觉。
穆谨行怎么可能可怜!
她摇摇脑袋,将刚刚的错觉全数晃出去,顺便把这三人全数撵出去。
“谢家庙小,不便各位留宿。”
“那我明日再来,大嫂明日你做什么?带我一起啊?”
“明日大相国寺有集市,我还得去做生意。”
侯府那边有高喜子,暂时不用分心去管,继续赚点钱才是正道。
“还卖绣品吗?”余松韵眼睛一亮,将怀中的绣品通通掏出来,“大嫂,我这些还能再借给你卖一次。”
这缺心眼儿!
其余二人虽没说话,但也是一脸关切,想讨个答案。
祝卿安被这三人看得没法,索性如实告知,“不卖了,改卖画。”
“小友的画定然是...”苏芾两眼放光,摸着胡子便开始畅想,还未说完,便被逐出门外,和另外二人一起,望门叹息。
祝卿安赶走了扰人的闲人,自然睡得香甜。
第二日,大相国寺集市前,祝卿安却只见到了苏芾一人。
“余小友被余夫人抓回去了,至于太…穆小友,稍后便到。”
苏芾险些说漏了嘴,又急忙改口。
祝卿安自然是听到了,但人人皆有不想告人之事,她不会追问到底。
这回祝卿安卖的是画,两廊自然不能去。
一老一少两手空空,径直去了书画街。
虽说是书画街,但也只是一些卖笔墨纸砚,名家字画的商贾们聚在一起,摆成个小巷子,便称作是书画街了。
刚进巷子,各家老板便认出了祝卿安身边的苏芾,纷纷招呼他来自己这边看看。
“苏老,我这儿可有《遗孤曲》的残卷,前些天刚刚找着的。”
“来我这儿来我儿,我这儿有王氏父子的真迹!”
苏芾来者不拒,统统微笑点头回应,而后再奉上一句,“稍后稍后,容老朽先陪徒儿卖画。”
托苏芾的福,祝卿安这回得的位置既显眼又宽敞,甚至还附赠一张桃木桌子。
“乖徒儿,你的画呢?”苏芾搓搓手,一脸期待。
祝卿安倒是不紧不慢,先是从一旁的书画摊买了一刀上好的宣纸和墨条石砚,而后才从怀中掏出一只紫毫笔。
将笔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后,索性又跑去买了个油果子,分了一个给苏芾后,居然就这么坐着吃了起来。
苏芾哪里吃得下去,捧着果子忧心忡忡。
他算看出来了,他这位乖徒,是打算做即时画。
所谓即时画,便是由买画者亲点,作画者当场作画。
但时人好精巧,即时画多粗陋不堪,不堪细查,以乖徒这个天分,怕是走了歪路啊。
苏芾在一旁发愁,祝卿安倒是未曾察觉。
她吃完油果子又擦干净手,取了张宣纸,凝神静气,提笔便画。
紫毫的笔锋随着祝卿安的指尖轻轻滑动,浓淡各异的线条落下,一幅水墨图初现雏形。
围观的苏芾紧紧捏着手里的油果子,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祝卿安细致地勾勒着观音的轮廓,每一笔都虔诚而专注,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一座面带慈悲的水墨观音跃然纸上。
观音只用墨笔勾勒,却仍然庄严肃穆,垂眸之间,却又能瞥见佛家救世之慈悲。
落款处,落有一排簪花小楷,上书“天宝二十六年,赠与苏芾。”
苏芾一路细细看去,直至望见落款,才万分惊喜,“小友愿赠与老夫?”
如此造诣,怕是昔日唐寅在世时也不敢与其争锋芒,又怎敢叫人拜入自家门下呢?
“自然。”祝卿安点点头。
苏芾性情至真,又有为人正直,反正也得画第一幅招揽客人,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祝卿安紧跟着叮嘱,“只一点,回家后定要将其挂在卧房之内。”
苏芾得了宝贝,哪有不应的道理,赶忙连连答应。
他只知此画画得极好,却不知祝卿安还在其中藏了一份大礼。
不过祝卿安也不打算说破,只是待墨迹一干,便送去旁边装裱了。
她离开了摊子,但苏芾却心潮澎湃,索性当街拦人,坚决不能埋没祝卿安这块美玉。
待到祝卿安拿着裱好的画回来时,书画街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排在末尾的人甚至捧着银子想换个好位置。
她拍了拍死命往前挤的人,一脸好奇,“敢为这位哥哥,前面怎么了?”
“嗨,你也来晚啦?”那人一脸幸灾乐祸,但还是耐心解答,“当朝帝师苏芾,正在前面当街卖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