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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柳依演奏会很成功, 圆满结束后她和公司请了大半年的假,童悦难受,原本接手江柳依就是因为没事做, 现在怎么江柳依也请了长假?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BUFF, 不过迟晚照还是立马批了, 谁不知道江柳依是要去准备婚礼。
婚礼定在一个小岛上, 四季如春,风景特别好,是江柳依一个同行朋友的私人小岛, 江柳依早早就安排人在岛上布置婚礼现场,宋羡来岛看过, 她们婚礼台子就搭湖中心,四周铺了鲜花, 三个花门,从设计图上看效果很不错。
江柳依问:“行不行?”
宋羡点头。
江柳依这才放心让其他人开始布置,宋羡趁她去喝水时拉过负责人小声问了两个问题,负责人一愣,随后说:“也不是不行。”
就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方式, 有些惊讶。
随后她感叹,艺术家就是艺术家,也忒浪漫了,她还问宋羡:“需要告诉江老师吗?”
宋羡摇头。
负责人竖起大拇指:“OK,我知道了。”
聊完江柳依也过来了,走到她身边说:“这边暂时让她们先忙吧, 我们也该去忙我们的事情了。”
宋羡睨眼她,眼眶微红。
两人从小岛出来后开始天南地北的飞,全世界各地, 有时候还去一些语言不通的地方,还好一直带着翻译人员,江柳依以前也算是去过很多地方的人,没想到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出行,宋羡问她;“累不累?”
不像是宋羡会主动问出来的话,但无比暖心。
她说:“就当度假了。”
宋羡歉疚看着她,江柳依伸手把宋羡抱在怀里,她懂宋羡,懂她没说出口的话,也心疼她,所以并不觉得累。
忙于奔波,她们固定时间寥寥无几,但只要闲下来,江柳依就会拉宋羡聊以前的事情,她刚学会弹琴,刚知道曲子,刚会一点点对照时候的心情。
宋羡偶尔也会分享,但多数还是江柳依问她。
第一次画画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想要画画?
画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每每问道最后,江柳依都会灼灼的看着她,问:“宋羡,以后还会画画吗?”
宋羡沉默,看着她,很轻声的回她:“我也不知道。”
“不着急。”江柳依抱着她说:“我们不着急。”
宋羡点头,窝在她怀里。
春去秋来,夏季就这么在两人飞来飞去中度过,大抵是天南地北的飞,居然没觉得盛夏有多炙热,有时候去的地方还在下雪,两人结束忙碌是七月底。
先去了小岛看婚礼现场,和江柳依想象中差不多,她很满意,也不回去了,就拉宋羡先住小岛上。
小岛有很多别墅,俩住靠中间那个,一推开门就能看到海面风景,偶尔还有海豚跳跃,闪过的水花迷人眼。
八月,江柳依没办法再出去飞了,她和闻人俞的合作即将开始,闻人俞的特展就是八月中旬,曲子也选好了,江柳依这段时间都要留下来练习。
宋羡会抱着那些资料低头研究,江柳依一偏头就会看到她坐沙发上的身影,分外安心。
八月中旬,两人终于赶到了H国。
刚下飞机就是一阵暖流,江柳依没想到还没体会到盛夏,在这里体会到了,她转头问宋羡;“这里一直都这么热吗?”
宋羡回她;“冬天会凉快一点。”
不是很能适应,江柳依摇摇头,她和宋羡下车先去酒店,把行李都安排好才去特展,远远就看到闻人俞了。
闻人俞正在和别人介绍画展,态度温和,宋羡看到这一幕站定,抿唇,瞳孔微缩,江柳依偏过头,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进去吧。”
宋羡侧过头看她,被江柳依带了进去。
闻人俞见到两人来没意外,说:“还不让我安排人去接,都怕你们找不到。”
江柳依说:“不会的,这里宋羡很熟悉。”
闻人俞一愣,笑:“是啊,我倒给忘了。”
宋羡站在她面前,目光复杂,情绪晦暗不明,她喊:“师姐。”
闻人俞神色僵住,手扣轮椅边缘,点头:“你先去看画吧,我和她聊聊合作的事情。”
江柳依拍宋羡的手背:“去吧。”
宋羡哑声,还是低头去了旁边。
江柳依推闻人俞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宋羡看她们离开的背影垂眼,低头看着画,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有没有看出和以前不同的地方。”
男人熟悉的嗓音让宋羡愣住,随后转头,宋羡呐呐道:“老师……”
白烨站宋羡背后,张开手,说:“这半年和兔子似的,到处跑,我去找你几次都没找到。”
宋羡看他姿态往前走两步,和白烨抱了抱,她从小和父母不是很亲热,和白烨关系倒是很好,有时候摔倒了白烨也会抱她起来,安慰她。
对宋羡而言,白烨就是亦兄亦父的存在,她眼圈微红,问:“老师怎么来了?”
白烨说:“能不来吗?看过这些画了吗?”
宋羡摇头:“还没。”
白烨松开她,语气温和:“来看看,这么几年,也让我看看你对画还有没有嗅觉了。”
宋羡闻言点头,侧过身看速写画,速写对闻人俞而言不是难事,从小就练习,但宋羡还是从中捕捉到微妙的不同,白烨问:“哪里不一样?”
“更宽阔了。”宋羡说的很笼统,但白烨瞬间捕捉到她意思,笑:“没错,更宽阔了。”
以前的闻人俞局限在她的世界里,又有那么大的压力,所以作品多带一些压抑,作品是最能体现一个人内心世界的,现在的闻人俞和以前截然不同,她心胸和视角更广阔,笔触更流畅,光是速写,就让他们捕捉到从前没有的大气和雄伟。
白烨说:“看这里。”
宋羡看过去,闻人俞作画有个特点,画建筑总喜欢把云画高高的位置,建筑的尖端触不到,白烨无数次说过她这个问题,说到宋羡都知道,但闻人俞从没改过来。
现在这副速写里,建筑高耸入云,如尖刺,戳破云层,和阳光拥抱。
这是闻人俞,最大的改变。
江柳依也发现闻人俞和之前有些不同,似乎态度更从容了,她还记得在艺术节见到的闻人俞,面对一个台阶显得窘迫,现在却能泰然处之,闻人俞说:“路不好走,江小姐,你推我从那边下去吧。”
“好。”江柳依点头,推闻人俞从旁边下去,两人坐在一棵树下,阳光炙热,树影斑驳,闻人俞问江柳依:“策划案你都看过了?”
“都看了,曲子也选好了,等会我们进去试一遍。”
闻人俞点头,看向江柳依,倏而道:“其实我以为,你一开始不会接的。”
光影落江柳依肩膀上,细碎的灰尘在跳跃,江柳依说:“我没那么小气量。”
闻人俞说:“是我以己度人了。”
她转头:“谢谢你和宋羡能过来。”
江柳依坐在她身侧,闻言微点头,定神看闻人俞的双腿,冷不丁问一句:“真的不能站起来了吗?”
闻人俞没料她说这个,眼神飘下去,低头看她双腿,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蜷缩,她开口:“我……”
“闻人小姐。”江柳依开口,看向她,说:“你觉得宋羡知道这件事吗?”
闻人俞一怔,迅速抬头看向江柳依,因为震惊面色发白:“你告诉她了?”
阳光刺目,空气中卷起火热的风,江柳依摇头:“没有。”
她说完看向闻人俞,开口:“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特别疼我,我爸说,哪怕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帮我摘下来。”
“可是后来他们不要我了。”
闻人俞沉默几秒。
江柳依继续说:“因为我开始弹琴了。”
闻人俞问:“有什么关系吗?”
“是啊。”江柳依说:“我也不懂,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我弹琴就不行呢?他们百般阻挠,甚至把我赶出江家。”
闻人俞侧头。
江柳依也抬眼看细碎的阳光,光影落她五官上,稳重大气,江柳依转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我的母亲因为钢琴,自杀了。”
闻人俞脸色微变。
江柳依神色很平静,她说:“我那天给我爸打电话,我问他,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
“他说是。”
江柳依说:“那我这辈子都是。”
闻人俞攥紧轮椅边缘,她当初对宋羡说的,不是。
所以宋羡就信了她的不是,不是因为宋羡够笨,想不到,而是因为宋羡相信她的话,就如同江柳依相信江山的话。
闻人俞沉默几秒。
江柳依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资料,她说:“这是宋羡跑了十几个国家做的调查,和你情况相似的,病症相似的,里面有四百三十二个和你相同的病例,还有二十六个医生访谈……”
闻人俞低头,声音微哑:“她怎么知道我病例的?”
江柳依说:“她联系你家人了。”
闻人俞脸微白,其实一开始,她真的以为自己能站起来,所以没想告诉宋羡,怕她会担心,那时候宋羡眼睛不见好,她想等宋羡稳定再告诉她实话,可等到的结果却说她腿很难痊愈,但宋羡就快要好了。
她其实一直不够勇敢,所以下意识的逃开了,她告诉宋羡不想要她了,婚礼取消,她了解宋羡的脾气,不会多问,所以她安心将自己缩在龟壳里,以为这样就能杜绝一切的伤害。
她在宋羡走后也曾积极配合治疗,甚至偏方都信了,但没有效果,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的失望,她脾气越来越奇怪,听不得有关于腿的问题,她甚至不愿意听到腿这个字眼,她会恶心,想吐,会控制不住发脾气,会自残,她还会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家里人不敢再提腿伤,让她在别院休息。
这一休息,就是两年。
她情绪才慢慢稳下来,学会自我安慰,学会接受,不用选择最痛苦的画和不画,不用靠药物入眠,她甚至觉得腿伤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从白烨那里听说宋羡的事情,她才想去解宋羡的心结,谁知道,宋羡的心结没解开,反而是把她自己的心结解开了。
闻人俞低头,手掐掌心,她开口说:“江柳依,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
江柳依垂眼,闻人俞说:“我最羡慕的不是你能和宋羡结婚,在一起,我最羡慕你,永远都是那么的无畏。”
她在去找宋羡之前就调查过江柳依了。
能在那样的家庭条件下,父母阻拦下,还能将钢琴弹的那么好,还能成为那么出色的人,她羡慕江柳依身上的勇气。
这是她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如果当初她勇敢一点,直接告诉宋羡,那本来一件普通的车祸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办法有一千种,但她偏偏选择了逃避。
是她的懦弱,让她和宋羡受尽伤害。
江柳依低头。
闻人俞接过她手上的文件袋,问:“有治愈的可能吗?”
以前最听不得的一个问题,现在无比平静的问出来,江柳依定定两秒,回她:“有。”
闻人俞转过轮椅,面对江柳依,阳光从树叶缝隙跃进来,闪烁明亮,闻人俞点点头,说:“谢谢。”
江柳依抿唇。
闻人俞又说一句:“我会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师姐,好好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