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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儿直视着这略显凶狠的目光,神情自若,心中难免寒凉。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认为自己是个卑鄙小人。
良久,沉默。
终于,她斩钉截铁道:“其一,风云会的事,若非紧急,我不会插手。其二,你们的事,我有所企图,能有何裨益?其三,此去,生死莫测,我何必作此小人之举?”
“那么,给我一个理由。”赵一凡悠然一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继续逼问。
“我……我是逃婚……”林风儿将视线转向远处的天际,声音淡漠,坚定。
逃婚?赵一凡大吃一惊。
林风儿眉头微蹙,淡淡接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必瞒你。自两三年前,便有不少人来提亲。我一直想着花样才会拖到现在。这次回去,此事定然是不会再拖下去,而我早已无计可施。思来想去,只有出来暂避个一年半载,再回去向父亲请罪。”
赵一凡看着她,不觉摇摇头:难道她有恐婚症?不过,这些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林姑娘,大千世界,你愿意去哪是你的事。我是问,你为何要跟着我?”
冷淡的言语,埋怨的口吻,将林风儿从自己的世界点醒,回神愣了一下,爽快笑道:“赵公子,这很简单。除去师父的缘由,在于我,是很想有所作为,而并非整日无所事事。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多问半句。至于能不能助一臂之力,你日后便知。”
“呵!口气不小!”赵一凡冷笑一声,随后缓缓踱着步子,凝眉暗自思量。
若是路上真出了什么事,他又如何向风云会交代?此事若不处置妥当,那么无疑会挑起风云会和逍遥门之间无畏的争端。他一向行事谨慎,切不可因为一言半语就失了分寸。可林风儿,又怎是随意可糊弄过去的?
尚未作出决断,只听她咯咯笑道:“林大公子,不必绞尽脑汁将我揪回去。你放心,我已修书一封,交与师父。若是一年后仍无我的音信,他自会将信呈交父亲,定不与你为难。”
“你向来狡猾,你的话,又怎能轻信?”赵一凡些许动怒。这种被人识破心理的感觉,令他浑身不自在。
“那你说,要怎样才可心甘情愿带上我?”林风儿收起笑容,双臂叉在身后,有板有眼,进入谈判状态。
对待这种顽固的人,赵一凡一贯的态度,是不去理会。实在非理不可,便想办法百般羞辱,到最后一步,便是在根本上下功夫。前两步,他这几日已然实践了,看来对待如林风儿这种厚脸皮的人,只有第三步才能解决掉。
这,也是他原本的计划。
可是现在,他似乎下不起狠手。对于一个逃婚的女子,他实在不能简简单单草草了事。或许,她会一辈子恨他?
思忖片刻,他长吁一口气,仰视苍天,只觉这是不可逃脱的命运:“也罢。你我约法三章,我便依你。”
“好!”林风儿干脆回道。掩饰不住的喜悦,荡漾在眉梢。
“一则,所有事必须听我的;二则,一路风餐露宿,我可顾不得你是姑娘家;三则,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动武。你可答应?”
林风儿点头应下,见他有所迟疑,又立誓郑重承诺。二人终于达成共识。在走之前,赵一凡又命林风儿修书一封,将此事原委原原本本记述下来,有备无患。
三儿和阿月得知这个消息,两人的反应,却反差甚大。一个如在冰山,一个如在蜜海。
赵一凡唯一感到益处的,是可以摆脱三儿时不时的无厘头,可以清清静静踏上旅程。
每日上路,他一人骑马在前,三儿自告奋勇当起了车夫兼导游。林风儿性格活泼,总有说不完的话,与三儿相谈甚欢。更有甚者,各执己见之时,言辞激烈,不亚于辩论会。阿月通常是笑而不言,只管看热闹。
每每这时,黑风总会体察主人的心情,自觉地紧跑几步,离得远些。
这些,也称得上是旅途的乐趣。赵一凡有兴致时,也加入二人的言谈,热闹一番。更寻常的表现是,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越是离开京都,他越会时不时想起之前的人和事。想得最多的,便是郡主。而冷不丁会出现在脑海中的,却是上官莫雪。天上的一片云彩,都可以让他不由自主地,将思绪回到那个初见她的夜晚。
当然,路途中也有不少烦忧之事。令赵一凡无比头疼的是,林风儿性情率真,好管闲事。而三儿,多半会成为她雷打不动的支持者。尽管这些闲事,他有时也觉得必须去管一管,但是天下不平事太多,他们又怎会顾得过来?再这般耽搁下去,只怕永远也到不了西夏。
几次三番之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举起三根手指,提醒她约法三章,及早阻止。
只有一件,赵一凡极为爽快地答应了林风儿的请求。大唐盛世的繁华,一直令她痴迷。此番虽说不经过京兆府(今西安),赵一凡也颇有兴致特意绕了一段路,游览一番。
此时的长安,早已与当年的繁华相差甚远。不过,在途中遇到了故人柳三变,总算是意外之喜。
一队人马,历时半个多月,出了京西北路,进入陕西路,一路北上,十月中旬,到达大宋与西夏的边境——延州(今延安)。
由宋入西夏首府兴州的路线,大抵分为两条。这两条路,也称为官道。一条是由宋庆州、环州,沿白马川,出青岗峡至西夏灵州,再至兴州。另一条,则是由延州入西夏洪州,经盐州至苦井,过黄河吕渡经静州至兴州。
其余几条,或是沿横山无定河北上,或是由天都山辗转入境,都极其困难。一来,这些地方,西夏据守地利,为军事要地。二来,时令上已是入冬,大雪封山,无疑是条死路。也因此,这几条路,都是西夏军队时常滋扰边境的必经之路。
虽说避开了与河西走廊更为接近的环庆之地,选择由延州入西夏,但是战争的严重性,还是大大出乎赵一凡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