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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慕府,与王宫隔街相望。
王宫在东,卫慕府在西。从地理位置,便可看出其身份地位的显赫。此府邸,是西夏王李德明为嘉奖卫慕部族的功勋,在十余年前迁都兴州之时,与王宫一同修建,特赐予卫慕部酋长卫慕山喜。其规模,虽只有王宫的十分之一,但是其奢华程度有增无减。
十几个部族豪酋,也只有卫慕山喜有此荣耀。当年此事轰动一时,不仅是因为无限荣光,还在于引发的一场纷争。在乔迁之喜,款待众位宾客当日,有一位小部落的酋长,趁着酒劲,将心中的不满嫉妒肆意抒发了出来。
当时,卫慕山喜颜面尽失,继而勃然大怒,将此酋长私自扣下用刑,惩戒一番。这位酋长被释放之后,记恨在心,联合同为小部落的几位酋长,发动部族力量,同卫慕部族大打出手。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经过一年的纷争,才得以和解。
这位小部落的酋长,便是如今风头正健的野利部酋长野利遇乞。其妹妹野利都兰,被李元昊收在后宫,荣宠正盛。这几年,随着李元昊的东征西战,野利遇乞与其兄长野利旺荣常伴其身侧,冲锋陷阵,倍受重用,俨然成了心腹。
赵一凡的头脑中,所了解到的关于卫慕山喜的信息,也止于此。西夏王李德明已经离世的消息,在街头巷尾被广泛谈论着,但作为太子的李元昊,一连几日未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既不发丧,也不继承王位。他在等什么?或者,他在顾忌什么?
这实在是个亟待解决的谜题。
四个人趁着夜色,来至卫慕府附近,一处民居背光的院墙下。
远远地,卫慕府朱红色的大门,在月下泛着银光。门口的守卫,寥寥不过四人。但都身着铠甲,目光炯炯,跨刀而立,威严不可侵犯。一看便知是精兵强将。
卫慕府的戒备情况怎样,在此可窥一二。卫慕山喜执掌兴州军务,其府邸自然戒备森严。果然,片刻之后,一队侍卫巡防而来,各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除过腰间的佩剑,其身后还背有弓箭。
四人相互示意,都觉今夜需万分小心。这仅仅是明处。暗处,不知有多少武艺高超者,在恭候敌人的到来。
看了眼三儿,赵一凡命道:“兵分两路。三儿,你与阿月探查后院及花园。记着,发现什么,切莫打草惊蛇。事成后直接打道回府,不必会和。”
听到吩咐,阿月抬眼望向姑娘,看她点头,只得允诺。心中,却是有所不满。三儿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信心十足:“主子放心,我懂得分寸。林姑娘,有我在,阿月不会有事,你放心。”
林风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第一次跟随逍遥门行动,心中多少有些忐忑。若是有所疏忽,坏了七郎的大事,那么她再也洗脱不掉给他添乱的罪名。
看着三儿和阿月消失在夜色中,赵一凡回过身,以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林姑娘,你若是此刻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极为负责的告诉你,今夜万分凶险。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护你周全。”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他们要去的地方,比三儿凶险百倍。
“七郎,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风儿。”林风儿顾左右而言他,有意避开这个话题,“若不然,我便要唤你‘七师叔’。”
不知为何,看着她轻松的神态,他的心一沉,生出万般怜惜来。这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共赴凶险之境,怎么说,身为男子,是会有一番感慨。她的态度,是再明白不过的。
仰头望了眼月色,一低头,目光定格在那双明眸上。手中缓缓将一块黑布小心翼翼覆在她的面颊,在挽起的男式发髻之下轻轻地打成了结。
“风儿,跟着我便好。”他低声说道,话一出口i,方觉有些歧义,又加了句,“不要生事。”
林风儿点点头,不再言语。
二人找准时机,避开巡查侍卫,飞身潜入卫慕府。
府内的侍卫明显增加了许多,巡防和守卫都十分到位。不过,这些对于赵一凡和林风儿这样的高手而言,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很快就能从中找到破绽,并巧妙地化解。
林风儿跟在赵一凡的身后,或行进,或隐藏,或凌空飞走,或凝神倾听。一炷香之后,赵一凡搜寻至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卫慕山喜的书房。说是书房,也不过是他的猜测,纯属经验之谈。
不过,已经夜深之时,房内竟隐隐传出亮光。门外的四个侍卫,目不斜视,手握剑柄,随时准备应战。
果然有戏!赵一凡一面暗叹,一面凝神倾听。半晌,房中竟无半点动静,甚至于人的呼吸声丝毫也听不到。他微微皱眉,甚是不解。回头与林风儿对视一眼,二人潜到侧面,飞身上了屋檐。
小心抽出几片屋瓦,目光探进去,只见房中布满了铠甲兵刃,墙壁上多是动物的头骨,其中不乏骆驼牦牛。书,只在一个架子上零星地看到几册。瓷器、大块的玉石散布其间。
灯,只一盏,放在书案之上。房内空无一人。
赵一凡留意到,书案上的毛笔搭在砚台之上,从笔头侵润的墨色推断,一盏茶之前,这支毛笔尚在使用。
这实在蹊跷。从时间上判断,他们来的时候,按理说,用笔之人方走。而他们却并未发现有人离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此人定然还在屋内。
赵一凡的目光尽可能地探到屋内的各个角落,又翻开了几片屋瓦,更是证实了他的判断。
屋内,定有密室。而这密室,必在地下。
斟酌片刻,他决定守株待兔。
林风儿见状,索性平躺着,仰望星空。这样,既能保持体力,又不易被发觉。赵一凡点点头,甚是满意。不过,他是趴着,目光,仍盯着屋内。
两个人,近在咫尺。
在这样静谧的夜,彼此的呼吸声轻柔地传入对方的耳膜,熟悉之中带了些羞涩。
赵一凡盯了一炷香功夫,一无所获,脖子些许发酸。他顺势将头放在胳膊上,长舒了口气。
这一刹那,他发现林风儿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进而,他意识到,她可能一直这么盯着他。他全神贯注之时,自是不会察觉到安全地带的隐患。
不过,他竟没有逃避。两个人目光相撞,像是再也熟悉不过的朋友,给予彼此安稳的凝视。
他不知道此刻她的脑海中在想些什么,他更不想去猜测。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他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心无旁骛。
片刻之后,屋内终于传出了轻微的声响。
赵一凡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密室的入口。那是在一处隐秘的角落,只要打开其中的一块地砖,便露出通往密室的阶梯。此时,有两个人沿着台阶缓缓而出,随后,将地砖放回去,再放上花架作掩饰。
这二人,一人虎背熊腰,一人精瘦矮小;一人情绪激昂,年富力强,一人精神萎靡,略显老态。
从年龄上推断,如果其中有一人是卫慕山喜,必是后者。他已经年过五旬,而另一人不过才三十上下。
二人再未言语,便拱手告辞。
等了这麽久,竟只见到了卫慕山喜本人,赵一凡些许失落,很是不甘。
那人走后,卫慕山喜久久地坐着,不吭一声,满脸疲惫。是继续等待还是再寻线索?赵一凡踟蹰着。
就在他难以决断之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赵一凡谨慎地埋伏在合适的位置,往下方远远望去。
这一望,大惊失色。
在百米开外的树木缝隙中,他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眉眼、举止、气息,再也熟悉不过。
来者,竟是紫烟!
没想到,他们再次戏剧性的碰面了。依然是她在明处。而他,在暗处。
她的到来,意味着势不可挡的危险。高手之间,仅凭着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很快便会察觉周遭丝毫的不妥。更何况,此次是他与林风儿两个人,这种暴露的几率几乎增加了一倍。
可是,她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身为李元昊的心腹,深夜来访,到底有什么意图?这些,抨击着赵一凡的心脏,令他血脉喷张。
搏一把?还是安全撤退?!一念之间,他暗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