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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铜鼎之中的郑昊,有些莫名的疲倦和不可言说的焦虑。
原来在学校考试的时候,也是如此,自己会胡吃海喝,用以抵御和忘记这种莫名的情绪波动。
如今又听说要参加镇海图的试炼,还有开元寺武僧堂的考核,心底的情绪陡然间就炸开,从原来完好无损的虚空里,裂开,显露。
这种情绪是什么,他以前从来没有仔细的去细想或者思考。
时至今日,思念父母,想念陈姨,慧云和尚的不告而别四海云游,都从这个缝隙里野草一样疯狂的生长出来。
原来,不管是读书,在凡尘中摸爬滚打,还是修炼,参与所谓修炼者,神仙之间的资源竞争,都会没来由的就有情绪波动,有无可排解的认知迷障和思维陷阱。
最近天眼开启之后,得到的信息何止是原来的百倍千倍,虽然自己觉醒了“天算系统”,目前也还在最初级别的观察,收集,整理所得到的的信息,而心中所思所想引起的自己情绪的变化,却常常处于幽冥之间,微不可查。
这是一种将自身精力当做炭火,自己的心智当做炉顶的化学反应。就像是物质在燃烧一样,而大事件就能发出光和热,让人知道火苗带来的颜色,形状以及状态的改变;但是消化食物,或者金属生锈这种缓慢的反应,却只能令人缓缓腐蚀,化成微尘。
这也是修行者不断从自身所在的婆娑世界探究微观,开通天眼,通过六根八识认识自我的原因之一。
郑昊所处的这个阶段,已经触摸到了六根带来的各种木炭,被贪嗔痴三毒凝结成一块,封印自己,在天地烘炉中熬炼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从一尾不足寸余的小鱼苗,不断的在潮水和海浪中吞噬万物,不断的长大,从水波之中,隐约能看到岸边沙滩上耸立的大石碑,写着“北海”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石碑的后面,有金黄色的光芒闪耀,人声鼎沸中,无数人念叨着苦海。
明明是北海,怎么就读成苦海,文盲一群。
郑昊实在瞧不起那些人模狗样的存在,悠然自得的仗着大嘴吞噬着万物,可是吃的越多,饥饿感越是强烈,原来寸余左右的身躯,也在无尽悠长的岁月中,成了一座大山一样的存在。
原来直插云霄的石碑,现在倒像是一个圈养生物后残破的石墙底座。
清晰的字体反倒是变得模糊不清,看不出来是北海还是苦海,背面上又多了好些个字。
先前还只是露出的脊背像是一座沙洲,后来就像是一座小岛,后来北海中多出来一座青山,人来人往,草木丛生。
等到郑昊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身躯已经广漠到如同一片大陆。
原来浸泡自己身躯的海水,此时就像是脚底下的尿渍,全身上下都是生灵在奔波,争夺。
恰好此时,天外飞来一株青色莲花,郑昊怒而起飞,身上的鳞甲在搏斗中片片凋零,身体上覆盖了苍青色的羽毛,水声浩瀚,无数生灵哀嚎,在风雨声中,数千米高的雪白浪花翻滚,数万里的狂风伴随着郑昊双翅升空,雷霆如瀑布下落………………
“师弟,你,你把大鼎都快敲碎了!!”
此时,双手双脚不断扑腾的郑昊被延喜和尚一把抓起,从大鼎里丢了出来。
落地的刹那,郑昊身后浮现出来一只巨大的青色巨鸟虚影,双翅恍如浓墨铺展,双爪如同金钩倒垂,一声嘹亮的鸣叫,划破了苍穹。
延喜一愣,眼前一道金光闪过,朝着释迦牟尼殿呼啸而去。
郑昊悬浮在空中,身下竟然是一大团苍青色的旋风,整个人像是一片树叶一样,飘飘摇摇的落地。
悄无声息。
“师弟,师弟莫不是进入顿悟之中呢?这,这是悟出了风之真义?不对,似乎是鸟,但是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莫非是道家的鲲鹏?”
大个子的延喜脑子里翻滚着各种想法,穷尽了他的所有,才勉强想起来这只鸟,不对,这条鱼,还是不对,总之就是很大的怪东西,应该暗合道家传说的鲲鹏。
鲲鹏可是和佛家关系不太大,即便是大鹏金翅鸟,大明王,都是凤凰的子嗣,而鲲鹏是和凤凰比肩,甚至远超凤凰的存在。
世人的眼中,只知道鲲鹏有个最大的特点是大。
域中有四大,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说鲲鹏的特点是大,在道家的典籍里,那已经是袖里乾坤,无所不包的最具象的神兽了。
有道家人解释说,这是大道中孕育的先天圣胎;有人说,这是道家修炼羽化升仙的一种意向传达。
在郑昊读书的时候,老师们会解释鲲鹏这个意向,是人们从感性的日常生活飞升到科学的理性生活,回到人生最本来的状态。
郑昊对这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理解当然不是很满意,读南华经,备注逍遥游的时候,他觉得能从水成为扶摇九万里的风,从北海到南海,那一定是精纯无比的能量升级。
而且这个能量的来源是鲲鹏自身,这得多么恐怖。
虚影不过三四个呼吸就消失不见,郑昊落地后依旧一动不动,处在深度休眠之中。
好巧不巧,郑昊在被延喜师兄从大鼎里捞出来丢在地上的时候,他正梦见自己化鹏成形。背负青天,越向上越是漆黑一片,自己的周天星辰大阵像是一个乳白色的气泡一般,冲破一层,又见一层,层层叠叠包裹着,却在冲破的刹那感受到了炽烈的高温。
五脏六腑都被一种奇异的音波不断的震动着,穿破的刹那,仿佛要破碎一样。
不断的有颜色转换,声音起伏,天空中布满了五彩斑斓的珍珠,挣脱最后一层漆黑的火焰时,全身陡然放松舒展,逍遥肆意。
这一刻,他向着来时路回首,发现遥远的星空中,悬浮着一枚土黄色的珠子,孤独而寂寞的飘在虚空之中,上下皆无所依。
这一瞬间,自己被惊的一身冷汗,从半醒半梦的状态里挣脱了出来。
脚下的土地再次苏醒过来,屁股和脚后跟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和力量感,先前的虚无,孤独,寂寞都消失在梦里,只剩下晚风中微微发冷的肉身。
胸腹上淡褐色的药水缓缓的滑落,转身看着大鼎外一圈水渍,不由得苦笑起来。
多半是自己又在大鼎中睡着了,才把药水给扑腾到地上。
幸亏大师兄来得及时,要不大鼎的裂缝恐怕是越来越大,上次两个人辛辛苦苦补好,这次怕是要彻底废弃了。
来到还在冒烟的柴火边,趴在地上抬头看,若有若无的裂缝似乎透着一道彩色的光亮,原来修补的地方,能清晰的看到透明的隆起,漏水了。
师兄匆忙跑过来,抱着麻布的被子还有蒲团,上前一把扯住郑昊的胳膊,将他放在蒲团上,用被子裹住。
自己却上前看了一眼,被师弟叮叮梆梆锤的快散架的大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大鼎可是师傅从宝库里抢过来的宝贝,在开元寺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自己十多个师兄弟在里面熬炼体魄,丝毫未损,现在,这个小师弟,简直就是个拆家的,每次一不注意就会睡着,一睡着就对着大鼎拳打脚踢,这不炼体一重刚要突破,就硬生生的将大鼎砸出好几道裂缝,能不能撑到这家伙突破都是个问题了。
没有大鼎,锻体熬药只怕会更加麻烦,难不成弄个大铁锅来?
“师兄,你仔细看,这个大鼎的内部有东西,看起来五彩绚烂的,可能是宝贝。”
郑昊睁着大眼睛已经瞧了好久了,不管是用定海珠催动周天星辰大阵,还是以天算加持第三只眼睛,始终看不到宝贝所在。
他甚至有种非常复杂的感觉,这个大鼎里面,藏着一个天地的感觉一样,只是这光芒五彩,有些和传说中的五色石有关。
如果镇海图中,镇压的是当年冀州的那条黑龙,那么大鼎之中,残留着五色石就很正常了,但是奇怪的是,这开元寺那是西方教的圣地,让人摸不着头脑。
郑昊寻找了半天,用手指一寸一寸的摩挲着大鼎,却也没有找到什么异常所在。
那边,挥舞着石锁的大师兄看师弟并没有对着大鼎狂轰乱炸,倒也懒得管他。
孩子嘛,毕竟只是个孩子,喜欢玩闹能怎么样呢?
刚才要不是自己心里想着师傅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大概率是上手就要揍上两拳了,只不过这些年,那么多师兄弟顽皮的紧,师傅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只帮着处理各种事情,从来没有去惩罚我们。
“师兄,这大鼎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个肚子上,明显缺了一大块咧。”
终究是让郑昊凭着一双手找到了异场所在,最底下的大鼎缺了一大块,像是一个印章的样子,又像是一个机关。
五彩的光芒确实是从这个地方闪现出来的,鼎中的水流从这里看过去,非常的清楚,不过像是用了好几千倍的放大镜看到的水珠一样,出现的全是星辰一样的幻象。
问题大概是在这里。
他蹲在大鼎下,看的脖子难受,索性就躺下来,脑袋对着那个印章一样的缺口看着。
除了偶尔有五彩的光芒,其余的真看不出有什么。
“嗡嗡嗡……”
大师兄手中的石锁翻飞,发出低沉的嗡鸣,郑昊的问话,他自然是没有听到。
经过上次,外面有人贸然探视武僧殿后,回来的人都是规规矩矩的,不越雷池半步。
毕竟,武僧殿的那位,是个混人。
开元寺都被他逼得换了镇寺之宝,现在最出名的是混沌金钟,也是元末明初那个和尚皇帝令人打造的,剩下就是那几根在镇海图外的微雕蟠龙柱,几千年风雨,却也是实至名归。
这边彗行和尚和洪拳,少林寺,武当,太极,峨眉等各路高人接洽,商量着参赛的细节,一边有关组织和宗教协会的官员也开始入驻开元寺,整个供奉着“大夏人民共和国千秋万代”牌位的忠孝殿都成了临时的办公室,对外宣称寺庙要修缮闭关,大赛的日子才算是真的开始转动了。
“大师兄,咱们师傅就没留下个宝贝什么的,这参赛,试炼,师傅不是都会给个报名的符箓,或者能放大招的宝贝?”
郑昊歪着头看着抱着双腿坐在门口的延喜,忍不住好奇的问着。
“没有咧,没有!”
延喜也想师傅啊,不过不敢想宝贝。
要说师傅眼里最大的宝贝,就是这个小师弟啊。
真的是变态,大鼎都给这小子捶裂开了。
而且,貌似觉醒了水系元素和风系元素,能凝聚鲲鹏虚影。
肉身变态,修道资质也这么变态。
师父要知道,真的会笑的合不拢嘴的。
少林的十二形意拳,小师弟竟然最喜欢猴拳和龙拳,上蹿下跳的最开心。不过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龟拳最拿手?鹰形最得神韵那是因为鲲鹏虚影,可是这龟形也炉火纯青,让人羡慕的不得了。自己可是三四年都学不了一个形,他倒好,几个月快要练出来一大半了。
货比货得丢,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大师兄延喜并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很高兴。
平日里师傅唉声叹气的数落一大帮子师兄弟的时候,那眼神就是从云端里看泥泞上爬行的蚂蚁,说武僧殿几十年的风光不在,现在千里马落得关在马厩里被驴子骡子不待见,都是这群废物徒弟不中用,不得劲儿。
现在,小师弟可和我们大不一样。
甚至,甚至超过了上一个最有前途的师兄,那个什么开国大将。
两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主持和彗行师叔带着一群人来到武僧殿。
“慧云师兄,主持和彗行师弟来访。”
戒律堂的堂主彗行师叔扯开嗓子一路大喊,生怕从大楼深处飞出几个石锁,或者铁棍木棒什么的,打的他们鼻青脸肿却不敢言语。
战战兢兢的朝前走着,并无任何异常,这才大着胆子带领大家朝着大门走来。
门口,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大和尚抱着腿坐在石墩边,靠着半米高的狮子。
身边蹲着一个精瘦的小孩,带着一个僧帽,剑眉星目,额间一只竖眼朝着众人眨了一眨。
“哎哟,师弟,快快起来,要行礼。师傅说了,见了主持大伯都没事,随意坐着没问题。但是见了小肚鸡肠的彗行师叔,一定要行礼唱喏,要不惹恼了,又是克扣吃食,又是找空下绊子,又是招惹你不痛快,总之,不值当。行完礼就跑的远远的,千万不要和他多说半个字,知道了没有?!!”
延喜拉着郑昊快步跑上来,朝着彗行大声见礼。
把那主持和周围一群人看的一愣一愣的,随即哈哈大笑不停。
“那个,你们自个儿看,我们去担水了。”
延喜拜完彗行师叔,拉着小师弟郑昊脚下生风,一路飞跑走了。
留下主持,彗行和一众人惊诧不已。
进入眼帘的是那个已经有好几道裂纹的大鼎,此时底部被柴火烧的黑黢黢的,摆在院子里,周围一股子药香味,地面上都是残渣和稀泥,薄薄的一层青苔散发着幽幽绿芒。
“这,这就是你们的镇教至宝?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其中一个白胡子老道模样的人,指着大鼎声音颤抖,天下斯文全败坏在这里的模样。
主持脸色一黑,惭愧不已。
“张真人,这,确实就是那口鼎!”
彗行也不敢多说话,毕竟这老道是外人,惹了也没多大问题。
但是武僧殿的这位,是家里的恶霸,难缠。
哎!!
众人扼腕叹息,明珠暗投,牛嚼牡丹!!
“这就是武僧殿,目前,弟子应该是两名,本来参赛名额只有延喜一人,前几天,延喜又送来了他师傅的名帖和手谕,说这小弟子延庆才是第一人选。”
彗行一边走一边在主持身边耳语,主持不断的点头。
那演武厅上的石锁,一副是三百斤重的,把手上油光滑亮的一片黑色。
另外一幅像是一个石狮子一样,足足有八百斤,手把上虽然还是灰白是,但是明显比较光滑,也是日常演武用的道具。
地上还躺着一杆三丈六尺有余的铁棍,微端两尺泛着金属的寒光。
“竟然用的是太极大杆,而且是纯铁的?”
太极门的宗主杨玉郎向前跨出一步,单手伸在大铁柱下,运气想要抓起铁棍,才发现,第一下竟然纹丝不动。
丢脸了,脸丢大了。
这马步扎下来,一个懒扎衣的动作蓄力之后,将那大铁杆硬生生抬起俩两尺高,只觉得手腕和小臂被压的生疼,稍微不留神,似乎尺骨和桡骨就会断裂一样。
另外一只手从顺着身体一转,滑向铁杆,硬生生的双手将大铁杆端了起来,一个中平刺轻描淡写的出去,才发现对面的墙壁上,似乎马蜂窝一样的全是坑洞。
那墙壁,是一整面的大理石!!
杨玉郎脸色有些潮红,轻松放下,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武僧堂,卧虎藏龙,这太极大杆能被武僧堂列为训练项目,我们深感欣慰。”
众人从大铁杆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出,这不下百来斤的东西,抡起来是多么恐怖。
而太极拳因为最近在晚上招黑,各种隔空打牛,实战失利,反倒成了闹剧。
今天杨玉郎露这一手,大家确实被震撼到了。
即便是官方的几个工作人员,也是心中骇然。
“哈哈,师兄,你变慢了,我要赢了。”
“少得意,当心!”
一群人正在武僧殿转悠,却陡然听见外面两人大喊大叫。
只见先前那个带着僧帽的小和尚,双臂展开如同大鹏一样担着锥形底的水桶,飞奔而来。
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御风而行的大鹏鸟。
身后那个大胖和尚,竟然双臂担着四只锥形底的大桶,如影随形的追了上来。
这一幕,比起当年在银幕上看李连杰的电影还要来的震撼。
众人立在这望山亭上,一时间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多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