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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时候,秋风微微吹扫几遍,把身上的凉意一点儿一点儿洒给人间。
“水”楼内,一朵朵黄色的小火苗越来越矮,转眼工夫陷进滚热的蜡烛油中,使周围的亮光渐渐暗下。
九糊涂懒懒地挪动几次身子,笨笨地坐起,揉揉眼睛迈到一楼,又从兜里拽出高高的新蜡烛在原位置点燃插进蜡油内。但这会儿它困极了,蜡油还因烫而软,以致它前脚刚走蜡烛们后脚便纷纷倒的倒,掉的掉,可怕的是很多依然着着!
等九糊涂将李文芸睡房里的最后一根蜡烛换完后,靠在床根处又开始睡。
可感觉中还没睡爽呢,它脑袋顶上就被“当当当”狠敲几下子。九糊涂一脸气愤地皱皱眉头,打开眼睛瞧是七糊涂和八糊涂,看它们正非常心急地叫着自己,于是起来啪啪啪啪踩着大步子走出去。
刚离开屋门没多远,便瞅见七糊涂和八糊涂一齐趴在楼板上头对头前倾身子张大嘴巴呼呼地吹着什么。走近后才发现是在吹火!它挠挠脑袋怎么也不能相信,因为蜡烛是刚换的啊,为何到地上了呢?而抬起眼睛望望墙上的蜡烛真没了,它这才开始惊慌,赶紧往楼下跑。
顺楼梯噔噔噔地跳着,它看到楼下好多火光,都在木地板上,顿时吓坏了,匆匆也趴下身子对准火苗拼命地吹,可是自己气量小,要吹很久才能灭掉一朵火光。等将楼下内厅堂中的乱火吹净后,它扭身扫视外厅堂一遍,发现其余的蛋蛋们都来帮忙了,便很高兴地站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它看到其余的蛋蛋们也都直起身子大喘气歇息了,额头上满是汗珠儿,便又耷拉下脑袋。
“不对啊!”
忽然,九糊涂大嚷出来,
“现在是深夜时分,这楼里应该漆黑的才对,因为蜡烛都掉啦,但是,但是为什么我还能远远地把你们都看清呢?”
立在外厅堂的小糊涂蛋儿们一听,也感觉不正常,之后才和九糊涂一块儿转动眼睛,猛然注意到内、外厅堂之间的隔门脚下那片已经燃得很大很大的火光!
“糟了,怎么办!起火啦!”
五糊涂和六糊涂有些害怕了。
“不大点儿事儿,跟我来!”
大糊涂摆手招呼着众弟兄,扭身跑出楼外,连轱辘带翻地绕过花园,钻出穿堂儿和外大门,停在白天里它们堆到一起的草垛旁,弯腰抱起一大团就往回跑。
另外八个雪白的蛋蛋想都不想,紧随之也纷纷抱起一团干草跟在大糊涂后边。
一进入外厅堂,大糊涂便挺着胸双手高举将干草盖在火苗之上。很快,火光小了,只开始透过草缝儿向外冒黄烟。
“这不,火要没吗?不大点儿事儿!”
大糊涂乐呵呵地说。
其余八个糊涂蛋见之很欣慰地将抱来的干草放在一起,松了口气。
九糊涂此刻比谁都闲不住,生怕火再着起来,三步两脚到了火堆边儿俯下身子又开始吹,见火就吹。另外的蛋蛋们十分讲义气,二话不说都赶过来围成一圈,争相大出长气闭着眼睛累得脸红脖子粗了,还在吹。
“着啦着啦,老大又着啦!”
五糊涂和六糊涂异口同声地惊喊,一面紧紧拉住大糊涂的左膀右臂。
“不,不大点儿事儿!”
大糊涂不忙不乱地起身,摆手将八个兄弟叫到刚才堆成的大草垛旁,每人一个位置抓住,猛地用力抬起,缓缓地走近那变得更大的火丛边儿噗的一声又盖下!
这回压得紧,那么大的一堆干草在上面使下边连个火星儿都露不出来了,周围马上漆黑一片。
“这不又灭了吗?不大点儿事儿!”
大糊涂说着,拍拍两手掌,转脸昂首步出门外,一边带领其余的蛋蛋开心地歌唱:
“你救火呀,我救火呀,咱们大家来救火!
你救了火,我救了火,大家把火给救了……”
出门绕着赵宅附近仔细巡逻一遍后,它们又都回返。当归来经过外大门时,大糊涂和二糊涂依然留下站岗。走到穿堂儿位置的一刻,三糊涂和四糊涂又停在两边。而剩余的五个蛋蛋刚来到“水”楼门口,立刻便慌呆了!
“不好——”
九糊涂连哭带叫着滚出穿堂儿,跪倒在大门外的大糊涂跟前说:
“老,老大,咱们把把火给救活啦!”
“救活啦?”
大糊涂短时间内还没反应过来。
“对,对……救活了,好高好高!”
一边回答着,九糊涂爬起身来举出右手向上比划着。
“活了?”
大糊涂还有些纳闷儿,摸着脑门儿往里走。
等停在“水”楼外朝深处一望,它霎时间被吓傻,唯见火堆半堂宽了,火苗烧着楼顶。
“快,快去救姐姐!”
大糊涂急了,边喊边向楼内冲。
经过一气连跌带爬,九个小糊涂蛋儿呼哧呼哧地出现在李文芸床边,七手八脚抬起她就往楼下跑。
李文芸迷迷糊糊地醒来之时,已经在花园边儿上的地面了。
“啊,姐姐醒啦,姐姐醒啦!”
它们顿时欢呼起来。
李文芸慢慢地坐起,正看见楼内着出的大火。
“你们真是名不虚传的糊涂蛋!抱薪救火的蠢事居然都能做出来!”
这一刻,轩轩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嘴里批评着,身子却连忙摇动,猛然间从自己的月瓣儿样子身躯尾端喷出一大束水柱直直地冲在火丛上,没用多会儿便将火熄灭了。
“不要怪它们啦,这深更半夜的让它们去哪儿找水呀。”
李文芸站起来望着四周,对轩轩说。
此时的夜晚很静了,静得凄凉。
穹月淡淡地照着四野,照出那些模模糊糊的白杨树,一长排伸长……又照现灰黑灰黑的单调鸟窝,让她变得更加心重起来,一个,两个,还三个……好像真的使回忆起了旧人,自己又那么倔强地不肯想了。匆匆转过脸来,将视线停留在另外一座楼前,那个“杰”字为何也沉凝了很多?会不会又是某个忘死的从前呢?
“我是什么年代开始冷情的?让伤痛的一幕幕过往被狠狠地磨灭而尽了?也许都是经历的缘故吧……可既然已经那样,因何叫我重新唤醒了什么?是由于黑夜吗?是黑夜的静招惹的吗?黑夜,竟然太可怕……”
李文芸喃喃地自语着,被来风轻轻吹开眉边儿的柔发,使露出依旧微凸的额头,却仿佛更美了。在不经意间,一滴久违的泪水从她脸上流出,又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