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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渊带着楚长安,出了楚府,穿过楚府大门前的一条街道后,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上了自己的柳叶形飞行灵器。
楚长安的修为依旧停留在金丹期初期,但困局一院二十多年,战力还剩下几何就不得而知了。
华渊负手而立,全神戒备。因为怕路上再生波折,他全力催动飞行法器,也没有精力跟楚长安攀谈。
天高云淡,从天上向下俯瞰,天音城屋宇林立,人头攒动。远处的天际上,也时不时有遁光划过。
一路平安无事,眼看着就要到天音阁的山门了,华渊提着的心忽然一紧,手腕一翻,一把红色飞剑出现在掌心中。楚长安也戒备起来。
几点流光骤然从山林里蹿了上来,来人戴着青铜面具,一句话也没有交代,从四个方向包抄而上,上手就是杀招。
“长安真人,自己小心!”华渊抽空扔了一个储物袋给楚长安,眼中杀气一涌,揉身而上。
带着青铜面具的四人也是金丹期的修为,两人迎上华渊,另外有两人围上了楚长安。
面具人手段凌厉,联手攻击时配合十分默契。围着华渊的二人明显是以拖住他为主,而围着楚长安的二人则是专往要害招呼。
华渊算是金丹期修士中的好手,可一时也无法分心去照顾楚长安,他面上大急,手里的桃花剑如密雨般挥洒而出,各种符箓不要灵石似的洒落,各种法术和法器的光辉在空中绽开来,煞是好看。围攻他的两个人被迫缓了缓攻势,华渊觑准一个空当,一剑把一个面具人手里的铁索斩断,又砸下一张高阶雷暴符把另外一个面具人炸伤,抽身退到楚长安身边。
楚长安正是左支右绌的时候,多年不动手,手底下的功夫十不存一,越打心中越焦急苦涩。这一分心,一个面具人的长矛迎面刺向了他的心口,他竟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刺个对穿。
“长安真人!”华渊眼神一凌,劈手甩出一面盾牌,将面具人的长矛抵住,紧接着甩出一把各式符箓。
楚长安也回过神来,这才想到,华渊给他的储物袋里有符箓有丹药也有法器,这等周全的准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布置下来的。
如此一来,楚长安倒是能勉强应付局面了。华渊剑式一凝,剑法倏然由疾风密雨般的凌厉变得华美缥缈。
红色的桃花剑一个瞬间就能刺出上百次,剑光凝成了匹练,如一树桃花在半空缓缓绽放。正是他的成名剑法---千树繁花。
这一招虽然极美,但其间蕴藏着的凛冽杀气却是极盛。但围着他的两个面具人却没有后退半步,好似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性命似的,被早先的雷暴符炸得血肉淋漓的面具人居然合身扑到剑光中;另一人拦在了华渊身后,激荡的剑气将他全身的衣服绞成了齑粉,皮肤上也暴起一道道血痕。但这二人居然像是完全不知道疼痛一般,只是拼命地缠住华渊。
就在这时候,围着楚长安的二人也加紧了攻势,同样是不要命的招式,一个面具人拼着一只手臂被削断,生生向着楚长安的身子撞去,另外一个人则趁机从一边出手,金光闪闪的长矛对着他的后心捅去。
“我命休矣!”楚长安心中哀叹一声,他知道背后有一把长矛在刺向他的身体。可是,前面的面具人死死却抱住了他的身子,这等无赖招数,在此时却出奇的有效。
华渊觉得这几个面具人的情况很不对头,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双手连连结印,控制着剑光左右纵横。就见一树繁花倏然炸开,千万点花瓣迸射向周围,被困在剑势中的两个面具人瞬间被绞成了肉沫,如一小团红色的雪,扑簌簌随风散落。
“呔!”另一声清喝在半空中响起,心如死灰的楚长安就见一只手从半空里伸出来。
那双手前后一分,困住他的两个面具人瞬间被扯了起来。那两个面具人以一种奇怪的姿态虚立在半空,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整个身子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涨大!
“不好,他要自爆!”楚长安看出端倪,忙提醒出声。
一声轻笑从云天里传来:“放心,他们自爆不了的。”
那双手在这二人身上虚虚一点,鼓成了一个大号鹅蛋的面具人就像是被放了气的轮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干瘪下去,噗嗤一声,没了动静。
华渊已然收剑而立,一场比斗之后,他身上额衣饰居然丝毫未损,对这双手的出现也毫不意外。楚长安方知,开始的时候,华渊怕是留了手的。至于目的,也许是在试探自己。而凌霄,他很可能一直都跟着他们。华渊在明,他在暗,端的是好手段。
“凌师叔,你回来了!”华渊笑了笑,看着遁光交错的天际道,“看来,我们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虚空蓦地一荡,一个清瘦的年轻道人凭空出现这二人身前。他招了招手,将两具干瘪的尸体收进了储物袋中。
楚长安也拜了下去:“凌师叔。”此人正是执法堂的凌霄,他当年也曾经见过,算是跟他同一个时代的人。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声名显赫,又是执法堂中人,权柄甚重,连他也自愧弗如。二十年不见,他居然就结婴了。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凌霄此时还不足百岁吧?
凌霄点了点头算是还礼,三人转眼就到了山门前。
一大群人迎上前来,这些都是看见打斗赶来看究竟的人。明面上,天音城是不允许私斗的。可是今天,天音阁的弟子居然在山门前被人袭杀了,这实在让人震惊!
来人多是金丹期修士和筑基期修士,只有一个是元婴期修士。楚长安认得出来,那个人还是他的长辈,他得称一声三叔祖。
“是长安真人啊!”
“方才是怎么回事?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山门前杀人?”
……
纷乱熙攘中,不少人凑上来问候。长安真人销声匿迹了二十多年,如今重现门派,有人想打探根底的,有人想混个脸熟;有人是真的关心,也有人是嘲讽挖苦,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华渊也不能硬生生拦着,他跟凌霄虚应了几句,再回头时,就发现楚长安神色有异。他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跟凌霄对视一眼,匆匆往执法堂复命。
就在这三人离开后,不远处的迎客松下,一个飘逸如仙的白衣人影闪了一下,很快隐没下去。
“长安真人?”华渊喊了楚长安一声,楚长安居然没有应声,脸上呈现出一种似悲似喜的复杂表情,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凌霄对华渊摇了摇头,意思是不需要再问。华渊惯常挂在脸上懒散此时化作一片冷凝,望了一眼半山上玄黑色的大殿,没有出声。
到了大殿门口,华渊直接把人带去了讯问室,凌霄则去见了叶清羽。
叶清羽正在翻看一份卷宗,这卷宗却不是轻便的玉简,而是真正的白纸黑字。修真界中虽然广泛使用玉简记录信息,但对于重要的东西,特别是情报,还是会记在纸上。原因很简单,玉简上神识刻画出的字符都是一样的,也很容易被修改,但每个人的笔迹却各不相同,而且,一旦写就,旁人也不容易删改。
凌霄简单行了个礼,叶清羽放下手里的东西,招呼他到近前来。
凌霄也不与他不客气,上前道:“堂主,人带回来了,在山门前出了点麻烦,华渊正在审问。拦路的四个人有些问题,我带回了两个人的尸身。”执法堂传讯关键人物的时候,一向是明暗两路用时出马。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这是规矩。这一次,就是华渊在明,他在暗。
叶清羽搁下手里的卷宗,笑了笑道:“看来,我们这次是找到了个关键人物。那两个杀手的尸身交给柴静看看。楚家的人也该上门了,你小心应付。”
“属下明白。”凌霄点了点头,眼角注意到,叶清羽手里的卷宗外皮上写有“君玉”二字,有些意外道,“堂主,你让人查了楚天行那个小女儿的底?”
“你也知道她?”叶清羽扬了扬手,直接将卷宗递给凌霄,“是个很有趣的小东西!”
“凌霄就是负责情报的,这个消息也听过。楚天行跟云千蝶一直就是众人眼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典范,谁知,这楚天行居然还在外头留了个女儿,而云千蝶居然也捏着鼻子认了,的确让人吃惊!”他接过卷宗,逐行逐行地看过去,眼中也生出了些许兴味。
卷宗中写得很详细,连君绮珊、君晟的信息也有所涉及。君玉在楚家做的事情也没能完全瞒过执法堂的暗桩,像是嫡母的毒花没能奈何得了她,反而把楚姗莫名地坑进了彀中,还借势算计了嫡母一把;像是这个女孩子喜欢搜集玉简,把楚家藏书阁第一层读了个遍;像是她的悟性很高,但不大喜欢与同辈中人来往等等。
凌霄也非庸人,这里头的事情只需想一想就能猜出个几分。他指着记录着毒花风波的一行字道:“她应该是早就发现了花香有问题,故意拉楚姗进来搅局的吧?楚姗出事,二夫人肯定不会坐视,云千蝶也只能自认倒霉!这心思手段,还真是百无禁忌。”
叶清羽道:“你不妨再猜一猜,她是怎么应付花香这一劫的?”
“按照常理来说,她既然知道花香有毒,那就一定能知道解毒或者避开的手段。不过,堂主你这么问我,想必她的做法非比寻常。”
叶清羽道:“这香气很容易解,用清心兰就可以。可是,据子衿说,朝华和朝颜的衣服上,都有用清心兰薰过的痕迹,但她的衣服上却没有这种香气,反而隐隐带着迷迭花的味道。”子衿也是因为被识破易容而心生好奇,特意留心了朝华衣服上的香味,不经意间跟叶清羽提过一次。至于迷迭花的香味,则是他自己发现的。
凌霄皱了皱眉:“难道这味道其实对她没有影响?不对,那一年,以她双灵根的资质,修为就止步在炼气期二层。这不应该啊?”从这一条线报上来看,她其实还是受到影响了,但这影响仅仅是让她放慢了修炼速度,却没有迷失心智。
叶清羽道:“是习惯了。她在拿自己试毒,以这花香试炼心境,直到不受影响。”虽然这种做法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他觉得,那个丫头绝对干得出来。为达目的,该心狠的时候,她半点儿都不会心软。
你这堂主大人不也是如此吗?凌霄在心里嘀咕道,果然,变态的行径只有变态才能看懂,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其实还是个正常人。
“这丫头倒是颗好苗子!”凌霄道。
“若是能成长起来的话,不可估量啊!”叶清羽眼中透出期许,赞同道。
执法堂究竟是个什么部门呢?如果一定要给个形象比喻的话,或许可以称它为公安和国安两个部门的综合体。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一下天音阁的权利机构了!
从整体上看,天音阁的势力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以大世家为主的家族派,一是以散修和小家族为主的师徒派。世家派树大根深,家族派人多势众。
天音阁的规矩历来是师徒派掌权,世家派养势。也就是说,师徒派以掌门为代表参与门派日常事务;世家派以长老会的形式参与门派的重大事务。
而执法堂呢?它独立于这两方势力之外,以维护门派利益为目的,周旋在两者之间,职司明面上的门规律法,也负责暗地里的阴私谍报。因此,执法堂也有明部和暗部之分,这里集中了门派中的精英力量,人数不多,但权柄甚重。
凌霄就是此中翘楚,他在明部挂名,偶尔在人前露露脸刷一下存在感,主要负责的还是谍报之事。
离开了叶清羽的房间,他就直奔另一个在明部挂了号的人---柴静的住处。
柴静是个金丹期的医修,在执法堂之中,充当着类似于法医之类的角色。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周身没有半点医修之人的温和悲悯,冷冰冰的,就像一根会移动的冰凌。
凌霄将手里的两具干瘪的尸体摆出来的时候,她面不改色地揭开了这二人的青铜面具,对着这两张五官皱缩的面孔道:“周珏、宁远,开阳峰普通内门弟子,碧水真人座下,就在刚才,他们的魂牌碎裂了。”天音阁陨落的内门弟子也是要在执法堂备案的,柴静便负责一部分,是以,她对这两人很熟悉。
“他们是五年前离开门派的,用的名目是外出历练。那时候,他们一个是筑基中期,一个是筑基后期。”柴静道。
凌霄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五年修到了结丹期,这修为进步够快的啊!”
柴静没有答话,她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银光锃亮的匕首,将这二人的衣服一一脱下来后,匕首对准丹田位置,一刀划开。
匕首在一堆肠子中拨弄了几下,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金丹出现在两人眼前。这金丹颜色黯淡,表面上还密密地缠着许多血丝,看上去分外可怖。
凌霄和柴静眼里都露出了了然之色。
“血缠金丹,他们修炼过化灵神功!”柴静说着,又划开了另外一个人的丹田,挑出来一颗同样缠着血丝的金丹。
柴静用神识仔细检查过这二人的尸身后,将尸体翻了个身,匕首插进后脑一寸。只听一声脆响响起,这不是匕首撞击骨头的声音,而是匕首和金属相撞的声音。
柴静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匕首在后脑画了一个十字,刀尖挑出来一颗拇指大小的菱形晶体。她掐诀凝出一团水,将晶体洗净,发现这枚晶体呈漂亮的天蓝色,表面密布着一层符文。
“傀儡咒!”柴静与凌霄异口同声道。
傀儡咒,顾名思义,就是一种能将人变成傀儡的咒术,被施了傀儡咒的修士,就像被签了主仆契约的灵兽,再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思。
“这是第二次了!”柴静放下匕首,从储物袋里拿了纸笔,开始记录。
凌霄没有打扰柴静,他在慢慢回想三年前的那件事。
那是一个关于天才的悲剧,时至今日,人们提起来的时候,还免不了摇头叹息。
三年前,凌霄在外路过云城的一片荒野时,意外发现了天音阁弟子的求救信号。
也许是在外历练的同门遇险了吧?他立即乘着飞剑赶到那里,就见地上倒着七八具尸体,一个面色狰狞的金丹期修士正在追杀一个筑基期初期的少年。
那不是秦不凡吗?凌霄认出了那少年的身份,立即出手,一剑斩灭了那名的修士的神魂,而此时,炼气期的少年已经脱力倒地。
他探了探秦不凡的伤势,心下沉了沉。因为灵力透支过度,秦不凡的经脉和丹田都受了重创。得赶紧送回门派,找个医修看看才好!
他还有任务在身,不好在此地久留。就给门派设在云城的驻点传了消息,让他们来收拾场面。
一个月后,他办完事情,回到了天音阁,就听人说,门派里出了件大事。
秦不凡的资质被毁了。云城驻地的修士在收拾场面的时候,发现死亡的尸体有异,像是被修炼了邪法的邪修所害,没敢擅动,连活人带死人一并打包回去后,就迅速通知了天音阁总坛。
执法堂接手了之后的差事。结果却发现,死去的修士都是天音阁的弟子。这一行人本是在一个金丹期修士的带领之下外出做任务的,但谁知走到云城这片荒野之后,为首的金丹期修士毫无征兆地狂性大发,对同伴痛下杀手。
柴静检查了那个金丹期修士的尸身,在他的身体中,发现了带着血丝的金丹和一颗蓝色晶体。同时,从他的储物袋中,找到了一块刻录着化灵神功的功法玉简。有见多识广的修士指认出来,这化灵神功就是简化版的炼精化灵*。
但事情发展到这里就走进了一个僵局,之后的三年,尽管执法堂百般查访,也没能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直到如今,又发现了同样死法的面具人。
面具人身上虽然有储物袋,但储物袋里很干净,除了几件法器外,什么都没有。看得出来,幕后之人很小心。
像是有一张大网在头上织就,凌霄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是一只蜘蛛,正顺着一根游丝向上,慢慢向着大网的中心爬去。
就在这时候,华渊匆匆闯了进来。
凌霄见他面色不好,心知他大约也没从楚长安口里问出东西来。
柴静也做完了手里的活,将结果记录在一张白纸上,交给了凌霄。
“凌师叔,我们先去见堂主吧!”
“也好!”
两人出了房门,回了叶清羽的房间。
“楚长安什么都没有说!”华渊阴沉沉道。“他分明是知道什么的,可不知为什么,却什么也不肯说。”
“看来,是有人不许他说。”凌霄道,“还记得山门前的那些人吗,我想,应该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
叶清羽道:“楚长安被囚禁了二十多年,应该不至于因为家族声誉忍气吞声。想必是有人捏住了他的软肋!可是,他的软肋又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来报:“云夫人和楚三长老求见堂主!”
“我去见他们!”凌霄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