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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髻未梳,她没有穿鞋,疯子一般跑在景致精致的小苑里,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
可……没人!没人!还是……没人!
一直从水榭楼台的西苑跑到东苑又跑去南厦,偌大的一个园子里,昨日还各司其职,今日,竟只留了她一个人。
颓然的双腿发软,她渐渐瘫下来跪坐在楠竹林的通幽小径上,仰头望,快入秋的日光透过竹林斑斑驳驳,往前看,小径尽头孤亭孑立没有赤风带着烦躁的背影,回头看……不、敢、回、头!
泪,落不下来,眼眶,凉的发酸,手指微蜷,单薄的落竹黄叶抓了满手,她想哭,想问,想喊,想怨恨!
可哭什么?问什么?喊什么?又怨什么?
还有点回不过神,可她心里已经清楚了,墨宸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这究竟算什么?
“呵呵……”她低头,低低的笑,她仰头,嗤嗤的笑,笑的停不下来。
远远的日光在渐渐黯淡,她使劲的眨眼想要看清楚,泪顺着两鬓滑落,慢慢什么都看不见……
如跌落的蝶,她重重倒下,砸飞了一地竹叶……
——
再度睁开眼睛,她还睡在水榭楼台她的房间里,不太远也不太近的地方守着一个人,只能看到背影。
毓筱昏昏沉沉,混沌的脑子理不清细枝末节,只是有一个念头若隐若现——是梦否?
强撑着起身,她想要去外头看一看,想去看日复一复不会变的各司其职,洒扫的丫头,守院的小厮,来来往往忙碌的丫鬟婆子。
动静惊动了静坐守护的人,回首,入目眉眼温柔,是华枫。所以,那一场,不是梦!
“毓筱,别起来。”
“……”她张口,音却未出。
“你高热昏睡五日,喉部太干,要过几日才能发声。”
照顾着毓筱又躺回榻上,华枫眉眼温柔下隐藏着愁容,似是欲言又止,又似有口难言。
相对无言撇一室寂静,相对而言,外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鬼节祭祀,皇家祭天,可厚重的九龙门推开,门里,本该早已在皇陵化作白骨的清帝就站在那里,活生生的!
清帝不死,今上杀父弑君之揣度自然不复存在,只是清帝一语,激起千层浪!
「你是谁!朕这皇位是要传给小六的,你是谁,滚!这是给小六的,朕的小六,小六……」
等着观祭天大典的百姓都惊了,也炸了锅了。
原来,这皇位,皇上本是属意六皇子的,那今上……
且说清帝……看起来似乎精神也不太好啊。
七嘴八舌的议论,指指点点的嚼舌,百姓自然也好奇花落谁家,毕竟关系着家国大事,生杀大权。
只是,皇上一声令下,清帝被带回皇宫,祭天大典也没能举行,事情到这里就囫囵了了,留下了充分的空白供茶余饭后慢慢揣度。
然,京城里各路文人墨客三教九流正炒的火热之际,又有一条消息疯卷了京城。
——六皇子被囚冥楼早已夭,只戴罪之身不入皇陵,故不曾报。
这一下,正统继承人没了,皇位上坐着的那一个不是清帝心里想的,那么,六皇子因何而死自然也多了几分颜色,平添了几分臆测。
“怎的就早不死晚不死,偏是这个档口?”
“不是说了戴罪之身不如皇陵便不报。”
“嘁——唬三岁孩童不成?!皇子之丧哪个胆敢不报?”
“这倒也是……”
说不清是震怒还是焦躁,御书房里皇上已经好几夜不成眠,伺候在旁的安公公少不了多几句安慰,只是起不了分毫作用。
这一局,已做成了死局!
虽然他下这一步棋时也曾一念闪过想着万一有朝一日被拆穿,可却……
他以为至少父皇还在,他能帮着他说清楚,却不想让一切不清楚的人,就是父皇。
还有六皇子夭的消息……
他约摸猜得到是谁这样勤快又及时。
终究……还是不够狠吗?
若是……杀了景心呢?
是啊,若早在景心看到他杀七弟的时候就杀了她,又如何有今日「六皇子夭」的消息飞满京城?
可,终究他还是手软了,就好像那个被毒蛊控制整日里备受折磨却还是不愿意死的大哥一样,他用残忍的、冷酷的手段去掩饰自己的心软去留住他们的命,可到头来,却似乎正应了父皇教的那一句——帝王薄情不相负。
没有毒蛊不必听大哥刺心的笑不必看怨毒的眸,没有仁心不必留景心性命也不必进退维谷寸步行难!
可到底……罢了,已这样了。
清帝被他暂留了帝寝殿,太医诊过了,说的委婉可意思明了——这是心病,父皇这是疯了,何时能清醒无人可知。
再者,太医还提醒了一点——父皇的身体怕是要不行了。
长长的舒一口气出来,皇上将所有的焦头烂额都暂且搁下。他这位父皇许对别的兄弟而言不是个好父亲,可对他……榻前尽孝,这是上天补给他的机会。
——
五更天,早朝前,皇上为清帝穿好衣衫,擦过脸,正吩咐安公公备些小茶点。
可送来的不是茶点,而是密报。
“皇上,萧尘萧大人来了。”
“哐当!”手下一顿的功夫水盆被碰倒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皇上。”安公公听着动静担着心,却到底不曾逾矩。
“进来,收拾了吧。”
安公公动作极快,清了水迹端了盆出门,已经换了萧尘进来。
半晌不问不言语,皇上终是长叹一声,问出口:“特意赶在早朝前,可是北边来的消息?”
“……”看得出萧尘明显的怔了怔,是意外,意外皇上竟料得如此巧,“是。”
“说来听听,听听朕这两位好兄长打算趁火打什么劫!”
“……”不知是否太大逆不道还是萧尘体谅着皇上的心情,竟带了几分犹豫才说:“两位王爷说是要……要勤王。”
“哈哈……”像是听了什么惊天笑话,萧尘还是头一回听皇上笑成这样,头垂的愈低,心在颤栗。
“勤王?勤哪位王?”宛如利剑的发问,萧尘垂首不言,这并非是需要他应的问题,只是皇上心里的苦闷而已。
是清君侧还是心怀不轨二王知天下亦知,好听的借口冠冕堂皇也不过图一个名正言顺,逃得是史官的口诛笔伐。
谁都知,这二位是要借着这机会,夺位!
可坏就坏在,皇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一样坐的是名不正言不顺,即使二王兵戈征讨,百姓也不见得会站在皇上这一边,更何况还有六皇子不明因由的早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