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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内外匆忙,人心不定。谢氏猝死的消息,像一团厚重的乌云,越来越低沉的笼罩在魏国公宅的上空。
傍晚,似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奴仆们个个都是一脸肃穆,悄然无声地穿梭于府宅内外。也在这个时候儿,忙完谢氏丧礼的徐辉祖,摒退了身边的随从,独自来到了最西边的小院里。
这个小院,正是仪华母子暂歇的地方。
那时,小高熙才在仪华一半诓哄一半威胁下,用了很小的一碗荷叶粥、一个盐蛋和些小菜,然后眼睛红红的睡了。仪华在一旁看着他,手里一把绢纱宫扇,时轻时重的扇着。她的脸上是疲惫不堪的神色。
在母子两身后的李进忠,见仪华缠着纱布的右手,持了宫扇一下一下的扇着,他担心的说:“王妃,让小的来给二王子打扇子,您先用些吃食吧。”
仪华不肯动,因为她心里在自责。
李进忠再劝,仪华抬起头要说话,却看见竹帘外面有个高大的身影。她站起来,向竹帘后的人说:“既然来了,就请进。”
李进忠很诧异,疾步上去相迎,竹帘就已从外掀开,徐辉祖走了进来。
仪华没有上前招呼,她轻手轻脚的放下床帏纱帐,又放下楠木隔扇上的一排珠帘,走到小外间,很平静的说:“李进忠你退下,我和魏国公有话要说。”
李进忠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等他中午从集市里买了小玩意儿回来,谢氏已经死了,仪华母子受了伤。现在听仪华冷冰冰的喊魏国公,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但他的身份让他不能说什么,只能依然退下。
屋子里,除了哭累睡了的小高熙,只剩兄妹两人。
徐辉祖看了一眼仪华身上的两处伤,探头往珠帘后看。
仪华左移一步,挡住徐辉祖的视线。
徐辉祖神情尴尬了一瞬,转而又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问:“你和熙儿的伤,可无大碍?”
仪华不答,指了指红木圆桌旁的木凳,径直走过去坐下,开门见山道:“早上的事,魏国公打算如何处理?”她一边说一边到了两杯凉茶。
徐辉祖微讶,旋即恢复常态,与仪华对桌而坐。
自三月初八,见到仪华的那一面,他就发现仪华不再是从前那个受人摆布的小丫头。可是他却仍然没有想到,这个从不让他重视的庶妹,有一天会平静到面无表情的当头质问他。
只想到这里,徐辉祖骤然磕下沾唇的凉茶,冷笑着提醒:“别忘了,你也是徐家人!”
徐家人?就因为她是徐家人,所以在谢氏肆无忌惮伤害了小高熙后,她还要以德报怨?!仪华心下不以为然,甚至窜起了一簇怒火,但她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沉静如水。她说道:“正因为没有忘记我是徐家人,才会平静的坐在这里,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徐辉祖不愧“文武双全”之声明,一听仪华这样说,他立刻危险的眯起眼睛,凛然道:“你想要什么?”
仪华丝毫不诧异,徐辉祖仅凭一句话就看出她的意图,毕竟能成为朱标身边第一信任之人,又能在京中兵营里掌权,岂是她能应付?与这种人说话,最好的就是不要拐弯抹角,直言其事。
仪华紧了紧握茶杯的手,迎上徐辉祖咄咄逼人的目光,语速缓慢而语气决然道:“谢氏让我立下誓言,那么母债子还,我不追究谢氏行凶一事,只要你向我承诺一件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尽全力保朱高熙、朱高燧兄弟两安全无虞。”
徐辉祖以为是什么秘事,始料未及却是这样的事,他心里哂笑一声“果真是妇人之见”。但又蓦然想起蓝玉一年前私下予他的话,难道这其中有诈?念头电梭而过,徐辉祖又打消疑惑。以他对朱棣的认识,朱棣这个人绝不可能对一个女人推心置腹。这般,仪华会这样要求,应该是谢氏让她立誓的原因。
一念之间,徐辉祖已千回百转。他道:“你的两个儿子是我外甥,能帮的我自然会帮。”
只怕到了敌我对峙,以徐辉祖的死忠的性子,亲生儿子都可以手刃,何况是两个没有感情的外甥?仪华心里冷笑着,没有理会徐辉祖模棱两可的话,只是坚持道:“我要的只是一个承诺,要听见你亲口答应。”
徐辉祖剑眉皱起,略带挑剔的扫了仪华一眼儿。
他不喜欢执拗的女人,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而不是与一个男人讨价还价。不过显然仪华是有备而来,今天若不给她一个肯定答复,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徐辉祖权衡利弊片刻,终是沉吟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仅有一次!并且今日之事,你不能告诉燕王!”
这已足够,她根本就没想过,徐辉祖会承诺一直护他们。至于是否让朱棣知否,她私心的并不愿意。
如此,仪华很满意这个协商的结果。于是她微笑道:“好,大哥放心。那我代熙儿、燧儿谢过大哥。”
徐辉祖见仪华满意,立马提出另一件让他极为头痛的事:“三弟因为今早的事,受了不小的打击。他已经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一天,不和任何人说话。而你和他感情不错,此事又与你有关,我想你去看看他。”
仪华是真把极具正义感的徐增寿当做弟弟,一听徐辉祖这样说,她立马就要开口答应。但话到嘴边,她又突然咽了回去,另道:“我和熙儿受了外伤,以防外人发现,丧礼期间的守灵、吊丧,我母子不会出现。我想大哥一定有办法解决。”
徐辉祖听了眉头又是一皱,穿了素衣掩了脖子根本看不见伤口,不出现才会引起外人怀疑!而且谢氏因为今早之事,也减少了三个月的寿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念及此,徐辉祖有些愤怒。可一旦想到这件事终究是自己这边理亏,到底还是退让一步道:“可以,但是一月后的下葬,你必须出现。”
“这是自然。”仪华点头,她毕竟还是谢氏的“女儿”,下葬的时候不出现,于她却是不利。
这样,同父异母的两兄妹,就达成了一致。
在徐辉祖离开时,忽然来了一场夏日的暴雨,豆大的雨珠打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屋檐上的雨水在灰瓦凹槽里流下来,或大或小,时疾时慢,发出高高低低的清音脆响。
仪华推开阁楼上的窗户,窗外一排瘦竹在暴雨中哗啦啦的响,偶有一片翠绿的竹叶打落,在楼墙下的小沟渠里身不由己的打着旋儿。她出神的望着那一片竹叶,一缕惆怅一丝委屈在心头萦绕。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到了上药的时候,又痛得哭嚎不止,可那时的嗓子都哑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又肿又红,里面全是害怕。今儿一整天,都紧紧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一下。
然而,她只能任小高熙无辜受伤,不能为他讨半分说法。就算绞尽脑汁后,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换得极少的利处。可是仅凭自己模糊的前世记忆,多年后会有一场由朱棣发起的战役,那朱高炽他们三兄弟究竟会有危险吗?
她不得而知。
不过以魏国公宅与太子府愈发紧密的关系,朱标、朱允炆两父子对徐辉祖的信任,徐辉祖自身的军事才能,若是没有意外他总会上战场,希望那时候他能记得起今日的曾诺……
这时,暮色四合,雨势渐收。
仪华敛回思绪,抬头望了北方的天际。她想,在这一刻,自己是希望有一个臂膀可以让她依靠。
“王妃。”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以及李进忠刻意压低的声音:“天黑了,小的让人进来点灯了?再让厨房重新备些吃食,可好?”
仪华转身,摇头吩咐道:“不用了,你在这里照看熙儿,我要去看看三弟。”
她撑了一把油纸伞,提了一只羊皮宫灯,来到了徐增寿的院子。院子里没有掌灯,也没有奴仆守候,一路穿行无阻来到了书房门前。
“咚咚”几声叩门后,仪华轻声说道:“三弟,是我。”
屋里没有反应,隔了许久之后,只听“哐啷”一声响,仪华微微的笑了,她放下油纸伞,提着宫灯推门而入。
羊皮宫灯放在书案上,原本漆黑的屋子里,让柔和的灯光照亮。
书案上,一个束发戴冠的少年趴着,他单薄的肩膀在昏黄的光下微微颤抖,不觉让人怜惜。
做了母亲的仪华,心是格外的柔软。她温柔的看着少年,缓行细步,来到书案后面,手轻轻的抚上少年精瘦的肩,轻声细语的说:“三弟,谢……你和你母亲感情甚笃,她最疼的人也是你,你应该去守灵,莫让自己以后后悔。”
“可是她伤害了你和熙儿!”徐增寿猛抬头,双目红肿,泪痕斑斑。
这句又冲又急的话,令仪华心下一软,她笑意深了:“她对我和熙儿起歹心,我固然怨恨她,却与你无关。而你依然是我的弟弟,也是……你的母亲。”虽是在笑,话中却透着不让人察觉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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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男主的朱棣,居然好几章没出现,太杯具了。下一章500字内解决小小少年,啦啦啦烦恼……猪蹄上场。题外,当然不会让仪华帮谢氏说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