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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大哥、大哥真的很忙。改天,改天大哥再陪你聊天吧!”玉玲珑今天的所作所为十分奇怪,玉承祖不想再和她耗下去了。
“您……没有事情要和我说吗?”我怀着最后的希望,想给他最后的机会。
“我?没有。”承祖大哥不假思索的慌忙摇头。
“嗯,”我微微的点着头,心里涌起无数的失望。“您没有,我有。”
我慢慢的走回座位,尽量让自己放松,内心使劲的吸了几口气,慢慢的坐下。承祖大哥满脸疑问的望着我,等着我的下文。我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承祖大哥。他向我快走了几步,接了过去,仔细的端详着。
“知道是什么吗?”
承祖大哥抬起头,迟疑的摇了摇头。
“袖箭,一种藏在袖筒里的暗器。宫崎纯一郎已经证实,他的父亲便是死于这种暗器。”
承祖大哥猛地看向我,眼神犹如他手里锋利的袖箭一般,射向我。嘴里却依然若无其事的装着糊涂,“宫崎先生的父亲?我不明白。”
“二叔生前很擅长用袖箭的,百发百中,大哥一定也不知道吧?”
承祖大哥继续装傻充愣拼命的摇着脑袋。
“大哥,您真是贵人忘事多啊!以您当年与宫崎风的关系,竟然会不知道,他在日本还有一个儿子?”
我的问话一步一步逼近了承祖大哥的心里防线,他开始不耐烦了。
“玲珑,你这东一句西一句的,都把我说糊涂了。你要是有事情说就痛快点。”
承祖大哥的耐力不足了,我却不着急了,我在椅子上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宫崎风应该是当年绑架大哥的人吧?二叔也是他害死的,对吗?”
“是啊,都怪我,怪我太相信宫崎风了,二叔是为我保护我,才……。”承祖大哥悲痛的揉着眼睛,可惜,没有揉出半滴眼泪。
我的心里冷笑着,“怎么能怪您呢?父子嘛,天性。”趁着承祖大哥出神的功夫,我轻叹道,“所以,宫崎纯一郎如此对我,我一点都不怪他。”
“是啊,父子!这么说,宫崎纯一郎真是来报仇的。”
“报仇?大哥,您说谁来报仇啊?”我抓住他的破绽紧追不放。
“我?我没有说啊?”
“您刚刚分明说了,您说宫崎纯一郎是来报仇的,难道咱们玉家和他有仇吗?”
“不是,是你说的啊?”
“大哥,到底是还是不是啊?我说什么了?”
“你开始说宫崎纯一郎的父亲死于袖箭,又说宫崎风有个儿子……”说到此,承祖大哥突然停住了,眼神茫然的看向我。
我得承认承祖大哥很聪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我是把宫崎纯一郎的父亲,宫崎风的儿子分开说的,我并没有说明两者之间的关系,而承祖大哥的一句“报仇”等于承认了他原本是知道二人的父子关系的。
我和承祖大哥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视对峙拉锯着,彼此的呼吸搅热了空气,空气中充斥着火辣呛人的火药味。
“本来,看到你与宫崎纯一郎相处得很融洽,大哥是不想说的,只是大哥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了,其实,宫崎纯一郎就是宫崎风的儿子。所以,他一定是来找玉家报仇的。玲珑,你不要再和他来往了!”
承祖大哥不愧是精明的商人,很好的一招以退为进,恰如其分的撇清了自己。不过,既然承祖大哥亲口承认了他知道宫崎风与宫崎纯一郎的父子关系,那么,此次谈话的缺口便已经打开了。
“如此说来,大哥一直是知道的,对吗?只是为了保护我而没有说出来,如今,又是为了保护我而说了出来,对吗?我真是没看出来啊!原来,大哥已经如此的厚颜无耻了!”
我的手狠狠的拍在供桌上,桌子上的供品和牌位被震得发出“嗡嗡”的响声,我的手指和手掌也已经拍得完全麻木了。只是,我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提高一分声调。
“玲珑,你太不像话了,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大哥,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反倒是承祖大哥激动的暴跳如雷,高声高调的喊叫起来。
“大哥,别激动嘛!我倒是有几件事情不明白,要请教您,一、您早就知道宫崎纯一郎是仇人的儿子,为什么不说?二、当年的绑架案真相如何?您与宫崎风又有怎样的交易?三、马家被灭门,您在其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四、承智二哥赌玉是受何人唆使?您今天必须说清楚。”
我站起来一步一步的逼向承祖大哥,我每次逼近一步,承祖大哥便后退一步,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语速越来越快,一字一句都敲击着承祖大哥的心,他的脸色随着我的问话,一点一点的变得惨白,眼睛里透射出惊慌失措般的绝望。
承智二哥的事情,我也只是猜测。我反反复复的想过,觉得疑点很多,第一、承智二哥是个标准的“玉痴”,如果无人唆使,他根本就不知道何为赌玉,更加不会自己跑到赌玉场去的。第二、白依依堂堂一个大宅门里的少奶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京郊赌玉场去?第三、怎么会那么巧,承智二哥赌玉便正好被白依依撞见?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所以,我猜测此事承祖大哥定然逃不了干系。
我突然提高了声调,慌乱而恐惧的喊叫起来,手颤巍巍的指着眼睛直直的看向承祖大哥的身后,
“大哥,看、快看,二叔来了,马叔叔也来了,还有马子服和他怀孕的妻子都来了。”
我一下子停住了,又压低了声音,带着丝丝从地狱而来的阴冷,发出毒蛇般“嘶嘶”的声音。我的声调却是温婉柔和的,似在与谁闲话家常,
“二叔、马伯伯你们都来了,你们是不是死不瞑目啊!子服,你也来了,你做爸爸了吧!一定是个漂亮可爱的儿子吧!你也死不瞑目,是吗?”
血色,在刹那间被全部抽离了,承祖大哥惨白的脸上只留下了惊慌和恐惧。他猛然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空气慌乱的叫着,
“不不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都是宫崎风和宫崎纯一郎父子,他们、他们是为了得到玉家祖传的玉如意,我只是、只是被利用的。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承祖大哥一边惊慌失措的喊叫着,一边“咚”的一声,直直的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响头,不一会儿,便染红的地面。
“说吧,全说出来,你就会得到原谅的。”
此刻的我仿佛来自地狱,阴森可怖,使人毛骨悚然,一朵似幽灵般飘忽而诡异的笑容,爬上了我的眼角眉梢。承祖大哥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往日的潇洒不羁,他匍匐在地上,嚎啕痛哭,断断续续的诉说着他的罪恶。却还是没有忘记一再强调,他是无辜的,他只是被利用了。
我心里全部的恨,再一次狠狠的紧紧的捆绑住了我,我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被掏空了,我没有心肝没有呼吸没有思想,有的只是彻头彻尾冰冻寒冷无以复加的恨。我已经幻化成地狱的恶魔,死死的扼住承祖大哥的喉咙。我紧咬牙关紧握双拳浑身发抖,却还是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如同地狱判官一般,重新坐回了供桌旁的椅子里。
“玉承祖,你可知罪?你罪孽深重!”
“是的,是的,我罪该万死!”
“万死?哼,一死足以。”
承祖大哥倏然抬起头来,双眼瞪得大大的,空洞的看着我,他不再叫喊不再哭泣不再恐惧,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空空的幽灵。
“一死足以?对,一死足以!”
说完,承祖大哥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袖箭,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喉咙。血,如同祖父去世那一晚一样的妩媚妖娆鬼魅惑人,撼人心魄的血,从玉承祖的喉咙里喷射出来,犹如我那绵绵不绝的恨。
瞅着眼前如此的恐怖的情景,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和害怕,仿佛在欣赏一幅油画。眼前的承祖大哥,似乎不是我的骨肉至亲,只不过是画中之人,与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站起来,走到已经仰面倒在地上的承祖大哥身边,看着他的身体从不停的抽搐到渐渐的平静,最后,不动了。流了如此多的血,他应该很疼吧?但是,他的脸上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祥和平静,还带着一丝满足解脱的微笑。
我慢慢的蹲下去,轻轻的把袖箭从玉承祖的喉咙处拔出来,仔细的把上面的血擦干净,并用染血的手帕覆盖在玉承祖的脸上。我的脑海里时隐时现着一句话,“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我缓缓的把袖箭重新放回衣袖里,轻声细语的对他说,“大哥,好走。”
然后,我站起身轻轻的拉开门,对守在门外的越女说,“找人把大爷弄弄干净。不开吊、不停灵、不祭奠,直接收殓,葬入祖坟吧!对外就说是因病吐血而亡。”
“是,小姐。”
越女在听到玉玲珑的吩咐,并看到祠堂里的一幕时,惊得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她一肚子的疑问,却没有多说半句,越女坚信小姐总有小姐的道理。
我的心里很明白,承祖大哥的死将会引发的轩然大波,会为我带来无数的敌意,更加会有人来兴师问罪。我却并不准备说出承祖大哥死亡的真相。
家里,我只对无痕姑母说出了真相,因为,我只在乎无痕姑母对我的态度,至于其他人,是爱是怨是拥戴是厌恶是怀疑是愤怒是不解是憎恨,都随他们吧,我是无所谓的。但是,我还是为此事接受了玉氏族人的质疑,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在玉氏宗祠足足跪了一天一夜。
承祖大哥的死的确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原本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对他进行警告,使他有所收敛。但是,事已至此,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也懒得辩解,更加无从辩解。
我让关起远接回了玉承智和杨柳夫妻,并把玉器行交给他们夫妻打理。我相信,在经营方面,杨柳会打理的很好。同时,我把承智二哥的儿子十七岁的玉达仁送进玉器行,从小学徒做起,承智二哥会精心栽培他的。
心有不甘的白依依披麻戴孝的找我大闹了一场,而这一闹,却又是一场悲剧。
“玉玲珑,你欺人太甚了,你这是欺负咱们孤儿寡妇啊!”
白依依闯进我工作的议事厅,京剧道白一般的又哭又闹。我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独自一人面对疯妇一样的白依依。面前的白依依从头到脚一身的素白,我的眼中却还是承祖大哥死去时的那一片妖艳诡异的残红。
“玉玲珑,你是个冷血动物,你不得好死。”
耳边,白依依不依不饶的一声高过一声的诅咒,心中,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静默。
“玉玲珑,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承祖在天有灵,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默默的靠进椅子里,疲惫而无奈的望着白依依,她为什么就不懂得适可而止呢?
“行了,别闹了。再闹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你凭什么如此对待承祖,不开吊、不停灵、不祭奠,玉玲珑,你也太狠了吧!”
看着白依依指着我鼻子尖儿的纤纤玉手,我忽然笑了,一只眼睛斜瞅着她。
“我已经很客气了,依大哥生前的所作所为,恐怕连祖进坟的资格他都没有。”
此话一出,一直哭闹不止的白依依,顿时,没有了声音。
“聪明的话,就乖乖的循规蹈矩的过日子,玉家不会亏待你的。”
白依依迅速擦去脸上的泪水,冲到我的面前,
“你什么意思?承祖做什么啦?不要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
我低下头,轻轻的叹出一口长气,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今天,既然已经逼到如此地步,那么,我索性就与她说个明明白白吧。
“白依依,大哥生前做过哪些对不起玉家,对不起祖宗,对不起我的事情,你知我也知。我想,这些事情里,应该都有你的份儿吧!白依依,我劝你还是睁大眼睛好好的看一看,如今的玉家,我到底可不可以只手遮天。别以为我没有证据,我不说,不是为了大哥更加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让芳菲和达信在玉家还有立足之地,你不要不知好歹。”
白依依直视着我的脸,眯起眼睛,心中左右衡量着我这一番话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