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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掌心按压在青花瓷色泽碎裂的花瓶碎渣上,手中溢出鲜红的血液,苏念的心里逐渐的麻木,以往的每一刻都不能察觉此时的绝望。
孟黛清忍着心疼不去看她,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天花板上,心里已经流泪到痛死,如今不能再为一己之私留她在身边,她也老了,女儿也该有个归宿了,即便那人是薄晏北她也认,因为她知道只有那个男人才会对苏念甘之如饴。
苏念缓慢的坐起来重新跪下,她趴在地上重重的给孟黛清磕了三个响头,直到最后一下她的额头抵在地上,强涌上来的难过委屈冲击了所有的感官,那一刻苏念模糊了双眼心中悲怆。
“你赶我走,就是让我去死。”她重重的咬下字音,抬头间掩下泪目,孟黛清浑身一颤,秀气的双手不住的颤抖,颤抖到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蠹。
“走。”
她没有看苏念一眼,甚至没有看到她额头撞出的淤血红肿。
苏念缓慢的起身,目光齐齐的落在母亲的侧脸上,她轻轻地嗤笑,泪眼轻闭,两行清泪顺着眼中央缓慢的落下。
她转身,拖着脚步走出门髹。
老旧的楼道散发着潮湿的气味,女人的脸上苍白麻木,沉重的脚步一个踉跄她整个人都坐在了冷硬的台阶上。
身后的房门被关上,孟黛清倚在门上哭的肝肠寸断,她一把年纪又没有经济来源,有她在,苏念如何能放下她。
苏念将头埋在手臂间,手臂紧紧地抱在腿上,冷意从双腿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同每一根发丝都禁除暖意。
男人站在楼道口,拦住漫天飘进来的飞雪,身姿冷冽,沉入冬夜的眼如同桎梏枷锁。
苏念抬眸,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薄晏北,煞着萧瑟浸着冰寒。
她缓慢的站起身子,薄晏北怕她摔倒,怕向前扶住她的手臂,苏念甩开,抬手紧甩了他一巴掌。
手中扎入的碎瓷片划破男人的皮肤,一道血印显现出来,薄晏北低眸,小心的抓住她的手掰开,许是她手掌心握的太用力,里面细碎的伤口此刻看起来触目惊心,还有她的额头淤青了一大片。
他眉宇皱起,直接把苏念打横给抱起来,抱去了车里。
她的眼眶通红,细碎的泪光中有着无助和心痛,薄晏北一个字都没说,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苏念进去包扎的片刻,薄晏北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接起来之后才知道电话那端的是苏念的母亲孟黛清。
“薄晏北,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好好对她,一定要对她好。”孟黛清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无法忍受让女儿和自己受苦,自己拖累于她,所以她狠心的将她赶走,这感觉不亚于失去一切。
薄晏北冷峻的眉宇凝注,他微微点头,半晌才意识到那边看不到他的动作。
“好。”仅仅一个字,凝注了真心真意。
“那我就放心了。”孟黛清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多说什么。
就在她要挂断通话的时候,薄晏北叫住了她:“妈。”
这称呼让孟黛清浑身一震,似乎有些难以承受,许久才听他声沉着慢慢的说道:“以前的事,我想亲自跟您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的事情太多太多,他无从开始悔恨和愧疚。
只希望能见面,他跪下给她磕个头,哪怕她打他几巴掌都在情理之中。
孟黛清沉默了许久,对妈这个称呼也消化了很久,她轻轻地笑,泪眼婆娑:“我心领了,你的那份心全放在她的身上我就满足了。”
现在,她除了苏念没有任何别的牵挂。
向南已入黄土,她唯有守着才能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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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离潇被关押在了女子监狱,今天是她正式入狱的第一天,法庭当庭宣判,她什么都没辩解,任由着庭审结束之后被押入监狱。
十二年的时间,说长很长,说短不短,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已经被剪短,在这个女子监狱里,一个小屋里面住了五个人。
她是新来的,所以受尽欺凌,此刻那些疯了般的女人像是累了一般的在一旁笑着讨论以前,只有她呆呆的坐在门口的位置,抬头仰望着小窗的方向发呆,那里是自由,是她暂时触碰不到的自由,等到她出去,已经是半老徐娘了。
十二年的时间,足够她反思,她可以抱着对商文博的怀念一辈子,她眯了眯眼,真的想忘掉现在所有的一切。
对于薄晏北的心动如同赤冷的嘲笑一般烙印在心底,而商文博是她此生最大的不舍和笑话。
在她迷茫痛苦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心爱之人,而他都不屑来见她一面,任由她一个人傻呵呵的一错再错。
说真的,有时候还真的觉得自己像极了许如臣,继承了他所有的阴暗面和不好,除了母亲给的这张面孔以及身材,她却是像极了许如臣。
现在的许如臣,怎么样了?
铁门被打开,许离潇反射性的起身,双手不自在的摩挲着素色狱服的衣角,狱警面无表情的看向许离潇。
“0289号,有人探视。”在这里,所有人都如同新生儿没有名字仅仅只有一个代号,好像特别的响应了那句重新做人的励志语言。
许离潇苍白着唇抿起,她大概知道是谁来了,许安诗不屑于见她,唐静如平日对她很好可是此时也不会来见她,许如臣不知死活那么只有他了。
她的弟弟许景遇。
果不其然,许景遇就站在与她隔着一块隔音大玻璃的对面,他刀削一般的脸上消瘦,许离潇有些暗暗心疼。
两人一起拿起电话,半晌沉默不语。
“以后,我每个月都尽量来看你。”许景遇先行开口,许离潇的案子最终他只用力扳回了一成,将十五年减至十二年。
她一入狱就很难见到了,每个月只有这么一次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通话时间。
原来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进到里面的人觉得岁月难熬,可是待在外面的人却觉得人生苦短。
“景遇,还是你最好。”许离潇笑了笑,曾经明媚的眸子暗淡下来,许景遇唇角绷成一条线,以前的许离潇多么聪明啊,在他的心里她就是他所认识最厉害的女人,不仅是因为她是他亲姐,而是因为她的明智。
如今,一盘乱棋全部坏在了薄晏北的身上,不,准确的应该说是坏在了商文博的身上。
他早就提醒过她,商文博可能还活着,可是许离潇没信,她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所分析到的,却不听别人的任何劝解,如今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却也是无可厚非。
也许世事弄人,可是天意如此,谁又能反驳的了呢?
“我会在外面帮你,你在里面也要好好努力争取提早出来。”许景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他轻声的安抚着许离潇。
“出不去了。”她抬眸望向许景遇,先不说十二年多久,独独是她的性子她也是熬不过去的。
她感觉自己似乎是患上了抑郁症,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离开这个世界,满脑子消极思想,这样的她,还怎么努力?
“你别乱说话。”
他和许离潇从小一起长大,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都十分的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所说的意思是什么,而她生无可恋的样子就如同致命的打击。
“别做傻事。”好死不如赖活着,套用一句话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放心吧,不会的。”许离潇回了回神,笑的有些勉强。
话毕,又是良久的沉默。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国?”还是许离潇再次开口,许景遇这次回来本就没打算在这里长待,只不过由她的订婚宴一件一件的事情安排到了现在他才留在这里,早知道就不让他和苏念回来了,至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也许她不会因为嫉妒对苏念动手,也许今天她也不会在这里,她更不会成为不了薄太太。
“也许过一阵子。”
“许如臣他怎么样了?”许离潇暗暗的问出口,因为她听不到得不到消息,现在更没有一点点的有关于许如臣的风声。
许景遇的目光一暗,暗流涌动,声音沉沉的说道:“死刑,就在这两天内执行。”
如今的许家,真的是分崩离析了。
“这都是报应。”许离潇轻笑出声,这样的男人就该处置,不配为人父为人夫为人长辈。
“离潇,他是父亲。”许景遇的目光带着不赞同,一个人就算在有错他也有血缘在,就像他放不下许离潇是一个道理。
“我知道他是父亲,景遇如果你能见到他记得替我转告给他一句话,谢谢他给了我这条命,希望他下辈子能做一个好人。”
没有许如臣就没有她的命,没有他伤商文博在先她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境地,原谅她现在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暖心的话来。
即便商文博活着都不能打消她对许如臣的恨意,错了就是错了。
“好,我代你说。”许景遇点头,从许离潇这里出去他便打算去见父亲的最后一面,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许景遇去见许如臣的时候,在监狱外面遇到了刚下车的许安诗母女。
一家人鲜少这样齐整整的会面,唐静如表情安静似乎没有大喜大悲,而许安诗则不同,样子十分悲勉。
“来了。”唐静如也看到了许景遇,她勾唇笑了笑,相貌慈和。
从她的笑容中,许景遇看到了放下,他不知道她到底决定放下什么,可是就单单凭着这一股子释然的气息他便觉的也许以后她的生活不是那么难。
“我来看看父亲。”
许如臣属于重要的案犯,不仅涉嫌人命还涉诸多不法流通的交易,这一判,他再无翻盘的可能。
男人的样子老了许多,眼中没有多余的意思,看着家人的眼光也有些冷漠,唯独对唐静如心中尚有一丝愧疚。
“静如,以后我不在你要好好的生活”就连许如臣自己都知道,他这么多年在感情上多么愧对唐静如,那是一种岁月的缺失,那是一种无法弥补。
“我会的。”唐静如站在他的对面,往日温和的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容满面,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深深爱过却对她没有感情的男人,第一次心里释然。
许如臣伸了伸手想给她一个拥抱,可是再也相互触碰不到,他的身子尽量的贴近玻璃,贴近于她的距离。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遗嘱我早就立好了,等我死后一切都会生效。”
他的所有财产几乎都留给了唐静如和许安诗,留给许景遇的只有一个被揭露后临近倒闭的公司。
唐静如笑笑,并没有说话,许景遇的这些财产,她大多数都会捐给慈善机构去帮助更多的人,许景遇此时罪孽深重,她想如此让他走的安心,即便死了也不悲凉。
如果真的有往生一说,她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胎,安安稳稳的活着。
许安诗看着父亲的脸,双手捂住眼睛,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还没结婚,他还没来的及抱抱她的孩子看看她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良人。
而如今什么都晚了。
许如臣的目光落在安静的站在唐静如身边的许景遇,那眼眸中太多的悔恨。
他就要与他和离潇的娘见面了,他会先忏悔,忏悔到死。
“离潇她……”就算父女间有再大的仇恨和心结,此刻许如臣都想见许离潇一面,而他还不知道她同样成了众矢之的。
“我姐让我给你带了话,她说感谢你给她生命……她说谢谢你。”许景遇别的话全部咽在了肚子里,事到如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说了。
许如臣点了点头,笑的安慰,能得到她这样的话也算不枉给她一回生命。
外面的雪还在一直飘,整个江城银装素裹,俯瞰美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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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和薄晏北从医院出来,她的手被包裹的厚实,连同额头也缠着白色的纱布。
薄晏北伸手打开车门,苏念清楚地看到,他想握她的手可是最后还是收回去了,她心里无声的笑,旋即坐进了车里。
“葬礼由我置办。”薄晏北开口,旋即发动车子,语气中的坚定不容人否决,苏念何尝听不出来。
她别过头缓慢的闭上眼睛,随便吧,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等到苏念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色渐暗,她的目光落在外面,这里很熟悉,是她小时候无数次想来的地方,这是薄晏北的家,真真正正的家。
是承载了所有回忆的地方。
“以后住这里。”薄晏北见她打量,转头说道,其实已经停在这里很久了,只不过她睡着了所以他没有叫醒她。
无数次想她来这里会是什么神情,惊讶开心亦或者是难过?可惜,什么也没有。
别墅里面还保存着原先的样子,一样的家具一样的位置,苏念进去,视线便落在那个熟悉的沙发上,那年夏天他低头为她揉脚,样子温柔如春,那年她在那里,被林安白发现了她内心中无处安放的秘密。
她喜欢薄晏北,只是她到最后也不知道,当初男人站在楼梯的拐角处一脸的无情和决绝。
右边那排熟悉的书架,里面依然摆满了薄晏北不会看的书籍,里面甚至还有当初她心气高昂买回来的小言。
她在书架上偶然看到了他和许安诗的订婚请柬,也就是从那一瞬间开始,她和薄晏北就走到了路的分叉口,不知道究竟是谁走错了,导致两个人根本就在不同的路上前进。
苏念浅浅的笑,她为了接近薄晏北,曾经想尽办法想着突破这道防线,傻得天真,傻得可以。
她到现在才彻底的明白,最错的那一步就在自己的身上,如果她不曾喜欢薄晏北就不会如今掺杂了太多的情感,放下并不简单,可是靠近更难。
“晏北,我们分手吧。”苏念突然抬起头无比认真的说道,这次她说的不是离婚而是分手。
薄晏北心口剧烈的一跳,眼中蔓延着无尽的深渊。
苏念的意思他明白,她可以不离婚,可是她的心永远也不会在他这里,她想求一个解脱。
她还是想离开他。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就一个月。”薄晏北眸光微动,谨慎冷漠的眸底是从未有过的心慌,哪怕她生气,她跟他恼,她打他,他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的害怕,拥有就如同没有拥有。
苏念手指一紧,心脏骤然收缩。
“好。”他想要一个月,她就给他一个月,苏念的心里沉沉,也算是給她自己和心爱的人最后相处的时间。
哪怕是奢侈,哪怕是没骨气,都原谅她吧。
薄晏北眼中划过惊喜,他伸手抱住苏念,她瘦的几乎没有多少肉的身子现在抱着并不舒服,薄晏北不敢用力,仿佛一个用力她就会消失一般。
“你饿不饿?”她从未见过薄晏北如此的开心过,像是一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笑容干净无暇。
“嗯。”苏念点头,指尖收紧,薄晏北迈开腿拐向厨房的方向脚步甚至有些急,苏念低头掩下眸中复杂的眸光。
耳中传来刺耳的耳鸣声,苏念皱眉迅速的捂住双耳神情痛苦。
她的脚步移动缓慢的坐在沙发上,顺着沙发边缘躺下,她费力地扯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盖在自己的脑袋上。
被黑暗笼罩的女人脸色逐渐苍白,四周都寂静了下来,刚才还听见钟表走动的声音,现在整个世界都归于宁静。
她深深地吸着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听不见只是暂时的。
薄晏北回头,便看着苏念蜷缩在沙发上,他俊眸一沉快速的走了过去,还未走到她的身前便有人敲门。
他快速的蹲在苏念的身前然后拉开扣在她脑袋上的衣服,苏念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样子有些茫然,她的脸色不好额头全是汗,几乎是一瞬间薄晏北就明白了。
她的旧疾复发。
“我去叫医生。”薄晏北站起身,脸色焦急,敲门声还在继续,他的神情有些心绪不宁。
他弯腰拿起手机打给上次预约过的私人医生,还未等那边通话,这边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薄老太太的身影赫然的出现在门口,这回她的身边跟着的不是李彦,而是大病初愈的薄威远,薄晏北的父亲。
苏念的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眼神中的光芒暗落下去,薄晏北按掉通话,下意识的走到苏念面前,挡住了薄老太太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