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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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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花床,青碧绡纱帐。

    几案上幽幽的夜灯,将白玉花觚插着的粉色牡丹花,照出一圈圈微微的粉晕。

    明月皎皎,月光透过窗纸,在屋子里洒下淡淡的银辉。

    夜已深,偌大的池府在墨色中沉沉入睡。

    池荣娇又开始做梦。

    断断续续的梦境,里面的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场景也在变化着,反反复复一直出现两个女孩子。

    一个是她自己。

    池大将军府的池荣娇。

    梦里场景变换着,有小时候无故受母亲责罚,小哥哥护着她顶撞墙母亲的旧事;也有因为池荣珍告状,二哥为她争辩,挨父亲打的;她在祠堂思过,夜里哥哥们偷偷送吃食与衣物过来……

    也不单是这些旧事,还有些场景似乎是未来的……长大了的二哥与父亲对峙着,言辞激烈,好象是为了她的亲事……

    小哥哥被家法打得皮开肉绽,全身是血……嘴里一直喊着妹妹不能嫁……

    然后好象是她出嫁了,穿着鲜红的嫁衣……背她上轿的是大哥……二哥与小哥都没有出现过……

    她嫁的那家姓王,丈夫很不待见她,洞房夜不见人影儿……她在夫家过得很不好……丈夫好色,家里外头女人不少……她沦为笑柄。

    两三年后……不知到底是几年,看屋里物件摆设,似乎也就两三年光景……她无出,夫家要休妻……婆婆为她说了几句好话,休妻改为和离。

    她离开前夫家,池府派了个下人将她送到城外的庄子,连娘家的大门都没让进……到庄子上,她才知晓二哥之前在边境与北辽打了胜仗后,却战地失踪……

    小哥哥并不是外出游学,……因为反对她的婚事,被父亲痛打,上药护理不及时,又受了风寒,在她出嫁前就已过世!

    然后她就哭晕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呼!”

    池荣娇猛地坐了起来,心怦怦跳得急促,她使劲按住胸口,唰地拉开帐子,入目,是熟悉的卧房,三省居里她自己的寝室。

    小夜灯吐着昏昏的黄晕——

    她怕黑,夜里入寝后也要点灯,二哥特意找人做了盏夜灯送她,比寻常灯盏要小,灯芯更细,每晚她就寝时,红缨几个就会燃起这盏灯,将其它的烛火吹灭。

    荣娇手一轻,松开帐帘,抬手抹了抹脸,脸腮额头水津津的,有汗有泪……

    想到刚刚的梦,一阵阵的后怕,后背亦是一身冷汗……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二哥那么厉害,小哥最聪明不过,不会的……梦都是反的,二哥小哥都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找尽借口反复安慰着自己,这个梦一定是做反了的,梦到不好的就是吉兆,意味着哥哥们未来一定是很好很好的……

    荣娇睡意全无,好半天才定下心神,勉强使自己相信,不,是全身心地令自己确定以及肯定,梦是反的,哥哥们与她自己会活得很好……

    “一定不会!”

    朦胧的帘帐里,她握紧自己的小拳头,暗自发誓,即便是自己死,也绝对不会让哥哥们有意外!

    如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担心思念哥哥们,才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梦,那另一个呢?梦里另外的一个女孩子,是谁?

    奇怪的是,那个女孩子她明明是没见过的,感觉上却又熟稔地仿佛就是自己,是长着另一张脸的自己。

    她或许叫楼满袖,梦里出现的人,对她都毕恭毕敬的……只有一次,一个与她模样有两分相似的女孩儿,愤怒地冲她大吼大叫时,脱口而出喊了“楼满袖”这个名字,应该就是她了。

    那些梦,凌乱又破碎……楼满袖从未出现在池府,她有时现身在豪华的殿堂内,那殿厅的装饰摆件,非常特别,不象是大夏……

    楼满袖很喜欢练武骑马,她似乎是生活在一个与大夏完全不同的地方……能自由地上街出城,梦里频繁地出现她骑马驰骋的画面……

    她有一个哥哥,她哥哥好象对她不错……

    她还有好几个对她很不友善的异母兄妹……不过,她们兄妹很聪明,梦里有好几次出现她那些兄妹害她,却被她识破又将计就计的场景……

    她和哥哥在一起喝茶,哥哥走了,那茶好象有问题……梦里她吐血了……

    池荣娇的心头陡然生出一股悸痛,排天倒海般的巨痛袭来,突出其来的痛楚与绝望逼得她气血翻涌,喉咙腥咸,竟是几欲吐血!

    荣娇大骇,身不由己,又莫名感同身受的感觉,要不要太可怕?

    好半天荣娇才找回自己的心神,她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一点一点试图去整理纷乱的梦境碎片,真是怪异啊……

    她努力地回忆着,直到脑袋木木地痛,也没有理出多少线索,更遑论合乎情理的解释。

    ……

    晨曦微明,值守的丫鬟绿殳蹑手蹑脚地进来灭灯,却见床帐半挽,大小姐已经醒了,半靠半倚在床头,若有所思。

    绿殳一惊,“姑娘,您醒得真早……”

    见她苍白的脸色,眼底的青晕,误以为自家姑娘经过昨日白天一役,并不象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云淡风轻,心里也着实不好受,服侍地愈发尽心尽力,“大小姐,今日就歇歇?早练停一天?用了早膳您再歇会儿?”

    绿殳轻手轻脚地用煮熟的鸡蛋在荣娇眼下滚着,意在消除眼下的黑圈,隔着近,愈发觉得大小姐肤色白晰,吹弹即破。

    “不用。”

    又不是病得爬不起来,该练的拳,哪能随便就不练了,况且荣娇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她脑子乱得很,更需要打通拳脚,出身汗,才能神清气爽。

    “嬷嬷呢?”

    嬷嬷是指她的乳娘栾嬷嬷,三省居里服侍的都知道,大小姐嘴里的嬷嬷,是特指栾嬷嬷的。

    “嬷嬷一早去茶水间给您准备早膳了,绣春跟去打下手。”

    绿殳轻声回答,快手快脚地给荣娇梳着了个简单的发髻。

    哦……

    三省居的茶水间配有炊具,能烧水煮茶,亦能烹煮饭食。

    嬷嬷这么早到茶水间,还带了绣春打下手,绝对不是烧热水或简单地炖煮补品……

    荣娇眸光微闪,却没有再多问。

    扎好练武用的包头巾,换上练功服,荣娇浑身上下收拾利索,拎着宝剑,下楼。

    三省居地方偏僻,后院一侧靠着高大的府墙,地方挺大的。

    园子边靠院墙边收拾出一块不到两丈宽的空地,是荣娇平素练功的地方。墙边立着一个小型的兵器架子,上面插着刀枪,挂着弯弓与箭壶,不远处竖着箭靶子……

    那边的墙下,去年栽下的紫藤已经顺着指引,爬上秋千架子的一半高,翠绿幼细的藤须一马当先,将身后一串串紫盈盈的花朵儿丢在了身后……

    荣娇的目光在熟悉的物件上一一移过,这些,都是二哥和小哥费尽心思,顶着长辈的压力,不惜挨骂受罚为她争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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