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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天色尚未完全亮起,一队快马便朝着北方疾驶而去。
晨风凉凉,马鸣萧萧。龙年,天子之年,只是这一开端就各处纷乱,南诏未解,大宣复难,加之突厥紧盯不放。若是突厥当真要倾全国兵力与之一斗,天朝难以保全。
毕竟,这么多年来突厥日渐兵强马壮,阿史那祈云与琅峫又皆非等闲之辈,今日的突厥早已不同往日。突厥一族自来善战,与中原人颇有些不同,他们没有中原人的懒散与满足,日渐强大是必然之事。
百姓只顾安居,只要生活安稳他们就会满足,至于那些朝堂之事他们不懂,也不想太懂。
在宫外之时,习惯了骑马或是徒步而行,到了宫中衣凰便不喜欢各种车驾随行,她更宁愿自己走。起初,宫里有些老人老臣还会以过往规矩告知于她,然久而久之,公里上下摸透了她的脾气与习惯,便也不再过问。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清尘郡主是先帝都称无法掌控之人,他们一个小小的内官又如何说服得了她?
“方才大老远地看见有人敢在这宫中自由行走,毫无顾忌,竟是连个步撵车驾都没有,也就猜到了是你。”迎面走来之人一袭温纯青衣,语气清和淡缓,笑容清幽。
路旁的宫人见之全都不由自主地羞然垂首,颊上飞红,衣凰见了忍不住嗤笑一声,对着正欲行礼的她们摆摆手:“免礼,各忙各的去吧。”
宫人们顿然如蒙大赦,匆匆离去,走出很远之后还不忘再回头看上一眼。
衣凰对着那人一挑眉,狡黠一笑道:“放眼朝中,如今便只剩十四王爷一人尚未婚配,只是不知咱们的十四王爷打算何时婚娶,添了十四王妃?”
十四王爷苏夜澜面色始终清淡,微微摇头道:“你明知我心意。”
衣凰依旧笑容不减,“我是知道不假,可是她们不见得知晓……想咱们的十四王爷清新俊逸,丰采高雅,却偏偏不愿成家,真是可惜了……”
苏夜澜又是低头浅浅一笑,话锋一转道:“你今日怎么有空在此闲游?”
衣凰伸了个懒腰,缓缓道:“开年,皇上那边事务略有繁忙,十五之前,朝臣告假,只剩几位临近大臣,他自然是要多做些。这几日雪渐渐化了,我见今日天气不错,就想出来走走,整日闷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儿。”
闻言,苏夜澜点点头,“说来也是,从去年到现在当真是琐事不断。许多事情发生之前都是不可想象,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让自己学着接受。只是,越是如此,我便越加不喜欢这朝堂里的纷争,你说我没有志气也好,没有出息也罢……”蓦地,他话音一顿,正色看向衣凰,沉声道:“衣凰,有件事我想我该告诉你了。”
衣凰鲜少见到他这副神情,见之便知有要事发生,“何事?”
“玄清师叔已经退隐,不再是菩提院长老,你可知?”
“嗯,此事我收到了师父的传书。”
苏夜澜便点头,道:“师父已经与方丈商量过,且已通过寺中众议,从今往后便由我司菩提院长老。”
“当真?”衣凰顿然一喜,眉角微展,“这么说来,你是当真已经下定了决心?”
苏夜澜微微颔首,衣凰便不再多问,她知他懂她,所以她只是微笑,“菩提院由你接手也好,免得师父他老人家在外闲游奔波之时,还要记挂着寺里的事情。不过我也知道,更多时候都是玄止师伯从旁打理,师父他老人家躲在外面做闲云野鹤呢。”
“哈哈……”见衣凰一脸颇为嫌弃的神情,饶是苏夜澜素来高雅清润,这会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莫要说玄清师叔,我来找你正也是有事要告知于你,玄清师父两日之后便可回到寺中,他在信中特意提及,让你两日后到大悲寺与他一见,他有事有你相说。”
“两日过后……便是后天……”问得玄清大师归来的消息,难得没有面露喜色,眉间却反倒升起一丝凝重之色,“放心,我知道了,后天我一定会去见他老人家。”
“对了,”苏夜澜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道:“师叔信中提及了一个人。”
“谁?”
“裴老裴裘鲁。”
衣凰神色顿然一沉,微一侧身,目光投向远处。红墙绿瓦,金阁琉宇,看似坚不可摧,可是在她眼中却似弹指即破。
裴裘鲁归来是为了苏夜洵,这一点众人皆知,而玄清大师此时归来,信中又提及了裴裘鲁此人,显然是站在与之相对的立场。加之玄清大师本也就是苏夜涵的师父,这些本不足为奇,只是衣凰却总觉有些怪异。
她自己找不到答案,越想脑子里就越乱,越是想不清楚,是以这两天她面上看似平静,内心却极其不安,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两天,她当即领着青冉一道出了宫去。
多时不来大悲寺,这里一切如旧,任外界时间如何变幻,朝代帝王更迭,这里始终如一清静安详,它不受世人所惑,不受世人所迷,青灯古寺毅然挺立,城中暮鼓亦是无人动摇得了分毫。
“师父总算归来。”直到见到玄清大师那张平和安详的面容,衣凰躁动的心方才有了一丝安宁,一边舒气一边品茶,“师父再不回来,我就要把脑袋想破了。”
“哈哈……”玄清大师不由清朗一笑,捋了捋胡子,宽大手掌微微一扬,不远处案上的棋盘便安然落在两人之间的小案上。“你寻我能有何事?又是有何不解之处,想要问我这个老头子?”
衣凰伸手接过黑子在手,心思却并不在棋上,“师父可是已经去过了南海?”
玄清大师点头道:“你托付于我之事我岂能忘记?为师去年走了南海一趟,在那里待了三个月,只为了一查当年洛王被害一事。如你所料,洛王之死并非偶然,也绝非手下背叛那么简单,换言之,南海剿寇不过是幌子,或者说被人利用了,是有人借着洛王前往南海剿寇,事先将当地的守将全都买通,与贼寇里应外合一起害了洛王。”
衣凰蓦地放下手中木盒,站起身来,隽眉拧成一簇,“师父的意思是,洛王当年战败被杀,并非是当地守将临阵脱逃,害得洛王孤立无援,而是这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的?”
玄清大师点点头,“虽然当初那个叛将在事发之后就立刻逃脱了,目前下落不明,但是我相信,只要能找到这个人,当年的一切真相就一定能查清。”
衣凰稍稍平复了心境,又缓缓坐下,想着玄清大师的话,心里的疑惑一层胜过一层,使得她下棋全无心思,一连输了五局。
唯一能肯定的是,苏夜洛的死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她隐约觉得,自己该亲自出马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