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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城里嫁娶都要男方有车有房。
他老张家就一个破瓦房,三十多年,逢雨天家里就发大水。车子也有,屋檐下还有个独轮,木头都朽了。
他们这条件,想给张哲辉娶个媳妇还真难。
每当看到村子里跟张哲辉同龄的那几个人,领着孩子去田埂地头放牛时,二老心里很不是滋味。觉着愧对孩子,现在好了,孩子有出息了,媳妇的事儿,也该办了。
“你妈那人闲不住,也种的不多,城里买的米贵,又不好吃。爸还有点事儿,以后再跟你聊哈!那五十万我给你攒着,过年回来给你讨个媳妇。挂了哈!”
快过年,农闲,没什么事儿干。这段时间盖房子的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儿子还年轻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
张有田电话挂的匆忙,三楼匠人催他搬砖上去,砌墙的砖用完了。大冷的天,张有田光着膀子,脖子上系着一条破了几个大洞的毛巾,他蹲在地上,把砖块叠放在架子里。
一担架子一百块砖,两百来斤,张有田担起来,蹭蹭蹭就往三楼登了上去。儿子有出息,做父亲的干活儿都有劲儿。
冬天担砖不算什么,张家村四面环山,没什么地。为了赚钱,农忙时,天没亮二老就起了床,翻了七八里山路,到隔壁村帮助人摘冬瓜。
冬瓜小的一个六七十斤,大的能上一百二三,浑身又长满了扎人的毛刺,收获的季节,阳光能热死人。就这样,两人加起来一天才一百块钱,得抗近两百多个冬瓜上车。
张哲辉摸出根烟,刁在嘴里点燃,烟雾缭绕中,眼眶变得湿润,噙满了泪花儿。“妈的!熏到眼睛了。”
张哲辉踩灭烟蒂,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张哲辉以为是父亲忙完了,想自己,就又打过来了。接通电话,嘴巴张开,刚准备喊爸。电话里传来呜呜哭声,是钟倩。
钟倩瘫在地上,泣不成声。“辉,辉哥,你快过来吧!我,我在医院,爷爷快不行了,呜呜……”
张哲辉脑袋一蒙,挂了电话,跑到马路拦了一辆的士,跳上车。“师父去医院,快点的。”
几天相处下来,张哲辉跟慈善的钟老,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看着钟老就想起自己的爷爷,记得在高中念书时,爷爷经常偷偷塞钱给他,怕孙子没钱在外面吃苦。
他爷爷很喜欢打牌九,为了省钱,自从张哲辉上了高中之后,就再也没碰过牌九。后来,因为一场病,死了。
那一年,父亲哭昏过去,妈妈跪在棺材前,哭的喘不过气来。张哲辉也是眼睛红肿了好些天,每每想起,总是忍不住落泪。
爷爷一辈子不容易,年轻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老人家一辈子独身,一把屎一把尿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吃尽了苦头。
张哲辉还想着等自己毕业后,赚钱好孝敬老人家,让爷爷享受几年清福。
子欲养而亲不待。
张哲辉刚出来那年,爷爷得病去世了。
在张哲辉眼中,钟老就是他的爷爷。
俗话说,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老人家不赖床,这两天张哲辉住在钟老家,恶补史学资料,研究各种古玩,常常到半夜才睡觉。钟老每天晚上都会起来熬一锅黑米粥,端给张哲辉,让他补补神。
每天早上,张哲辉上班之前,又会早早张罗好一桌子早餐,让张哲辉吃饱喝足,才去上班。这么贴心的老人,是个人都会感动。
“钟老,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经历过不少风雨,上辈子都不容易。钟倩哭的太凶,说话断断续续的,电话里说不清楚。张哲辉也不知道钟老怎么了,估计是身体不舒服,钟老儿子去的早,白发人送黑发人,孙女又查出患有艾滋病。老人心态再好,也经受不住打击,现在终于病倒了。
乞求老天,不要是什么大病才好。
张哲辉真恨不得自己是个医生该多好。
当年爷爷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经常挨饿,老了得了胃病,去医院做了三次大手术,割了一截肠子。后面因为肠梗塞,就那么去了。那时候,张哲辉咬烂了嘴唇,真恨不得人生能够重来一次,自己去学医术就好了。
人生最无奈的事儿,就是眼睁睁看着身边最亲近的人患了病,自己在一旁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医院。
雪白的墙壁,透着冰凉。
钟老躺在担架上,靠着墙壁,浑身血迹斑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半点血色。气若游丝,突然,又会急促的喘着粗气,嘴角,一块块血块溢出。这摸样一看就是被人殴打所制。
钟倩跪在地上,抱着穿白褂子大夫的脚,连连磕头,苦苦哀求。“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我爷爷吧!救救他吧!”
医生姓刘,叫刘永昌,是钟老的主治医师,也是医院的主任。
他推开钟倩,脸色极为难堪。“你没钱,我也没办法,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凑钱吧!老人家不能再拖延了。你再这样,我只能叫保安把你们先送外边去了。”
医院生意从来就差不了,旁边一群人看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指责他们医院狠心,没交钱就不给看病,这不是要眼睁睁看着老人死嘛!
“倩倩,你快起来。”
张哲辉跑进医院,见钟倩跪在地板上,哭成泪人儿,忙上前将她拽了起来。这时,才看到一旁墙角下的钟老,奄奄一息,躺在担架上,像是已经断气。“钟,钟老他怎么了?”
钟倩发丝凌乱,跟泪水混迹一块,紧紧粘在脸上。见张哲辉来了,忙扑上前,两手揪着张哲辉的臂膀,拽着他。“辉哥你带钱了吗?快借点钱给我,先给爷爷交手术费。”
“需要多少?”
见钟倩哭的气喘,张哲辉忙轻拍她的后背。
刘永昌推了推眼镜,“从老人昏迷不醒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脑出血,需要大手术。你先交十万吧!要是不够,回头我会另行通知你的。”
十万?
钟倩身子一颤,深怕张哲辉不答应,她拉着张哲辉,眼神中透露着乞求。
张哲辉轻轻推开钟倩,轻声道。“先救钟老要紧,我去交钱。”
刘永昌稍显诧异,张哲辉穿着朴素,明眼一看,他身上那一套衣服也不过百十块钱。没想到他居然能掏的起十万块钱医疗费,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过,没看到缴费的单子,刘永昌依旧不太相信。
“那行,你去缴费了,把单子拿给我。”
张哲辉匆匆跑开后,刘永昌面无表情,看着钟倩,冰冷道。“你是老人的家属吧?跟我过来签下病危通知单吧!老人需要尽快手术,现在具体情况怎样,得进急诊室观察一下才清楚。依我看,很有可能是脑出血,所以,如果是脑出血的话,情况就不太乐观。”
“他上了年纪,动手术风险很大,一个不慎……得家属同意签字,我们才敢手术。总之,你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由于是急诊,不用挂号,张哲辉很快缴了费。一堆白衣天使,推着钟老进了手术室。
走廊外,钟倩哆哆嗦嗦签完字后,瘫倒在地上,浑身哆嗦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钟老是她唯一的亲人,钟老是要去了,钟倩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红肿的眼眶,止不住的眼泪,滚滚而下。两片嘴唇不住的颤抖,钟倩匍在地上,一步步爬向急诊室。
那扇无情的大门,如同阴间的大门,它带走了钟老,关上了,给人一种阴阳两隔的绝望感。“爷,爷爷,呜呜呜……”
看着这凄惨的画面,现场一群人偷偷抹泪,如今像钟倩这么有孝心的女孩儿,实在难得。
张哲辉跑来,见钟倩躺在地上,忙抱起来,将她放到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急救室又有医生出来,叫他去六楼取药。钟老颅内出血,护士不够用,只能招呼张哲辉。
等张哲辉拿着药瓶跑下来后,钟倩又躺地上了,鼻涕眼泪一把,浑身冰冷,身子软的跟没有骨头似的,根本没法坐。
送了药后,张哲辉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搀着钟倩,眼眶里布满血丝,沉声道。“钟老怎么了?”虽然只是匆匆撇了一眼,但明眼人一看也知道钟老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呜呜!”
钟倩哭的直咳嗽,喘了会儿,缓过劲来,趴在张哲辉肩上,呜咽抽泣道。“是他,肯定是那个畜生。呜呜……”
早上,钟倩陪着钟老,两人去公园散步。在公园附近街道上,突然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停在钟倩身旁。车子里下来三五个青年,拽着钟倩就往车子里拖。钟老见状,抡起拐杖往青年脑门上狠砸,那几个青年吃痛,松开钟倩,发了狠。一群人围着钟老胖揍了一顿,后面见钟老不行了,青年吓坏了,立马驱车逃离现场。
“嘎吱!”
张哲辉牙齿都快咬碎了,钟老为人亲和,极少会得罪人。而对方一来,直接冲着钟倩,极有可能是林章不死心。
这个畜生,连老人都能下得了手,迟早得宰了他。
张哲辉抱着哭成泪人儿的钟倩,轻拍着后背,细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相信我,钟老一定会好起来的。”
“吱呀!”
刘永昌从急诊室冒出头来,“病人颅内出血,情况不太稳定,必须立马进行手术治疗。”说话时,刘永昌转头看向张哲辉,沉吟道。“如果需要进行手术的话,你现在再去交三十万,剩下的,到时候医院可以退。”
“三十万?”
张哲辉有些为难,他刚打了七十万回家,现在手里就只剩下二十万了。总不能现在又叫父亲去汇过来吧?父亲会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儿呢!再说,从他们张家村到现在还有不短的距离,打车也得一个小时,钟老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这个,能不能先交二十万?余下来我今天下午之前,肯定给你补上。”
钟倩眼巴巴的看着刘永昌。
钟老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刘永昌沉了片刻,嘴巴微微张开,徐徐道。“那个,手术的风险很大,老人家年纪不小,就算进行手术,我们也没太大的把握他能不能醒过来。颅内的情况比较复杂,我建议,你们要不就算了。”
刘永昌的意思是,年轻人赚钱不容易,钟老年纪不小,活这么久,足够了。何必为了个老人,花这么多钱,又不一定能醒过来,万一手术失败,三十万块钱,岂不是白花了嘛!
更重要的是让他难做。
张哲辉有种奇怪的感觉,刘永昌眼神一触碰钟倩,立马就挪向一边。
“别啊!老人家需要多少钱,都必须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