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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北翟之战后,戴鸿凭着自己的战功不但封了侯,还被封了十六卫之一的左卫大将军。这已经是正三品的大员,一般武官可能极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官位。
可戴鸿的野心不止于此。
之后的几年,戴鸿依靠自己的能力和暗地里养的那些死士,以及一点点运气,又在左卫里头上了一个台阶,成了左卫第一把手的上将军。
戴鸿横观十六卫之中,也就如今身为左监门卫上将军的赵攸瀚年纪比自己小了几岁,其余那些上将军、大将军什么的,哪个不是熬得白发苍苍才攒够了资历上来的?
但戴鸿以为赵攸瀚出生就是名门贵族,有一个简在帝心的父亲,后来同胞妹妹又做了皇子妃,跟皇家成了亲家,这些得天独厚的背景和条件,自然叫赵攸瀚可以更容易入皇帝的眼。反观自己,却是自个儿挖空了心思,劳心劳力地一点点挣回来的。
所以在戴鸿心中,即便赵攸瀚入朝比自己晚,升官却比自己快,但他却一直坚信自己比赵攸瀚更优秀。
日后,总领天下兵马的十六卫大将军这个位置,自然也指日可待!
但这得建立在他没犯大错之前!
现在,他连自个儿的腰牌都被人偷走了!
按理说,这腰牌相当于戴鸿左卫上将军的身份证明,戴鸿应当时时带在身上。可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戴鸿回了府,洗漱更衣之前就习惯将腰牌取下,置入匣中,然后封入书架上的暗格之中,待第二天一早出门前再取出挂在身上。
这些年来一直没出过事,前一日晚上他回府时也这么做了,却没想到今日一早临出门前,竟会发现腰牌不见了!
糟!
戴鸿一阵冷汗,急冲冲地冲出书房,来到自己的贴身小厮面前说道:“我的印鉴呢?”
私人印鉴平常用到的地方比较多,几乎是每时每刻都要带在身边,戴鸿这个小厮是他的亲信,前前后后跟了他二十年了,忠心的程度已不言而喻。所以戴鸿偶尓会将私人印鉴交于小厮保管。哪家哪户的官宦不是这样呢。
小厮被吓了一跳,取出戴鸿的印鉴交于他。
戴鸿急急地接过,检查了一遍,确定这印鉴没被调换过,才松了一半的气。
十六卫中,每一卫的上将军腰牌集合上将军本人的私人印鉴,便可临时调动一半数量的该一卫军队!也是因此,除了自己随身携带之外,戴鸿从不放心将腰牌和私人印鉴放在一起。因为这两样一旦被有心人一起拿走,会出大乱子的!
眼下印鉴虽没丢,可腰牌丢了也一样事关重大!
戴鸿深呼吸几下,命令自己好好冷静下来。
他书架上藏腰牌的暗格很是隐秘,这书房又向来是重地,府中日日夜夜有侍卫巡逻,还有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和小厮。戴鸿很有自信,外人绝对无法潜入府中行窃,更别说从他这把守森严的书房里偷走那么重要的上将军腰牌!
康怀侯府出了内贼!
*
没过几日,继承元帝默认将在赈灾之后立太子一事之后,襄京城又被一桩事撼动得举城哗然——昌州一带也爆发了民乱,正在当地代皇父巡狩赈灾的二殿下、七殿下和皇长孙不慎卷入其中,被一伙乱民袭击,羽林卫奋力保护三人,但不敌乱民人多,最后羽林卫折损十之八|九,而七殿下和皇长孙被刺身亡,二殿下重伤!
忠勇伯府。
“哗啦——”瓷器破裂声传来,赵敏禾浑身僵直,站立不稳之下一个晃荡。还是赵攸瀚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吴氏被女儿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听到女婿噩耗时的打击和难过,赶到女儿身边安慰。
赵攸瀚在另一边,狠狠地掐了下妹妹的胳膊,轻声道:“阿禾,别忘了我们之前收到的消息。出事的是被羽林军保护起来的‘七殿下’。”
因涉及到承元帝的布局,赵攸瀚考虑之后便没有将韶亓箫三人被替换了的事告诉别人,而只告诉了妹妹一人。为的就是怕到时候“妹婿”真出了事,妹妹会伤心欲绝。
即便是此刻,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只有赵敏禾和靠得她极近的吴氏听到了。
本不知情的吴氏听了儿子的话,惊诧地看了过去。
赵敏禾却是长长出了口气,随后浑身一软。
还好还好,他早就离开那队伍了。承元帝不会害自己的儿子的,应该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才是。
他一定是安全的!
赵攸瀚继续扶稳了妹妹,压低了声音道:“事情还没完,我们不能破坏陛下的安排。”
赵敏禾缓了缓气,对哥哥点点头,示意她已经平静下来。
赵攸瀚这才安心放开她,说道:“于情于理,我必须进宫一趟。还有,父亲应该已经听到了消息,他那里也需要安抚。”
赵毅身在军器监,从赈灾以来一直在配合十六卫调度,常常到很晚才回家,宿在衙上也成了家常便饭。
昨晚他也没回家,不过不是宿在衙上,而是承元帝有事召了他进宫,因为太晚了所以便被留在了宫里留宿。也不知是不是承元帝算准了今日会公布消息才特意留了他。
赵攸瀚匆匆进了宫,留了赵敏禾交由母亲吴氏照顾。
吴氏并没急着问清楚大儿子和女儿之间的哑谜,而是散了众人,再给女儿洗了把脸清醒清醒,才细细问起来。
面对吴氏,赵敏禾并不隐瞒,将前些日子赵攸瀚查到的消息一一与她说了。
吴氏平日再如何沉得住气,听到这类涉及皇家的阴谋之事却还是倒吸了口气,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敏禾问道:“陛下派出了那么皇子皇孙去赈灾,独独留下了三殿下和五殿下……他锁定的目标,该是在这二人之中,对吧?你和七郎是不是已经知道该提防的人是谁了?”
赵敏禾震惊地看了母亲一眼,反应过来后迅速低了头不说话。
但吴氏已经看明白了女儿的脸色,继续说道:“你是我生的,有些事情你能糊弄过你大哥,却不一定能糊弄得过我。”她说到这里不禁顿了顿,随后又道,“阿禾,现在你老实告诉我,陛下究竟要对哪个儿子动手?”
*
大兴宫,明光殿。
御书房的气氛很沉重,承元帝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平静得可怕。
三皇子韶亓茽和五皇子韶亓荇第一时间赶到了承元帝跟前,但承元帝却并未跟两个儿子说一句话。
不到半个时辰,大周朝五个宰相、三省长官、十六卫长官,能到的、该到的人都到了。御书房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大周王朝中所有最有权势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众人屏息以待,才听见承元帝嘶哑着对跪在堂下的人道:“真凶抓住了吗?”
跪在下头的正是本该身在昌州护卫韶亓箫等人的两名羽林军士兵。事情发生后,两名羽林军士兵一路跑死了六七匹马,日夜兼程赶回襄京城报信,而羽林军的其他人则由昭武校尉带着“七殿下”、“皇长孙”的遗体和重伤的“二殿下”,缓一些回到京中。
此刻,两名羽林军士兵身上血迹斑斑,因来不及换过衣裳,血迹已成黑色,还隐隐散发着腥臭味。但也无人注重他们的仪容仪表,看着这些血迹,只要一想到也许这上面还有两个皇子和一个皇孙的血,只觉得压抑和窒息。
跪在左边、身材较为壮硕的士兵低着头,沉声禀告着。
“事出突然,两位殿下和皇长孙殿下当时正在给百姓派粮,周围全是百姓。乱起来的时候,羽林军的兄弟们挤都挤不上去……后来,等好不容易兄弟们将乱民驱散的时候,就发现殿下们已经……校尉大人已经尽量收押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但乱民实在太多,又都相互推诿,谁都说不清,也没人看清楚究竟是谁动的手……”
“废物!”
原本安安静静听着的承元帝突然暴起,扫起御案上堆得几乎有半人高的奏折就往两个士兵身上狠狠掷去!掷完了一堆,他气都没喘一口,又将桌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扫了下去。
噼里啪啦的响声在静得发冷的御书房中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没了下文。
“陛下——”
随着冯立人的惊呼响起,映入眼帘的却是承元帝摇摇欲坠的身躯。
“父皇!”韶亓茽刚刚惊呼一声,便发现自己身旁的韶亓荇已经一个箭步去到上头扶住了承元帝,只留给他一个飞速而去的背影。
他只顿了一下,便跟着来到另一头扶住站不稳的承元帝。
一直站在承元帝身后的冯立人敛下沉静的双目,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将此刻帝王身边最亲近的位置留给了两个皇子。
承元帝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满面痛苦地慢慢坐下。
“父皇,”韶亓荇抢先开口,“七弟和阿珺侄儿已经去了,您……”
话还没完,就见承元帝募的放开了他,转向他的三皇兄韶亓茽,双手拉着韶亓茽,承元帝似乎浑身都在颤抖,“老三,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老七怎么会……怎么会!我分明派了这么多人护着他去,怎么会!”
手上骤然失了温度的韶亓荇猛地攥紧了双拳,靠着全身的力气才止住了嗜血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