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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那位从没深浅变成不知深浅的年轻家主,别管是里面有什么猫腻,到底是让那四十三个铺子的重新姓李。
可是那几位能叫出名号的药行老号老人,都清楚这算是个不冤枉的跟头。
那后生手段算不得高明,甚至略带拙劣。
可是但凡他手里还有哪怕一丝丝的可能,留下那些口供证据的附件,这几位就是再怎么眼馋师父那一辈子就念念不忘的风水老药铺,也不得不就捏着鼻子让它们卖出个白菜价来。
几十年之跌宕浮沉,倒也不至于多气急败坏,可是自家生意里有些被别人安进来的眼睛,这总归是不舒服的。
可是就看着那份份口供上都是每个老号几十年的大查柜和老药工的签名画押。甚至还有自己宅院管家的口供。
这是毛骨悚然的细想之下的决然不信。
若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子能把手伸开到稀稀落落散遍布整个郡的药行里
那他又何必去每天和这药材打交道,对着那些病怏怏的百姓赚些算不得太富贵的日子。
所以这些老东家对着自家那些一起拼下家业的老人,依旧是以前啥样,现在啥样。客客气气笑脸相迎。仿佛没事一样。
至于那个几年前才开始药行生意的魏家公子哥儿。
占青郡药行生意笼统看也不过就十分之一多些,收益算不得蚊子腿,可是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伤筋动骨。
虽然不清楚那一日药行单独的官卖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既然他魏无羁放了那魏三的全权,还真就不至于去那样没出息的去盘问什么。
不过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各占一半,那老人果然是在自己浑然当什么事情没有的几天过去之后,自动找上门来。
三言两语的事情,没多少麻烦的。几句话一说,俩耳朵一听。
很有几分愧怍的魏三看着那个比起自家孙子孙女也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
说不上什么忐忑,毕竟怎么说,面对那个当日状态宛如魔疯不讲道理的李家书生,魏三也想不出比退一步更好的法子,不然则真有可能,如同那后生所说,他李青黄送青郡药行西天一程。
可是少年起,只要是东家信他,甭管是办药配药招工运药,还真就没有什么吃亏上当让东家受损失的时候。总该是对得起每月东家给开的钱吧。
可是,谁成想,到了要进棺材的时候,栽个跟头。
可是魏三爷满满在意的事情,对于魏无羁来说,却并非什么大事。
要知道自己那个阉人干爷爷,偶尔老王八出头,还是干点于自己有益的事情。
医药供奉自从李家没落后,就一直不在青郡头上。可是丝绸进贡南赵宫廷,可一直都是青郡满满占了三成。
有青丝如青丝的美誉,魏家确实没有蚕场和绸缎庄,但是那个老不死的不知怎么就帮了忙。
似乎是有这三成中的一小撮,即是总量的百分之一要他帮忙想办法。
这无论是放到哪个绸缎大豪那里都算是不小的情分。主要是和江南织造的某位六品实权司察少不得交涉往来。
这是魏无羁很看重的,江南织造的司察只有六品,甚至要论权利,不说比一个泱泱大县的县令。就是一个税司的司长也要比他强出很多,
但是实在是架不住这江南织造是个南赵内有数的肥沃地方。一年到头,也少不了没有爵位的皇家远近闲人贵胄来打打秋风。
这些血缘算不上是啥皇子皇孙的嫡系血亲,但是保不齐祖上奶奶爷爷那姑奶奶哪个疙瘩就能诈尸出来一个什么长公主,闲散王爷之类的。
当今是圣明文灵宗照启十三年春末。这位年九十三,在位六十多年的皇帝,已经是换了初元,承明,天祚,照启在内的四个年号。
但是比起这年号的变化,更显著的是他留下的子孙之少,与这皇帝的长寿全然不成正比。
立了四个太子,三个老死在储君位上,如今的储君是其四皇子赵子祈
但是也已经有五十七岁的垂老年纪。甚至看起来很有些比不起他父亲精神矍铄。
可是就算是这些皇家子孙到老死,都不可能有站队夺嫡的风险,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风光。
但是只要是能搭上一个家里还有血脉稍微纯正在三代以内的老人的皇族子弟。
那么他魏无羁就是不飞,在这青郡的天底下,飘一飘总不是事情。
以他魏无羁的天资,却不肯走科举一途,未必没有瞧不起那些辛苦几十年才不过是个皇家走狗的读书人。
不然就是如同那日官卖的二十几个举人,任凭怎么摇尾乞怜,都不曾在天子眼中。
真是痴傻到可怜。
至于眼前这个把腰杆挺的很直的老人,在魏无羁看来其实更加是可有可无的。但是装孙子是个技术活,平日在他们面前练练,也是必要的功课。
所以在魏三看来这笑容和煦带着点局促把他扶到软椅上坐下的东家,真是很让他感觉到有些暖的安慰和更加的愧怍。
但是看那很有些俊秀的东家在那里丝毫没在意那天官卖的事情,所以放心之下也就唠叨几分。
讲的自然都是当年和那李家老东家纵横药行的光辉事情。能讲这些事情的人不多了,所以魏三一时忘乎所以的有些满面通红。
“当年,我可还是个捕蛇到这贩卖的小蛇贩子。东家,我和您说啊,那时候真是没有现在的年节好啊,课税赋役之繁重,真是难啊。”
那个时候啊,没本事去抓大白花五步蛇蝮蛇,就是爱在那草棵子里找那青色草蛇,那蛇钩蛇网,捉着提着打死,却又不敢破了品相,本就是不值钱的东西......”
魏无羁颇有几分恭敬的听着,魏三爷是吴地老嗓子的腔调,带着点湘南郡的老乡音,反正这唠叨不比茶馆老赶场的来的难听。
“那次啊,刚到这里,去了那周记药庄,那个时候还是老周头的老爹执掌他家的生意。哎呀,那时候的柜上人可是凶啊,拎着我的青蛇就往外面扔啊,落了一地。也没人愿意替我说句话。
反倒是那个掌柜的一脸的嫌弃,什么他周家的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从来也用不着这样的次品啥的,反正真是义正言辞,当时我一个小人物,还不是讪讪陪着笑脸。正低头想回去
就看见一个儒雅的男的,看那气派就是不一般啊,居然就低头弯腰,一条条的把那青蛇都捡起来扔进袖子。
告诉我说,他正好有个方子要用,有多少他都买了。”
魏三的脸上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神采飞扬
“得嘞,真牛,您是没看到,那周家的掌柜,看到老东家的样子,那叫一恭敬,那叫一孙子。”
魏三爷是说的痛快,直拍大腿,魏无羁客气的给这老前辈倒了杯茶
“是吗,那是厉害。”
丝毫不顾那老人在他面前念旧念的名目张胆。这让人老的魏三爷高看一眼。
“所以有些时候也想啊,啥时候我魏三也能就这么飞扬跋扈的爷们一回,所以人老了老了,良心都被狗吃了,那是不折手段啊。
那好好的蕲蛇,是我亲自授意拿主意做的假,就是用那蕲蛇皮,用最细密的针脚缝在青色草蛇的肉上。晾干之后就当那蕲蛇分给各个药行啊。”
“所以今天豁出去这老命不要,随你东家发落,为了向上爬,我不要了良心,可是到了要死的年岁,不能够哉没了爷们气概。”
那老人絮絮自责,魏无羁坐在那里没有安慰的意思,也没有斥责的举动,就那么看着。
然后淡淡说了句:“这是我拿的主意,想要大利润,就要有大风险,魏无羁若是个输不起爬不起来的,也就活不到今天了,不过就是被那人拿了个短处而已,
大不了这一批假药都烧了就是,既然是作假,反倒庆幸,若真的是真药,还真是微微肉疼。”
说话间从一旁的书堆里拿出一本《南赵杂史》翻到《阉宦传》细细读着,专心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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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三低头不语告辞,走在路上,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老人几百页日记中为了他这个小人物,特意记下了
“魏氏云: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今吾为之十二年,几死者数矣。”
言之貌若甚戚者。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将告于莅事者,更若役,复若赋,则如何?”
魏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将哀而生之乎?则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复吾赋不幸之甚也。”
只是依旧想起那一日那个布衣郎中笑容安详。
满袖青蛇纠缠,宛如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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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家宅院,吴姑娘趁着四下无人,做坏事一样偷偷在书稿中写下《白蛇传》三字,想了想心绪不明的突然一触,又在其旁边补写
奠青蛇三字。然后字体如若青蛇走纸上,满是空灵气的,足以让任何大家赞叹。直到那一纸满了,一百零八字,卷了扔进袖中。
诡谲一笑,自成潇洒。
PS:今天状态不好,明天的《红石生烟》会把想写的写了,这一段就当是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