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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一别,两人足有半月余未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戚缙看着庄华就觉得对方仿佛有些变化,什么变化他说不清楚,但总归不是很好就是了。
“华公子此欲往何处去?”戚缙走过来庄华面前,看着庄华比之前更加消瘦的身形,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本来在路上都已经长点肉了,这下又都白费了。
庄华不知怎么戚缙就语气冷下来了,想来伴君如伴虎,这地位见长之后就伴随着脾气渐长,庄华回答说:“正要去珍兰坊。”
那里是戚将的地方,庄华总是去那里恐怕不安全,戚缙不认同的说道:“那里水很深。”
“我知道。”庄华说:“那里好像是太子戚将的地方。”而且她也和戚将打过照面了,虽然她只看到戚将一眼,戚将就消失不见了,但是对方那双仿佛一潭深渊的眼,却让她至今犹有那种危险欲来的心惊之感。
那仿佛无意间在大街上的惊鸿一瞥,让庄华知道,戚将已经注意到她了,庄华猜想可能是那天因为还有其他的事耽误了,不然也许她早就和戚将喜相逢了。所以,庄华现在已经不害怕跟戚将对上了,只是能把这个面对的时间延后也是不错的。
戚缙道:“没错。在那里我的人手几乎渗透不进去。”眉头不禁就跟着皱起来,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说道:“程家很棘手,最好不要离得太近。”
晚了。这话要是早一天,庄华都会重新考虑和程府的关系,但是已经实实在在的应承下那对姐弟俩的请求了,人无信不立,她不会反悔的,她相信世事总有报应,今日所做一切他日定会以其他方式回报过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亦是如此。
这看上去有些愚昧,但是一个人心中有所信仰就比那些无原则的人活得更坚定踏实,何况她所信仰的因果报应之说也不是一点根据也没有的,狼来的故事就是个很好的例证。
“怎么个棘手法?”庄华问。
戚缙和庄华到底相处那么长时间,庄华的问题一问出来,他就知道庄华是已经参与进去了,而且并不打算收手,他只能借希望于把事情说得严重些让庄华有所顾忌,从而行动是有所收敛,“程府已经是强弩之末。上一任家主本是与我父亲交好,后来跟着受了连累,却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既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现在的炀王收为己用也没有被覆灭,在上一任家主去世后,在程家长女的支撑下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
“为何不能再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庄华抓住了重点。
“因为我回来了。”戚缙的目光直视着庄华的双眼,没有错过庄华眼中闪过的一抹沉思,道:“程家就像一个没有上锁的宝箱,所有人既害怕打开宝箱时触碰到了机关被别人得了利去,又怕别人抢先一步,人人都等着它自己垮下来的时候分一杯羹,如果我不回来这只是时间问题。”
庄华心中愈发清明,道:“可是你回来了,贪狼们更害怕程府重新投入你的怀抱,增加了你的力量,所以加快了让程府败落的脚步。不过,对于快要走到末路的程府来说,这样的乱象未尝不是好事,他们至少又多了一个选择。”
“不错。”戚缙赞赏的看着庄华,“不过现在这位程家主很是精明,对待任何一方的态度都是暧昧不明,看来她另有打算。”
“我这个不明人士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暗地里身份又复杂,无疑是个很好利用的筹码。”庄华抬手摸着下巴,淡淡道。
“你既知道又怎么偏生往里凑?”戚缙还以为庄华不知道,却没想到这人早就一清二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庄华看着戚缙,回答说:“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保我随时站在明面上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也没人管的身份。”
庄华的话再明白不过了,不是不怕,就是因为怕才故意要站在最前头最惹眼的位置,这样人人都看着,谁要做点什么事也要掂量着办了。庄华似乎很擅长这样绝处逢生,韶广的时候是这样,主仆四人初到,不过短短几日久登堂入室,深得肇王赏识,最后进入朝堂,虽然位高无权,但是在三王夺城的时候真的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可是,“这次不一样,戚将是个很可怕的人,他是个没有人性的人。”戚缙的手不禁收紧虚握成拳。
可是我要救的人就在他手里啊,我怎么躲避还是的接触他,甚至面对面!庄华心里狂吼,不过这却不能说,所谓道不同不相预谋,她此行也算是跟炀国作对了,戚缙就算再恨炀王父子,但是终究还是炀国人,她在人家地头搞间谍活动,甚至是“劫囚”,还要指望人家来帮你一把吗?
“上栾君,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不能退缩。”庄华叹了口气说道。
“没有什么事是非要去做的,只要你不想,我保证没人能逼你。”戚缙不禁伸手握住了庄华消瘦的双肩,想要让庄华的脑筋清楚一点,这不是儿戏,简直就是虎口拔须,他尚有身份为保,就算失败也不会比之前差到哪去,比死都可怕的事他都经历过了。
可庄华不一样。
戚缙无法想象万一庄华被戚将掌握在手中,遭遇到他曾遭遇过的事情,这个从来都是一派淡然的人会如何。他尚有仇恨支撑,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他”这个最温暖的救赎,那“他”呢?虽然会恶作剧,嘴巴坏坏的调侃人,但是戚缙知道“他”什么都看得很淡,包括仇恨。
这样的人想要战胜很困难,但是摧毁却很容易。
“我一直都以为,你远离肇国和炀国才是最好的选择。”庄华没有挣开戚缙的双手,轻轻拍了拍肩头的戚缙的手,“可是你回来了,即使你还是很害怕,即使你连胜算都看不到。”
戚缙恍然。
原来庄华不是没担心过他,只是知道说服不了他,所以选择了沉默。而今日,他也算是尝到了庄华当初的心情了吗?
想起来寥庆的路途上,庄华偶尔会一反常态的毫不遮掩的撕裂他苦苦维持的淡定,他不是没有火气,但是都因为是“他”,所以忍下来了。回到寥庆这些天,面对别人的闲言碎语,他的心里十分的平静,那些明朝暗讽甚至在他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因为更尖锐的话他已经从庄华那里听到了。
“所以,我是拦不住你了是吗?”戚缙苦笑,手下紧了紧,握紧庄华的肩。
庄华发现她一直对这个少年很残忍,能给他的回答从来都是否定的。她一直肆无忌惮的利用戚缙对她的真心,一次次的伤害他,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走远。
“你拦住我的时候还少吗?”
戚缙一时愣住了,庄华继续说道:“在韶广的时候,你总是不让我去这不让我去那的,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字了?”
“这能一样吗?”戚缙有心哭笑不得,那时候也是庄华的身体不好,闲在山府里的时候他和雁容轮流看着“他”,知道“他”明明很怕冷却爱一个人跑到花园里吹冷风,总是会被他或者雁容及时地抓会屋里呆着。
“一样的。你并非无足轻重,你很重要,重要到如果你不见的话我会大病一场,你知道我身体不好,生一场病也可能会要了我的性命。你要知道,就算神迹也总有失灵的时候。”庄华淡淡的说,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波动,说出这样煽情的话会显得十分违和,但是戚缙知道,庄华很真诚,那双墨瞳中掀起的淡淡涟漪,让戚缙有种之前的所有被否定都是值得的。
戚缙笑了,放开了握着庄华肩膀的双手。
既然拦不住,就尽自己所能帮“他”吧,想来“他”是不愿自己帮的,那就暗中帮衬着吧,总之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就是了,若是戚将对庄华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他也不介意提前兵戎相见。戚缙的眼中划过一丝暗芒,稍纵即逝。
“我今天第一次来拜访,不带我参观参观?”戚缙语气笑着说道。
庄华一想,反正珍兰坊就在那跑不了,而且她现在想去见玉娘的目的也没有那么紧迫了,改日再去也行,不过戚缙这么突然出现在她家,是不是奇怪了点,让人传出去好说可不好听,怎么说俩人先咋都是公众人物,的注意形象啊。
“我这里就像个筛子,没一点遮掩,而且还有下人。”庄华微皱着眉,意思就是想带你逛也没办法啊。
戚缙一笑,“我是怎么进来的,以我的身手还能让人发现了?”
庄华嘴角抽了抽,这孩子当大官了不学好,还玩这些鬼蜮伎俩,还洋洋自得不知悔改。
庄华摇摇头,转身就往回走,戚缙连忙跟上,身形隐蔽着,一路上都没人看见他。
庄华本来想带着戚缙去书房的,结果走到半路才想起来书房被青繁那丫头占了,于是改道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她住的院子里也有一个小书房,指数不如大书房大,藏书多。
两人才进门,管家就来了,戚缙赶紧藏到屏风后,管家也进来了门户大开的书房,庄华不慌不忙的问道:“管家寻我何事?”
管家手里捧着一个两手合捧那么大的锦盒,道:“公子,方才有一个自称公子故人家里下人的人,送来了这个,说是他家主人恭贺公子乔迁新居的礼物。”
“故人?”庄华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说他家主人是谁了吗?”
“小人也问了,他说公子看了礼物就知道他家主人是谁了。”管家仔庄华眼神的示意下巴锦盒放在了书案上,然后退了出去。
庄华关上门,戚缙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道:“原来庄华在这里还有故人啊。”
庄华的心里却并不轻松,看着锦盒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