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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程氏的人來就沒打算要庄华好过,庄华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了,胡须花白的老者横眉竖目,沟壑纵横的老脸被气得松垮的肌肤一抖一抖的,庄华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那位出來说话的中年男子脸色一沉,说道:“昨日少家主应贵府之邀前來做客,今早回去之后就与家主出了门再沒了影踪。华公子,谁人都看得出來,此事必定与你有关。你耍赖也好,倒打一耙也好,我们都不会信。我程氏却是不如往日辉煌,但是对付一个沒有家世背景的外国人的能力还是有的。”说到后來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那一大群人看着庄华的眼神也从不善变得不屑。
庄华深觉的这个人说的一点都不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一个沒有家世背景想要在炀国寻一条出路的外国人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很可珍惜,她就沒打算在炀国混,所以此威胁根本就不奏效。
“在下的妻子沒有了,诸位会觉得我会得到什么?一个坐着家主位置的妻子有用还是一个不名一文的妻子对我有用?”庄华为了不让这群人干扰以后的行动,不得不顺着他们的话说,“你们也说了,我是一个外国人,光天化日之下我能把人藏到哪里去?亦或,你们觉得我比整个程氏更有能力么?”庄华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点,然后眼神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我昨天被大王宣进宫去,今早才回來,白天就携未婚妻私逃,晚上自己还留在这等着你们上门來讨人。是你们沒脑子,还是你们觉得我沒脑子?”
庄华看着被自己说的脸色像调色盘一眼变來变去的众人,心里都要笑趴了,但是脸上依旧而风轻云淡,还带着淡淡的鄙视。做戏要做全套,庄华说完就放下手里的梨,起身抖了抖微微有些褶皱的衣袍,面色冰寒,不理会众人的复杂脸色,道:“天色已晚,寒舍地方小,住不下诸位这么多人,请回吧。”下了逐客令,对花厅中一旁的下人说:“送客!”
程氏的人何时受到过这种待遇,一下子都黑了脸色,偏偏那下人为了讨好庄华也顾不上这些人的脸色,直接过去躬身一礼,“各位大人,请吧,小的为大人们引路。”
庄华淡淡的看着他们,无视他们各种犹如激光射线的眼神,站在那里,硬生生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慈悲之感。“他”在怜悯他们,这一认知让众人的心情坏到不能再坏了,这么多年來他们受到的鄙夷并不少,但是被这样一个身世如同浮萍一般的人的同情怜悯,却是从未有过的。
那位胡须乌黑,从始至终都沒有表态的另一位老者,一直在从容的观察着庄华的一举一动,他抬手向下虚按了按,众人的群情激奋瞬间被压下去了。庄华心下一凛,她从一进來就已经注意到这位老者了,她以为这位不定声色的要么是既沒有地位的存在,要么就是boss一样的存在,,她更倾向于后者,沒想到真的是后者。
老者从座位上起身,來到人前,一身夏衣干净整齐,既不寒酸也不奢华,岁月给这位老者除了增加脸上的一些褶皱,还有沉淀下來的沉稳和庄重。他看着庄华,说:“年轻人,你很着急。”
庄华觉得在这个睿智的老者面前,自己要是继续兜圈子、耍赖就显的愚蠢了,很是认真的回答说:“您老说的沒错,我很着急。”所以并不想在这应付你们,庄华这句话并沒有说,但是相信老者是明白她的画外音的。
“是你的主意?”老者又问。
“不是。”庄华这也不算说谎,让程氏撤出寥庆,本就是程葳蕤自己的打算,这是她在接管程氏之初就有的想法,可是她根本就说不动族里的人同意她的计划,跟她一起撤出去。
庄华的到來是个契机,因为随着她这颗小石子打乱了寥庆平静的表面。前王孙回朝,太子位危,不明势力涌入寥庆,一切都表明,世道要变了,要变天了。这对于岌岌可危的程氏來说,即使一个稍有不慎就会灭顶的危机,同时也是一个机会。
趁乱远离风暴中心的机会。
就在程氏姐弟失踪的这之前的一个月里,已经有三个家族将家族重心从寥庆挪走了,这是世家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而且离开国都的家族虽然不是年年都有,但是也不少,旧的离开新的进來,來复罔替,这是个自然规律。只是今年撤走的世家多了些。
选在肇王寿宴这个时间离开,是因为程葳蕤和程围都感觉到了风暴的靠近,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还不撤走,就走不了了,进而才有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
与庄华闹的有些曲折离奇的订婚,将盯在程家的那些注意力都从程家的事务上引开。程隽浪子回头,进一步让别人以为程家要趁机崛起。程围之死,让别人幸灾乐祸放松警惕,最后,不声不响出其不意的离开寥庆。
而在离开前,大部分的家业都已经悄无声息的转移走了,家族里有潜力族人也都在之前接口种种理由发配出廖庆去了,在短短时间内就移走了那么多有作为的族人,除了引起家族里那些人的愤怒和别人看笑话的心情,并沒有引起太多注意,毕竟姐姐为弟弟拆除威胁,人之常情么。
程氏姐弟的失踪将此前一切假象有隐隐打破的迹象,但是心存怀疑的人并沒有进一步的大胆猜测,首先程家人就把目光盯紧了作为程葳蕤未婚夫婿的“华庄”,庄华估计大部分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除了眼前这位。庄华直觉这位老者大约已经看透了部分事实。
庄华的否定仿佛在老者的意料之内,他眼神中带着欣赏看着庄华,“你是什么人?”
你是作为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这时老者的潜台词,庄华活了三十來年要是听不出來就白活了,回答道:“我是程家主、程葳蕤的夫婿。”
一说程家主,表明了他们合作的事情,二说程葳蕤,表明了他和程葳蕤的关系是很好。这两人打机锋旁人自是听得不清不楚一头雾水的,茫然又疑惑的看着两人,庄华此时才真正的为程家感到担忧。愚蠢不要紧,但是不自知就危险了。不过相信以后的程氏会脱胎换骨的,因为凡事不愿离开,眷恋帝都繁华泡影,看不清实际的人都被留下了,即使以后再回归到程氏,也沒有左右家族事物的能力了。
只是庄华看着面前这位老者,心生疑惑,他为什么会被留在这里?
似乎看出了庄华的疑惑,老者笑了笑,眼中带着回忆之色,“葳蕤小时候爱到我家去玩,爱叔祖叔祖的叫我,还说将來的夫婿一定是要有担当的男儿。长大了心事多了就不再亲近了,但是哪有长辈不关心儿孙的?年轻人,你若是有他们的消息,就请來告诉我一声,就当可怜一个老人好了。”
庄华点点头,“一定,一定,我的未婚妻子我怎么会不关心。”
老人制止了还要声讨的程家人,率先离开了华府。领头的两个长辈都走了一个了,对上理直气壮巧舌如簧的庄华完全占不了上风,关键是他们从來沒对上过这么无赖的……无耻之徒。市井经验不足的程家人只能想出这么个词來形容庄华。
“无耻之徒!”当真有人就把这一句话说出來了,顿时花厅里的气氛一凝,上人家门里羞辱人,对于主人來说这可是奇耻大辱。
不过庄华是那样小气的人么?她嘴角微挑,略显邪气,“我就把这句话当做恭维。”随后面无表情的说:“还不送客!”说完便拂袖而去,就像气急所致。
程家人理亏,自然不会在纠缠下去,几个领头的人相互交换眼色,胡须花白的老者也点头同意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华府,但是却留下了一堆的探子守在华府附近,监视着华府的动静。
庄华从花厅离开,面无表情“气冲冲”就往书房去了,连在花厅外守候想要跟她说话的青繁都“沒看见”。
青繁方才一直在花厅外听着,想來庄华生气也是应当的,任谁被骂了无耻之徒都会生气的吧。以为庄华会回去直接休息,沒想到庄华却是往书房去了,青繁心头一动,悄悄地跟了上去。
庄华进了书房,把门一关,就把身边的暗卫唤出來了,拿了空白的竹简和笔沾了墨写道:青繁跟來了吗?然后拿给暗卫看,暗卫看了点点头。庄华又写道:我写什么你说什么。暗卫又点点头。
青繁把耳朵贴在窗根,听见庄华的语气里像带了冰碴一样的说:“他们走到哪了?”
青繁疑惑,也沒见庄华招进什么人进去,难道在自言自语吗?
突然,一个男声从书房里清晰的传來:“按照他们的脚程,此时应该已经离了寥庆的外城,到了屏固县的范围。”
庄华又道:“马上派人过去,把他们留在那,不用留活口。”
青繁一惊,下意识的无助了自己的嘴巴,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惊呼出來,后背的冷汗止不住的冒出來,庄华为何变得如此狠毒,不是“他”让他们离开的吗?为何又要劫杀他们?青繁只觉得心里冰凉,那个人,早就不是她在船上初初认识的庄华大哥了不是吗。
里面的男声替她问出了疑惑,“先生,为何又要留下他们,不是您让他们离开的吗?”
庄华冷道:“这怪不得我。他们如此不智,竟然留下了这么大的漏洞,还不到半天就被人发现了,万一他们被人追上,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败露,之前那么多准备就要功亏一篑。要怪就怪他们自己太不谨慎了。”
男声道:“若是青繁小姐发现了,先生该如何解释?”
“你们手脚利落点,青繁怎么会发现。反正青繁知道了也只会以为他们不顾朋友情谊离开了。而且她是个聪明孩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拖后腿的,我们要救的可是她的师兄。”这一番话冷酷无情,青繁的对庄华彻底死心了。
之前青繁还觉得,庄华并沒有伤害无辜,程围也只是假死而已还被庄华安排的人运走了,如今看來成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多想冲进去指着庄华大骂一通,“他”岂止无耻,简直就是禽兽不如!是她看错了人,是她识人不清……可是就像庄华说的,为了师兄她也不会去给庄华制造麻烦。
庄华如此重视救人之事,甚至为了救人不择手段,那么就一定不会放弃的,有沒有她在也是一样的吧。青繁逐渐冰冷的心麻木的想到。
透过纱窗看了一眼书房里庄华模糊的身影,青繁再心里说,庄大哥,最后叫你一次哥哥,师兄你來救,程姐姐一家人我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