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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礼的预感并没有出错。当远在东南亚的小岛依旧风平浪静,此时的翟家却早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国主年迈,久病在床,这原本就是逼宫篡位的大好时机,旁人暂且不提,对其父心怀愤恨的东宫太子翟从嘉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这改朝换代的绝好机会。
翟九重所承受的第一波冲击正是来自自己的亲生儿子。
当翟从嘉买凶杀害欧峥嵘母女的阴谋暴露以后,欧韵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狠决,周家的实力庞大,为了维护儿子,翟九重将他送到了自己在德国的一个朋友那儿寻求庇护,但很快的,翟从嘉就在其母及亲姐的鼓动下秘密返回了香港。
原因就正如其母所说的:“……朝中无人,形势不稳,一旦发生变化,还不知这继承人的位置究竟要落到谁的手上!”
从这一点上来说讲,不得不说,岑叶爱到底是正经的侯门出身,还真是很有几分真知灼见。只是,将丈夫的生死这样置之度外,叫翟九重知道,不知该是怎样的齿冷心寒!
翟九重的确是悲愤欲绝的。这种愤怒在他这天早上接到自己的御用律师岳峙山打来的电话后迅速地被点燃,然后很快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据岳峙山的消息,翟从嘉及其母岑叶爱今晨曾到过他的律师楼尝试打探他遗嘱的内容,不仅如此,据小道消息,岑叶爱最近还与城内某法律界人士过从甚密。
翟九重可不是什么太平天子。
他自幼失怙,能从继母和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这些年来所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可想而知。在获悉这一消息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旋即就被各式各样的阴谋阳谋所充斥、填满,他无限悲痛而愤恨地想道:的确是上行下效,在谋朝篡位、争权夺利这种事上,其妻和这一对子女简直是完完全全地得了他的真传!
年老的帝王虽然体弱多病,但对危险的感知往往会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尤其是,当翟九楼和翟九城那俩兄弟也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
当欧韵致及周世礼的飞机终于从南太平洋顺利返航,这一日,翟九重也拄着他那赖以支撑的手杖一步步地回到了他的主席办公室内。他坐在他那华丽宽大的高背大班椅上,细细地翻阅着由秘书呈上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文件资料,渐渐的,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
——特别是,当他赫然发现自己在住院前所主持策划的跨国并购案竟然没有得到丝毫的推进时,他终于忍不住给翟九楼打电话向他质问原因。
翟九楼当然不会诚惶诚恐地听着。
当兄长的愤怒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地几乎快要把他从头到脚的淹没时,翟九重实在是感到忍无可忍,他“啪”的一声摔上了电话。
翟九重无疑感到一阵强烈的屈辱!他不顾自己大病初愈的病体,怒气冲冲地冲到了对面翟九楼的办公室里。
兄弟俩因此而激烈地争吵起来!
具体的内容不得而知,但几分钟后,当翟九重痛苦地捂着心脏一步步走出翟九楼的办公室时,其脸上呈现的,是如一种死灰一般灰暗的色彩。
他的秘书及亲信吴应钧惊慌失措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接住了他。
翟九重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炸裂开来。他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这个下属及心腹的手,倒下去之前,以一种无比坚决的、咬牙切齿的姿态吩咐他道:“去,把循循叫回来……”
吴应钧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翟九重的手一下子攥得更紧了,然后他直直地盯着吴应钧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重复:“循循,我说循循……”
而这时候周世礼及欧韵致才刚刚跨进家门。
何婶自然是早已得到了他们今天回来的消息,周世礼及欧韵致不在的这几天,明珠都由她负责照看,她抱了明珠站在周宅的大门口等待,有些迫不及待地向他们炫耀明珠这几天所学的新“本事”。
明珠那小家伙见了父母,兴奋地拍着双手,在何婶的怀里连声直叫“爸爸”“妈咪”!
她还不太会发“爹地”的音。
周世礼及欧韵致夫妻俩惊喜极了,在周世礼还在发呆时,欧韵致就已如投林的乳燕般张开了双臂飞扑过去,嘴里头兴奋地大叫:“哎呀,我的宝贝女儿会叫妈妈了!”
何婶直得意得合不拢嘴!待周世礼也走近了,这才得意洋洋地补充:“我们这两天还长牙了呢!”
周世礼高兴得失声惊叫起来!
连忙就抱过女儿说:“是吗?快给爸爸看看!”
明珠小家伙仿佛害羞一般,抿着嘴巴“咯咯”笑。
欧韵致见状,伸出手去轻轻掰开了女儿的小嘴巴道:“来,宝贝,张开嘴让妈咪看一看……”
周世礼探过头,果然见那小家伙柔软粉嫩的牙床上冒出一颗小小嫩芽来,夫妻俩直高兴得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
周世礼不遗余力地表扬:“我们的宝宝可真厉害!”
欧韵致当然也不落人后,连忙地点头赞同。
夫妻俩高高兴兴地抱了孩子回屋去,见了周永祥,自是笑逐颜开。欧韵致贴心地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给周永祥准备的是一些海岛上特有的补品。周永祥自然什么也不缺,但见儿子媳妇一片心意,仍然感到高兴,难道地赞了一声“乖”。下人们自然也连连称谢。
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直到晚饭前,一家人仍是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吴应钧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欧韵致接了电话后,脸上一阵慌乱。她心慌意乱地叫车要去医院。
到底是血浓于水,翟九重纵然有千般不是,也仍还是她的亲生父亲,更何况,他对她一向疼爱。
周世礼在大宅的门口追上她。夫妻俩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当即就匆匆忙忙地乘车赶到了医院。
翟九重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吴应钧守在门外,翟九楼和翟九城则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等待,兄弟俩看见欧韵致脸色煞白地跑上来,翟九城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叫她,翟九楼则根本就当作没有瞧见。等看到她身后的周世礼时,兄弟俩这才双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客气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周世礼淡淡地冲他们点了点头。
夫妻俩站在手术室前焦急地等待,欧韵致直急得满头大汗、又忍不住地掉泪,周世礼见了,站在他面前拿手帕一遍遍地帮她拭泪擦汗。
翟九楼兄弟俩一见,就恨得暗暗咬牙。
说起来,他的这兄长别的本事没有,倒是真命好生了这么个绝顶漂亮的女儿,嫁了周世礼,将周世礼简直给迷得五迷三道。自己手上的股份卖了一半给翟九重不说,就连冯大龙手上的那7%,也想尽办法给岳父弄了来。
今时今日,翟九重手上的筹码与两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当周世礼还坚定地站在翟九重身边的时候。
所以,身为叔叔的翟九楼真是一见到欧韵致,就感到浑身的气不打一处来。
反观一旁翟九城就没有胞兄翟九楼的这种切齿痛恨的感受。原因很简单,谋朝篡位后的第一继承人并非他翟九城,少了这一层利害,始终就缺少一重动力。
时间在众人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直到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亮起,而医生又一次宣告翟九重暂时脱离危险后,欧韵致才总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翟九楼的心上则是失望无比。
就好像一个急于中奖的赌徒,每一次都希望自己能够侥幸抱得大奖,却总在每次开奖的瞬间被告知与幸运失之交臂,其失望与愤怒可想而知。
翟九楼是太希望能给长兄风光发丧了。
翟九楼和翟九城很快地联袂而去。
岳峙山却仿佛算准了时间一样,后脚就出现在了翟九重的病床前。
仿佛做梦一般,当翟九重突然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病床前守着的小女儿时,他那模样就正如同一个濒死之人陡然间看到了生的希望一样,连眼底都燃起了一丛火焰,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低低说了一句话。
欧韵致没有听清楚,垂头想要听得更仔细,可是下一秒,手却被翟九重死死死死地攥住了,她听见他用微弱的音量说:“循循,回家来……”
欧韵致完全的不明所以,然而她身边的周世礼却仿佛反射性一般地侧了侧耳朵。
翟九重在下一秒就陷入了昏睡。岳峙山见了,客气地征求欧韵致的意见道:“循循,我能跟你谈一会儿吗?”
岳峙山是欧韵致的长辈,当欧韵致还在上小学时,岳峙山即已为翟九重服务,欧韵致叫一声“叔叔”并不为过。
她有些奇怪他的正式,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点头道:“当然可以。岳叔叔您太客气了。”当她站起身时,她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周世礼那饱含了担忧的眼睛。
欧韵致立即就问道:“我先生是否也可以一起听听吗?”
岳峙山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宾主三人走到外间的会客厅去,各自坐稳,岳峙山才道:“循循,你是否知道,你父亲两天前才刚修改了遗嘱?”
欧韵致并不知情。实际上,她也不是绝对关心。此事至关机密,她不懂身为职业律师,岳峙山为什么会突然向她透露这些!
她立即全副心神地戒备起来。
而岳峙山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子。觉得,她模样真像极了欧峥嵘。
他禁不住轻轻叹道:“你很像你过世的母亲。”
欧韵致点了点头说:“谢谢,我就当您这是夸奖了。”
岳峙山很轻很淡地笑了一下。
他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父亲已经修改了遗嘱,将你作为他手中所有华贸股份的唯一继承人。”
欧韵致呆了呆。
天降横财,倒不是不值得欣喜!只是,以大家族中人一贯的作风及翟九重的为人,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这等于是将华贸的江山和王位全都留了欧韵致。
周世礼吃惊得无以复加,夫妻俩俱都一脸难以置信地望了对方一眼。
下一秒,却听岳峙山在耳边说道:“不过,循循,你可知想要继承你父亲的江山和王位,你首先要牺牲掉的是什么吗?”
欧韵致不明所以,迷糊地看着岳峙山的眼睛。而那双眼睛冰冰凉凉,此时就仿佛失去了温度一样,令她突然间感到一阵寒意席卷了全身,将她整个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她不由得追问:“是什么?”
岳峙山淡淡地道:“是离开周家,离开你的丈夫还有孩子!”
“太多人,包括你的父亲和翟家所有人在内,是不会允许身为出嫁女的你,尤其是周太太,成为翟氏王国的继承人的……”
欧韵致如遭电击,一下子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