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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微微抬眸,看到的便是传闻中南楚第一世家的族长,此时他正用着呆愣的眼神凝望着自己,似乎是透过她看什么人。
只见那南宫世家族长身着一身灰棕色长袍,年近五十头发却已花白了大半,一张脸,线条柔和,除了眼角那微微皱着的眼角纹便没有什么显老的皱纹了。
“念丫头……”
南宫族长低低的呢喃再次传入耳中,苏念愣了愣,清冷的眸子思绪闪过,却不知是什么。面上眉头微微蹙着,“南宫族长认识我?”
“你不是碧桐的女儿吗。我认识碧桐,自然就认识你。”南宫族长幽幽道,本是不苟言笑的他,此时嘴角微微扬着,让后来进来的南宫飞雪吓了一跳。
她爷爷居然也有这么慈爱的模样,还是对着苏念,不由得双拳握得更紧,“爷爷。”
南宫族长听到声音才发觉苏念身后还跟着一个南宫飞雪,微微颔首,“飞雪怎么来了。”
南宫飞雪微微挑眉,“我来看子墨哥哥。”
南宫族长闻言看了一眼裴子墨,只见裴子墨不为所动地浅尝清茶,又看了看南宫飞雪,虽然南宫飞雪是自己唯一的孙女,可他对她并不是十分亲近,但是她的那些小心思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怎么会是裴子墨。“念丫头,听子墨说你们水上遇险,为了赶在才子赛之前抵达南宫家,日夜兼程,辛苦了。”
苏念摇摇头,“不辛苦,驾车的又不是我和裴子墨,何来辛苦一言。”
南宫族长愣了愣,笑道:“哈哈,好,不辛苦。”
南宫族长踏几步走向裴子墨,看着裴子墨清俊的神色,脑海中又浮现第一眼见苏念那清冷容颜,这两个人还真像。“子墨,来,跟我到内庭吧,这也是午时了,你们一路奔波,想必还未来得及吃饭填补肚子,我早已备好饭菜,随我移步到内庭吧。”
“嗯。”裴子墨淡淡应下,看着南宫族长往里走,自己也起身,但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走到苏念身边冷冷看了一眼南宫飞雪,执起苏念的纤纤玉手,跟着南宫族长往里走。
苏念试图挣脱裴子墨的手,裴子墨力气太大,她根本就丝毫都挣脱不了。“别动。”
裴子墨淡淡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苏念愣了愣,没了动作,低下头随着裴子墨的脚步往里走,看不到裴子墨眼里盛满笑意。可苏念低着头看不到,可不代表别人看不到,比如说南宫飞雪。
南宫飞雪将二人细微的互动收入眼中,尤其是清冷淡远的裴子墨,眼里那藏不住的笑意。没想到,裴子墨待苏念竟是这般不同。南宫飞雪一双美目满是嫉恨地看着苏念的背影,让苏念自己都觉得此屋中凉意更甚。
“小姐……你是回房用膳,还是……”桔姑娘微微垂目,淡淡问道,脸上的面纱也已整理好。
南宫飞雪微微瞪了桔姑娘一眼,“当然是和爷爷一起,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
“是。”桔姑娘低下头,眸中的阴暗情绪一闪而过。
南宫世家的正厅内庭。
几个人围着一张大大的圆形楠木木桌而坐,桌上都是难得一见的南楚数一数二的厨子烧出来的珍肴。
南宫族长见众人落座,便开口道:“子墨和念丫头都是一路日夜奔波而来,尤其是念丫头第一次来我南宫家,老夫必然得好好款待。这些菜都是南楚御用工厨给做的,味道绝对是浅尝不忘。你们快尝尝吧。”
裴子墨点点头,开始拿起筷子,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肴,思虑半刻,将筷子伸向其中几道菜,每一夹都是将菜夹到苏念碗里。自己碗里却是除了白米饭,什么都没有。
苏念微微抬头,清冷的面容上还透着疲惫,眼里本是冷无情绪,却因裴子墨这一举动变得眼眶有些酸涩。“裴子墨。”
“我在。”
“你干嘛都夹给我。”苏念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那抹酸涩尽量逼回去。
裴子墨放下筷子,随即淡淡道:“我不饿。”
“可是,你夹这么多给我干嘛。”苏念几乎是无语地看着眼前不大的饭碗内堆起一座小山似的菜肴,裴子墨夹的也太多了。
裴子墨却是不可置否,“这几个菜都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若不是只有几个,你碗里会更多。”
……
苏念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菜,其实她也不是很饿,裴子墨一定是脑子抽了,给她夹这么多。
南宫飞雪静静地看着裴子墨对苏念呵护备至,嘴角扬起一半,鼻子里微微喷出冷哼,不明白这个苏念除了长得漂亮那么一点以外,还有什么好的。
恐怕,怀王伯伯和怀王伯母都未曾有幸得子墨哥哥如此呵护。别说是夹菜了,就连同桌吃饭都是奢望。从未实现过。
苏念抬起头,便对上南宫飞雪带有嘲讽的眸子,苏念不禁勾唇,淡淡一笑,眼里是不明显,但是南宫飞雪绝对看得出来。
果然,南宫飞雪看出苏念眸中甚至比她更甚的嘲讽时,桌下扯着衣裙的手更狠的抓紧自己裙摆,似乎要撕裂一般。苏念,你给我等着!
“子墨,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若是如此,我让人撤了重做。”南宫族长看裴子墨一直不动筷子,关切问道。
裴子墨摇摇头,淡淡道:“劳族长关心,子墨昨日未休息好,胃口不佳,族长见谅。”
“其实我胃口也不是很好,我也不饿。”苏念清清淡淡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裴子墨微微侧目而视,看着苏念微微发青的脸色,不是没休息好就是火凰真气太折磨她了。“吃了。不吃完不许参加才子赛。”
“你!”苏念眸中骤然变冷,她不喜欢其他人替自己做决定,也不喜欢被安排,被猜疑,裴子墨这是拿才子赛威胁她吗。
她真的不想吃,逼她做什么。
苏念冷冷的神色映入眼中,裴子墨无奈,密语传音道:“南宫世家毕竟是南楚第一世家,不是我东曜境内,你我体内皆是有着神来掌余威,可如今我的已在机缘巧合之下清除,你体内火凰真气本就危险,前日你又贸然动用,如今若是不及时压制,必酿成大祸。我身体尚未复原到最佳状态,不可能那么快就能在南宫家悄无声息地压制你体内的火凰真气。这里又没有药材,我给你夹的几道菜的某些食材堆合是可代替药材的。你吃了,我便能更好的压制下火凰真气。”
苏念看了一眼裴子墨,确实,即便是青奴,最佳身体状态下,在深夜凉风习习时潜入那么冰凉的河水再拖着一个不会水的人游到岸边,也是必然会感染风寒。更何况裴子墨这个体内寒气流窜,猖狂无阙的世子爷。
不是裴子墨武功不够高,内力不够高,关键就是那寒气。十岁内力便可毁山体的内力还不够深厚,那苏念勉勉强强引以为傲的内力便犹如地上的贱泥一般了。
他内力应该还是不能动用太多,这样贸然为自己压制火凰真气会不会有危险?苏念想着,又皱着眉看向裴子墨,只见裴子墨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还未挪开。见她再次看向自己,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裴子墨叹了叹气,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吃吧,你要参加才子赛,即便是女子也有武艺切磋,而且,南宫飞雪看样子的确是与你不对眼,你若是受制于火凰真气,如果你担心我动用内力有危险,就多吃些。”
苏念听到裴子墨再次密语传音,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她不可能在才子赛临开之际还要受制于火凰真气,那样武艺切磋必定会落后于人。而且,身边还有南宫飞雪这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裴子墨看苏念开始低头吃那些可抵药材的食材,微微勾唇一笑,殊不知这亲密无间且默契恰合的互动,在对面南宫姓氏的二人看来,心思各异。
吃过饭,桔姑娘便受南宫族长之命带着裴子墨和苏念等人往厢房去,“裴世子,族长不知你来还会带人,更没想到会是苏小姐,本就只准备了一间上等厢房,方才又多加了几间。世子可莫要介怀。”
“不会。”裴子墨摇摇头,随后又道,“苏念的房间一定要在我房间旁边。”
桔姑娘闻言微微一愣,看着裴子墨的目光满含惊讶,“这……好。”
难道她还能拒绝裴子墨的请求?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着,殊不知那假山美景后,南宫飞雪正恶狠狠地盯着苏念的背影,手中小瓷瓶扔在空中晃了晃又落入南宫飞雪手中。嘴角勾起那邪魅众生的笑,琥珀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得意。
而这边,桔姑娘带着裴子墨等人走进了一座四房小院,说是小院,其实也不算小了。石墙围筑成一座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正中方向是两间厢房挨着,然后是东西方各一间厢房,东面还有个小厨房,小厨房外还有口井,而西面也是厢房旁还有个浣洗房。
“裴世子,苏小姐,这便是你们今日要入住的院落了,虽比不得怀王府来得华贵舒适,但这是新建的南宫府最为精致的客房了。想必裴世子是看待精致舒适比华贵重要的,所以族长便选了这间给裴世子下榻。”桔姑娘带着几人走进院落,便笑着对裴子墨解释道。
裴子墨点点头,“很好,有劳南宫族长了。”
桔姑娘笑了笑,正打算说几句迎合的话,一旁若有所思观察这院落良久的苏念却骤然开了口。“桔姑娘,我可否问个问题。”
裴子墨看了一眼苏念,眉头微微一皱。而桔姑娘愣了愣,没想到清冷如斯的苏念会开口和她说话,问她问题。随即又笑了笑,礼貌而得体。“苏小姐请问。”
眼前这清雅白衣女子可是被裴子墨和南宫族长都看得十分重要的人,她可不敢怠慢。
“这院落是南宫族长设计的?还是另有他人?”苏念方才观摩了这院落许久,四间房,两大一小,自带厨房,还有那与古代建筑风格颇为不符的方形房子,如果说这是古人所设计出来的,打死她都不信。除非那个人和她一样在现代待过。
桔姑娘听闻苏念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愣,怎么会问这个?“苏小姐,这南宫府所有的房屋景色皆是由离琴公子亲自设计。”
离琴?苏念忽而记起离琴给她的第一印象。
黑发蓝衣,孤傲疏离。
琥珀色的眸子,死沉寂然,说不出的孤寂。却也是说不出的难以接近。
“离琴设计的?他,是徒手作画吗。”苏念不知为何隐隐感觉,如果都是离琴设计的,那离琴有没有可能就是慕岩呢。
桔姑娘顿了顿,似乎在思索,半刻,才说道:“离琴公子都是先作画,而后计算一下高度长度,还有建造费用的预算。”
苏念闻言眸色微变,不过快得无人察觉。“嗯,谢谢桔姑娘,我知道了。”
“苏小姐客气,不敢当。”桔姑娘连忙福了福身,这苏念看起来像是普通官家女眷,怎料是个敢当着天下人耻笑的大不孝罪名与父亲断绝父女关系的烈性女子。本以为没了丞相嫡女的光环,大抵她是不好过的,怎料居然是个东曜皇帝亲封的洛华公主。
裴子墨看苏念这般,别人可能不知道,可裴子墨却是深知,苏念知道了这房屋乃离琴设计,心里肯定是有什么想法,才会至于现在有些不守神。
一瞬间,院落安静了下来,桔姑娘看几人好似都没什么问题了,就笑着开口道:“如果没什么问题,那奴婢就告退了,裴世子苏小姐你们自己挑选房间吧,院落外族长已安排了两名高手,若是有事,都可以叫他们,如若有事找族长或者奴婢,让他们帮忙喊一声也行。”
“嗯。”
听到裴子墨淡淡应下,桔姑娘也放心了。“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裴世子苏小姐注意好好休息。”
“多谢。”这回是苏念淡淡应下。
桔姑娘转身走出了院落,苏念也微微抬步朝正中方向第一间厢房走去。青玉再笨,也知道苏念此时怪怪的,情绪必然不太好,也连忙抬步追了上去。
推开精致雕花镂空木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苏念不免心惊。
楠木制的桌椅床榻,两人宽的大床上铺着全新的紫色绸缎锦面被。
紫色,在古代有几人愿意用紫色做被,紫色属于暗色,若不是年老,或者寡妇、丧事,不会有人喜欢用这种颜色做被单。这床被褥是全新的,花样也是见所未见,应当是刚织成不久,而且,花纹是扇形如意纹。
还有桌上那套茶杯,青竹作画,她最喜欢竹了。
一切仿佛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布置,可是,离琴亲自设计的,他又如何得知自己的喜好。又怎么知道她一定会远第一间。
苏念向来有个习惯,如有二者,非选其一,尔无压迫,必选左首。
苏念微微蹙眉,走进去,坐在床沿上,从怀里取出那把白玉扇,微微打开,看着那扇骨那扇轴,白玉晶透的质地,离琴,会是慕岩吗。
青玉一进来,就看到苏念坐在床沿上发呆。“小姐,你怎么了……咦,你又在看这把白玉扇啊。”
苏念点点头。
青玉见状,随即坐在苏念身旁,“小姐还没有找到那个男子吗。”
“兴许找不到了。”苏念莫名有股哀愁。
青玉闻言连忙摆手,搂着苏念的胳膊摇晃着,笑道:“怎么会找不到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消息何从莫非阁主,待到小姐一统天下之时,找个人岂不是简单容易多了。”
苏念闻言淡淡一笑,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点点青玉的鼻子,“即便一统天下茫茫人海找个人也不容易。他兴许已经换了容貌,换了名字,换了身份,换了家世,甚至换了记忆。即便统一天下,又如何找得出来。”
青玉听到苏念如此复杂的解释,不由得微微皱眉,嘟着嘴道:“小姐为什么非要找那个人,有裴世子不是已经很好了吗,小姐这般作为,岂不是让裴世子伤心。”
门外,裴子墨正欲推门的动作顿住,站在门外,目光幽远地看着这木门,脑里不禁自己猜想起苏念此时的表情。
苏念听青玉这话,好像是说慕岩和裴子墨是情敌一样,不禁拍了拍她的头,“想什么呢。”
青玉不满地嘟嘟嘴,松开苏念的胳膊,自己搂着自己的胳膊,一脸倨傲地道:“小姐,裴世子对你这般好你为何还要去找这个留白玉扇给你的男子,难道他对小姐比裴世子对小姐好?”
“青玉,慕岩是对我很好,但是那种感情不是你想的那种男女之间的情爱,是纯粹的两个朋友之间的情谊。”苏念顿了顿,提到裴子墨,脑海里那些裴子墨曾经、如今为自己做的事情的画面不断回放,“至于裴子墨,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
“那小姐你还找那男子干嘛,又不是小姐的哥哥弟弟,也不是小姐心仪之人。”青玉还是不满,嘟着嘴巴老是劝苏念不要找了。
“青玉,”苏念冷下脸,“都说了是男女之间纯粹的情谊,无关风月,就像是你们四大影卫之间的感情一般。”
青玉点点头,又微微靠近苏念,把头靠在苏念的肩膀上,嘻嘻一笑,问道:“那,小姐对裴世子什么感觉,喜欢吗。”
门外之人也不由得心口一紧。
“喜欢?喜欢……喜欢吗。”苏念呢呢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她也不知道对裴子墨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至少我现在对他并不抗拒。”
“小姐,什么叫不知道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那么多不知道,为什么,连我都懂的道理,小姐为什么总是想不明白。”青玉不禁吐槽苏念,这智商高情商低还真是麻烦,就像那时候苏念刚被清风老头带回云木崖时,苏念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一醒过来,苏念先是环顾四周,而后是逮住青玉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后青玉便告诉她一切自己知道的。那时是何年何月,苏念身处东曜云木崖,而后又是如何被害被救的。犹记得那时苏念阴鸷的眸子片刻后全部化为冰冷,从此性子就是清清冷冷了。但是,青玉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苏念那时候当即说了一句话,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青玉也大概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真是日了狗了!”嗯,没错,就是这句。
“……”苏念一脸无语地看着青玉,这丫头片子想什么呢,居然要去日了狗了,这么作孽。
青玉话一出口,再看苏念那副好像看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连忙捂住嘴巴,自己怎么一时冲动,本来只是在脑子里回想,谁料竟然说出口了。丢死人了。
“青玉,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苏念不可置信地看着青玉,这个姑娘比她小将近半岁,居然懂得?
青玉摇摇头,“我也不是很知道,只是看裴世子喜欢小姐久了,自然而然也是有点明白的。”
“……”什么叫看裴子墨喜欢她喜欢久了。
青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姐,本来就是啊,我从来没见过裴世子这样专情的男子。除了你,有谁能近得了裴世子三步之内?连墨寒那家伙也不行吧?除了你,谁能自由进出怀王府不需通报?除了你,谁又能钻进别人怎么想尽办法都触不到边缘的水沉木马车。”
见苏念还是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青玉都忍不住抚额了。自己平日里很多事情不懂,都是苏念如同现在这般细细讲给她听。可今日,遇上感情这种事,倒是位置转换了。
“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特例。”苏念低低地说着,心里一股异样的感觉不断涌上心头,殊不知,这句话让门外那人想破门而入把她拎起来质问个够。
青玉不禁直接站了起来,“小姐!好,即便这些也许对别人也可以做到,可是小姐,你在相府那段时日,裴世子屡屡出手相助,还有就最近的,赶往南楚走水路那日,裴世子体内寒气多严重,夜里河水多凉,可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带着你往岸边游。小姐,那得多强的意志力啊。即便是青玉带着你,也许都是坚持不到三分之一就一起沉河了。”
苏念愣了愣,她不是不明白裴子墨的心意,不是不明白裴子墨对她多情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是我不明白自己的心……”苏念低低呢喃着,心口忽而感觉凉沁沁的,苏念微微抬头,感觉不好,火凰真气似乎又要开始流窜,侵蚀了。
苏念狠狠皱着眉,心头忽而又冒出火烧一般的煎熬感觉。
青玉还在苦恼她家小姐那负数的情商,没注意到苏念这异样的表情。
而门却在此时忽然就被人推开了。
青玉和苏念一同望向那微开的门,只见那一袭锦衣飘然而至,踏风而来一般,缓缓走到苏念窗前,扶住苏念的肩膀,默了默,抬起手摸了摸苏念的额头,微微蹙眉。
裴子墨又低下头,看了看苏念的脸色,转而对着青玉淡淡道,“青玉,你先出去,去烧壶热水,随时准备送进来,让墨寒盯着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
青玉知道裴子墨是要动用内力给苏念抑制苏念体内时而安静时而暴动的火凰真气了,连忙点点头,抬脚便跑了出去,还记得顺手带上了门。
裴子墨淡淡看着苏念,“苦了你了。”
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没关系,总比明白了,心里那个人却不是他要好得多。?
“我哪里苦了。”苏念清眸微闪,她哪里苦了?
裴子墨抚着苏念顺滑的秀发,声音淡然却透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当年,你挡在我身前,你受的神来掌力道几乎是我的两倍。寒气遇上机缘巧合,只要有能力,内力深厚,清除很正常,可你的火凰真气比我的寒气要浓重,即便再多的内力高手在场,遇上了转机,也于事无补。总不能像我一样服用天山雪莲那么久吧。如果不用青河图找到云辰龙脉里那颗蓝海明珠,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苏念不禁蹙眉,她一个健康的人,当然,除了火凰真气和凤女血脉以外,苏念一切都和正常人无意。若是天天服用天山雪莲或者千年人参这种珍品,恐怕出不了三日,不是流鼻血而亡,就是补的太过阎王爷嫉妒了,带她去地狱溜溜弯。
“没事,你放心……”苏念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又扯动心口,那火凰真气又开始乱窜。
见苏念捂着胸口,裴子墨黑眸闪了闪,“很难受吗。”
“还好。”苏念微微轻咬下唇,淡淡道,声音中或强或弱的量度早已出卖了她此时轻微的煎熬。
裴子墨微微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她的眉,抚平她皱起的眉,“趁你现在还不是特别难受的时候,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苏念道。
裴子墨微微蹙眉,淡淡道:“压制暴动的火凰真气。”
见苏念点点头,裴子墨又道:“下次,不要那么傻了,我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抑制得住。”
火凰真气,那是古武凤凰的遗留气息,哪有那么容易制止或者清楚。
所以,苏念只能化火凰真气为己用。
苏念轻轻点点头,“裴子墨,谢谢你……”
她不知道能对裴子墨说什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谢谢。
裴子墨神色暗了暗,动了动唇,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准备好了吗。”
苏念刚想嗯一句,腹部忽然一阵抽疼,疼得她直不起腰来,本是坐在床上的,却疼得趴在了床上。
裴子墨眸子暗了暗,火凰真气已经开始流窜,得快点抑制了,否则苏念有可能会受不住火凰真气流走的痛苦,就……
裴子墨默了默,将苏念扶着躺好,自己则是缓缓蹲下身子,轻轻给苏念拖鞋,将她雪白的布鞋轻轻放至床底。又缓缓起身,托着苏念的肩膀,将她轻轻扶起,自己也是盘腿坐在床上,苏念的身后。
苏念知道裴子墨要开始了,拼命忍住火凰真气的暴动,坐好。裴子墨眼里黑曜石般的眸子眸色暗沉,眸底是郁结而成的心疼。为了以后不再那么痛苦,这点痛苦,她必须得经历。“苏念,我要帮你抑制两次,中间会让你休息一炷香的时间,你尽量调理一下,毕竟我内力属寒。”
“好……”苏念的声音已有些有气无力,虚虚弱弱。
裴子墨沉下心,定定坐在苏念身后,双手不断转换位置,忽而左手覆上转而又右手腾升。长长的手臂在空中画出带着光辉的圆,双手合十,集力,展开,平推,猛地拍在苏念背上。
苏念身子微微一颤,动了动,死撑着不倒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子墨还是淡若神闲,苏念却已满头大汗,紧咬着下唇,已渗出血丝还浑然不知疼痛。秀气的柳眉紧皱着,平滑而洁白的眉间也皱起,额头不断滚落豆大般的汗珠。
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下,再顺着脖颈滑进雪衫衣裙中,混合身体发出的冷汗,将白衣浸湿,紧贴着那玲珑身躯。
裴子墨眸色暗了暗,闭上眼,专心于手上的发力,内力的蒸腾。
而苏念只觉得体内两股真气在横冲直撞,互相较量,似乎要将她的身体撕裂开来,随时都有窒息的感觉。她不会,活不过今天了吧。
门外,青玉焦急地踱步,来来回回不断徘徊,晃悠得墨寒都眼花了。墨寒冷了冷神色,淡淡道:“你就不能坐下等。”
“坐哪。”青玉看着这光洁的地板,空无一物的厢房门前走廊。
“……”墨寒说坐着说惯了,方才竟是忘了这走廊上空无一物。“那你停下来,站着等。”
“我急啊!”青玉方才只是调侃调侃墨寒,但是她是真的急,苏念刚才煞白的脸色,还停留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苏念从未这么狼狈过,第一次就是她初见苏念时,她被清风老头抱回来,遍体鳞伤,一张小脸都辨不清模样;第二次就是那日在国安寺,苏念第一次发动火凰真气,而后又被动跳入水中,衣衫湿透,发丝凌乱。第三次,便是这次来南楚,落水,又复发火凰真气。
鲜有的几次狼狈,竟都是因为京都。不,应该是说京都里的人。
墨寒看着青玉不停的走来走去,一副沉眉思索着的模样,嘴里还不停嘟囔着零零碎碎的碎碎念,墨寒不禁抚额,忽的脑中灵光一闪,:“青玉姑娘。”
“干嘛,正烦着呢!”青玉不耐烦的回头,没看她现在又急又愁,又烦吗。
“……”墨寒默了默,淡淡道,“你想不想苏小姐好好的。”
“当然想啊,你这不是废话吗。”青玉嘟着嘴,叉着腰。
墨寒微微敛眉,又接着道,“那你就应该停下来,静静等。”
“什么逻辑。”青玉不禁朝墨寒翻了个白眼。她停下来,苏念就能平安无事的话,那她愿意蹲在这成为万年不动的雕塑。
墨寒笑了笑,“你想想,世子爷和苏小姐都是内力深厚之人,你我皆是习武之人应当懂得,内力越是深厚,越能耳听八方,就能听清越细微的声音。世子爷内力深不可测,苏小姐内力也不容小觑,你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都不断走动,碎碎念,世子爷在给苏小姐压制火凰真气时听到必然扰乱人心,而苏小姐在静心接受世子爷内力调和之时,又听到你走来走去的声音,内力越深厚,这声音就放的越大。你想想,会不会打扰苏小姐,会不会干扰世子爷。”
青玉闻言怒然瞪着墨寒,嘟嘟嘴,一屁股坐了下来。就在墨寒以为青玉会坐在地上耍无赖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是,青玉手抱成环,窝在那里不动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说错了你也用不着这样吧。”墨寒淡淡看着青玉,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玄虚,青玉不会生气了吧。
谁料青玉抬起手,伸出食指抵在唇间,瞪着墨寒小小声地说道:“嘘,不许说话,说话的声音可比脚步声大多了。快,墨寒,给我坐下来,安静!”
“……”
而房内,裴子墨额头也微微冒出了些许汗滴,微抿的薄唇也渐渐苍白,还差一点,裴子墨微咬下唇,双手再次往前,内力愈发浓厚地涌向苏念。
苏念的唇已经被自己咬破,虽然苍白无血色,却染了不少鲜血。就在裴子墨这末尾关头奋力的一涌,苏念身子剧烈颤抖,一口鲜血便喷薄而出。吐在自己雪白的锦缎布鞋上。
裴子墨心里一惊,连忙抱住往后倾倒的苏念,软玉在怀裴子墨本该身心愉悦,可此时此刻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怀中软玉,呵,的确很软。苏念的身子倒在裴子墨怀里,撞上裴子墨坚实的胸膛,却犹若无骨一般。裴子墨也明显感觉得到苏念身子是瘫软的,毫无力气,犹如软骨婴儿一般。
他抚上她的发,语气难掩心疼,“还好吗。”
苏念颤颤睁开眼,沾染鲜血的唇微微轻启,“我还好……”
“你……如何……”苏念又淡淡开口,声音飘渺得如同浮云一般。
“我很好,你不必担心。”裴子墨微微蹙眉,其实这次火凰真气暴动得并不是特别厉害,他之所以要那么大费周章地压制,一是为了后天的才子赛,二,是为了日后寻青河图。
“青玉,热水。”裴子墨微微侧头,朝门外喊道。
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青玉捧着一盆热水奔进来。一放下热水青玉就半跪在地上,看着苏念:“小姐!你怎么样了。”
裴子墨淡淡看着青玉,“你先出去,苏念暂时还没有力气说话,我来照顾她便可,待会还要再运功一次,你先出去吧。”
青玉犹豫地看了看苏念,低下头略带失落地点点头,“好。”
裴子墨看着青玉走出去,微微扳过苏念的身子,是她脸朝着他,看到她唇上那点点血渍,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抽搐般的疼。“以后若是疼,咬我别咬自己。”
苏念微微一愣,额上传来滚烫的温度,微微抬眸,原来是裴子墨到手挪到床边拧干了盆里的布巾,正细细擦着她的额头。
裴子墨轻轻揉揉地擦着她欺霜赛雪的肌肤,最后看着她那咬的微肿又带着血的唇,不知如何动作。手指捻着点点布角尽量将力度放到最轻,去擦拭那血唇,刚触碰到一点,就看到苏念咬牙,眉头却狠狠一皱。
裴子墨不得不收回手,这么轻的力道都疼,该怎么办。
苏念感觉到裴子墨在犹豫,不禁微微蹙眉,那点疼她还忍得住,“裴子墨……我没事……”
“你会疼。”裴子墨知道苏念什么意思,可他怎么忍心。
“那歇一下……待会……继续……压制……”苏念竟觉得自己说话十分费力,好似上气不接下气一般,她不会要死了吧?“裴子墨……我不会……要死了吧……”
裴子墨握着苏念的手,“不会不会,不要说傻话,如果撑不住,就到这里好了。暂时压制一两日,待你身体好些了,再继续。”
苏念微微摇头,“不必,一次性多好,知道我找到青河图……或者……直到我死……”
裴子墨神色暗了暗,不知该怎么说。苏念这般消极,对接下来的压制很不利。
苏念见裴子墨不说话,看着他那眉眼如画的脸,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那句话——“男子望止步,女子梦中人”……
还好,裴子墨的寒气已去除。不然,这么优秀的人,总是被寒气缠身,多可惜。他总在自责,却没发现,如果不是他不放心她,默默跟在她身后,也不会让有心人有机可乘,那么神来掌余威便不复存在,根本不成立。
终究还是他放不下她,害得他苦了这么多年。
如果,今日苏念真的熬不过了。裴子墨该怎么办。他说过,没有你,要命何用。
她走了,他怎么办。
苏念只是这么略微一想,心里竟如刀割一般疼痛,她是心疼裴子墨的。真的心疼。如果走了,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把她护在怀里,再也没有人惹她生气,没有人让她撕下淡然自若的面具。
裴子墨怀抱温凉温凉的,她忽然很不舍,不由得微微抬手揽住他的腰,不用想,她都想象得到裴子墨此时略微惊讶的表情。
一抬头,果然,裴子墨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黑曜石般的眸子有些呆滞,不复光华。
苏念半眯水眸,脑海中不断回放从小时候,到如今,一幕幕犹如放电影一般溜过。
那时候的裴子墨多倔强,身体那么虚弱,还敢身着一身单薄里衣来陪她扫墓,不能动用内力,还为她大毁山体。
那时候的裴子墨多无助,强撑着身体跑出怀王府,跑出京都城,只追赶到她乘坐那辆马车的残影,却还是坚持站起来,回到怀王府,为她做那场禁术。
那时候的裴子墨多坚强,耗尽全身所有内力浇灌催开那朵巨大的花,以血灌珠,落得个活死人的下场,只为了她能迎来一场令所有人都畏惧的新生。
那时候的裴子墨多难过,等了七年,盼了七年,就是靠着这点信念活下去,等苏念回来,结果只等来她的遗忘,她的漠视,她的不解,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为了她免去那记忆交替的痛苦。
苏念真的感觉生命好像在一点点抽离,不由得微微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裴子墨那张神色未改的俊颜。可是,她看到了,苏念看到了,他那双深邃幽暗的黑眸深处,那冰潭深底,不断涌动的不安与心疼。他怕是也在担心自己熬不过去吧。
这是苏念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地看着裴子墨,似乎是要将他的眉眼都刻在眼里、刻进心里。裴子墨的眉毛是好看的远山眉,不过如果单单看眉毛,看着有点不搭调。之前不知道听谁说过,无论是谁单看眉毛都不会太好看,可是苏念就是觉得裴子墨单看眉毛显得十分仙气,不单看的时候就多了分冷然。
还有裴子墨那双深邃的犹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一眼看过去,不自觉便沉沦,仿佛黑洞一般吸引着你,然而当你探知过去,便再也无法全身而退。就譬如她苏念,原以为自己是很厌烦这只死狐狸的,可到如今,她感觉生命在一点点抽离的时候,她最担心的竟然是这个她一直觉得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的腹黑狐狸。
“裴子墨,我会死吗。”苏念淡淡看着裴子墨,方才那一眼,她已将他眉眼都铭刻于心,日后若是重来一次,大抵是不会忘了。“如果我.....真的就这样坚持不住...走了的话,也好,你就不用那么操心了,寒气也已经驱逐,你这一生,也算是......”
苏念还没说完,裴子墨便怒然打断,“说什么傻话,不会的,即便是如此,哪怕七年前的事再重来一次,我也会把你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我不仅要你活着,我还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着!”
苏念的心狠狠一颤,微微闭眼,好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轻轻启唇:“裴子墨,我决定了。”
“恩?”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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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婚后爱之病宠超模妻》作者:小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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