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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叶心里有些乱,握着茶盏的玉指时松时紧,垂着眼眸,不敢多瞧苏延。
苏延移步靠向慕叶,拿走茶盏,握上那双素手,“罢。”
慕叶拿回茶盏,后退一步,思忖片刻方道,“我要一物——坦诚!”
苏延笑了笑,“我以为,你要忠贞。”
那笑中,慕叶看出戏谑。
凤目一横,琉璃色的眸子染上一丝怒意,慕叶骂道,“苏延!谁要你的忠贞?!”
苏延笑了笑,拉着慕叶席地而坐,“那便,你要何样的坦诚?”
“倘若…倘若你有心悦之人,不可隐瞒,又倘若遇变故逢大事,亦需直言,不得欺瞒。但凡与我相关之事,我皆要知晓,你不得隐瞒!”
慕叶完,轻轻吐了口气,叹道,“我不愿做睁眼瞎子。”
慕叶自问,那些事她承担得起,若是活在高墙深院一生受男人牵引,那般日子如行尸走肉,哪怕一日也是煎熬!
“若我,除你之外绝不再娶,你可信?”
“不信!”
“那么,我便应你之坦诚。”
听完苏延温雅含笑之话,慕叶忽觉无力。
她斩钉截铁得不信任他。他呢,温和似水,包容万象。
包容甚至成了纵容,叫慕叶心泛愧疚。
慕叶垂眸,叹息,“我信你,亦知你是洁身自好之人,可世事难料,往后如何,谁能料得呢?”
苏延微微一笑,“明日之所以叫人向往,便是因为难料,人们总想明日会更好,阿璟,你也该这般憧憬。”
苏延抬手,似爱抚玲珑般,揉了揉慕叶的前额。
一时间,慕叶心乱如麻,又是慌不择路,逃出沈宅。
八月十五,中秋,黄道吉日。
秦氏与慕叶婚事定在八月半时,慕叶是不信的。
婚事又非儿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此六礼缺一不可,便是六礼可成,@★@★@★@★,<div style="margin:p 0 p 0">还有婚谏、嫁妆、彩礼、嫁衣等诸多事情,短短几日怎可准备妥当?
然,这几日慕府与公主府一顿忙乱,十四日,五礼已成,万事就绪,慕叶不得不相信中秋便是亲迎之日。
胡媚与慕叶一样,自慕府出嫁,此刻正在慕叶面前不停踱步。
嘴上念念有词,叹息自己要老死高墙深院。
慕叶早早穿上嫁衣,心里倒是不慌了。
往后如何,她不定,可有一,苏延不会过分干涉她,她还是慕叶,还有自由。
申时。
宋嬷嬷软磨硬泡将胡媚送之自己房中,梳妆打扮去了。
申时三刻乃吉时,她们二人要在吉时入公主府拜堂。
带了凤冠,八串东海珍珠落下,遮住眼帘,而后,是新郎才可掀开的红盖头。
盖头落下,慕叶眼前火红一片,心里莫名的紧张了。
秦氏不知何时入了屋,见着双手互绞的慕叶心中酸涩,眼眶已红。
取帕拭了泪,秦氏移步慕叶跟前,握了慕叶的手,柔声安慰,“阿叶,往后要敛锋芒,切不可夺了苏太傅光彩。”
听着秦氏哽咽之话,慕叶心中亦是难受,眼眶酸涩得不敢闭眼。
哑着嗓子应道,“阿叶明白,劳母亲费心了。”
“做母亲自然是要为你们操心的,尤其是你和晴儿。”
慕叶心跳漏了一拍,心问道,“晴儿她……”
“她来信了,在外头野疯了,是中秋不归来了。”秦氏略是失望道,顿了顿又安慰自己道,“不回来也好,此番你们婚事仓促,她怕是还不知道,若是回来撞见婚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不回来的好。”
那语中失望慕叶听得真切。
慕叶无颜再多言。
母亲这份疼爱,她受不起了。
公主府,梅园。
拜堂之后,慕叶便在苏延屋中静坐。
外头该是很热闹的,只是苏延这梅园僻静,隔开了热闹之来宾。
这般安静也好,清静,不闹心。
在床榻坐了片刻,慕叶嗅得一丝桂花香气,使劲一嗅,果是没错。
慕叶心中欣喜,今日之疲惫去了大半。
忽而,耳边响起迎亲之时路边人的对话。
“这公主家娶亲倒真是气派。”
“可不是,这公主府去慕叶的路上都铺了红色锦毯!”
“是啊,还有这桂枝,听都是今早摘的。”
那时,她坐在轿中,鼻尖也是这沁人心脾之幽香。
苏延这份心思,换做任何一人都会为之感动。
她慕叶又岂会例外?
嘴角带着微微笑意,慕叶想,她与苏延,或许真能有美好之明日。
“吱嘎。”
听闻房门声被打开,慕叶的心兀地快了一拍,双手交握一处,紧紧绞着。
慕叶只闻脚步声,不闻话声。
脚步声渐近,慕叶左肩一重,一个人倒在她身上。
“太傅醉了,请夫人好生照料。”
这声音听来耳熟。
慕叶还未想起是谁人,那人便退出屋子,关了门。
掀了盖头,慕叶起身扶住苏延,唤了声,“苏延?”
苏延一身纁裳玄端礼服,一改往日之温雅,显得郑重。
不知是烛光太亮,还是玄端太庄严,今日之苏延瞧来甚是沉睿。
慕叶想,大概有些人便是刻意隐藏,其锋芒也会显露。
慕叶欲扶苏延躺下,酒气虽不浓,苏延双眼已是合上。
那黑眸忽而睁开,仿若漆黑似墨的天际升起了一颗最璀璨的明星,一时间,整个屋子都染了一层华辉,光华四溢。
所谓光彩夺目,不过如此。。
而那黑眸中哪有半分醉意?!
“你装醉?!”
慕叶恍然大悟,明白遭此戏弄后甩开苏延的手,转身扭头,气愤。
苏延握着慕叶双肩,将慕叶掰过来正对自己,“阿璟你……”
慕叶抬手,将掀起一半之盖头放了下来,眼不见为净。
苏延无奈笑道,“我早些归来陪你不好么?”
慕叶庆幸自己这盖头放下来,免去四目相对之尴尬。
见慕叶无反应,苏延便抬手欲掀盖头。
慕叶握上苏延之手,阻拦道,“等等!”
“怎么了?”
“苏延,往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言语也好,行为也好,我素不习惯与人太过亲热暧昧,你最好也同往昔一般,照旧即可。你我都轻松些。”
“你我已是夫妻。”
慕叶松手,叹息道,“我…不习惯。”
“日子久了,便习惯了。”
苏延笑着,掀开红盖头,清醒而真切得看着眼前人。
“今日一堂缔约永结良缘,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阿璟,往后你我便是夫妻。”
慕叶隔着粒粒饱满之东海珍珠,望向苏延,道,“那么,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苏延拨开珠串,青葱玉指抚上慕叶脸颊。
今日之慕叶双颊粉嫩似朝霞,峨眉轻扫,眉宇间更添风姿,朱唇轻胭脂,更为饱满,叫人见之欲一亲芳泽。那一双凤目更是万种风情,琉璃色的眸子映着红烛明火,更为通透,似两枚最为玲珑剔透之六礼珠,清澈而湛亮,引人入胜。
在苏延眼中,此刻之苏延无疑是美至不可方物。
慕叶在苏延眼中看见了一团火,心里忽然害怕,却又有期盼,琉璃色的眸子透亮如初,将心底之情绪完全表露。
薄唇一抿,苏延低头,吻住娇艳朱唇。
一吻,缠绵悱恻。
“咕噜噜噜”
慕叶的肚子很是不懂时机响起,扰了满屋柔情蜜意。
慕叶推开苏延,已然顾不得娇羞,一脸诚恳道,“自早间,我便水米未进。”
饶是脾气再好,煮熟的鸭子叫停也是让人不悦的。
苏延颇为失望,松了满怀温香软玉,自床榻起身去取吃食。
慕叶冲着苏延有气无力道,“若我能走得动,我自己去便是。”
很快,苏延端了一个锦托归来,锦托之上,心数碟,酒一壶,杯两盏。
“这酒便算了,我吃些心便好。”
慕叶就着锦托,风卷残云将三碟心一扫而光。
见慕叶是饿急了,苏延不忍问道,“心我早已备在屋中,何必饿着?”
慕叶吞下最后一口蝴蝶酥,郑重其事道,“这是你家!若是我家,莫屋里有心,没心我也想着法变心出来!”
苏延淡淡一笑,“不必拘谨,在梅园只管做你自己便好。”
“还是不了吧,出了梅园不得照样规矩!”
“有我在,去哪里都一样。”
“咳咳咳!”
慕叶被半口蝴蝶酥呛着了,赶紧倒了杯酒欲喝。
“慢些!”
苏延又倒了一杯,举起酒杯道,“今日成婚,需喝合卺酒。”
慕叶想问,方才掀了盖头也没喝啊。
奈何喉间干涩,便顺着苏延一瓢饮酒,同饮一卺。
吃饱喝足,慕叶开始将凤冠珠钗一一卸下,看着自己面上这妆,怕是要洗得水面浮油了。
正洗着脸,苏延忽而道,“阿璟,待你生辰过后,我随霍峻出兵北漠。”
“何时做的决定?”
“今日。”
“哦,早些归来,保重身体。”
慕叶顿了顿,继续洗脸,忽觉全身被抽空了一般,使不上劲,她与苏延又如何能有明日?
屋中,一对龙凤红烛熊熊燃着,竭尽全力以己身祝福今日成亲之眷侣,一生平安喜乐,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红烛火光摇曳,却是一夜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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