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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渊来到清平镇已经四天了,这里多了几分风声鹤唳的氛围,平日里吵闹的客栈酒馆,白天也冷静了几分,街上的行人虽然不少,但大家也都养成了带武器出门的习惯,所有人都盼着玄幽教和清平镇两强相争,如今虽然有消息说商吾秋没死,但是前两天玉王府的一场大火有人说便是玄幽教所为,这两日虽然玉王府没有动静,但大家也都知道玉王不是易与的,如今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谁都想在玉王和商渊两败俱伤的时候浑水摸鱼,为自己搏得一番名利,可谁也不想成为那失火城门处的池鱼,毕竟活着才能享受名利,如果死了那就只能享受黄土和杂草了。
这是商吾秋第二次来关帝庙了,他依旧带着九回肠两兄弟,红日初生,将三人的影子拖得又瘦又长,草叶上的露珠还未消退,角落里似乎有蛤蟆在叫,除此之外便无他声,这里倒是和几天前没什么差别,只是没有了百家饭的香味,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毕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自然不会像那些独行侠客一般谨小慎微。
这几日江迁月一直都待在玉王府,自从那日大火之后,玉王也加强了巡逻守卫,还将那日负责守夜之人尽数重罚,这两日也没有再出什么乱子 ,虽然王府之中最为安全,但线索毕竟不会自己送上王府,按玉王的意思,所以今日天刚刚亮,江迁月便俏俏带着人南渡和九回肠两兄弟偷偷溜了出来。
他知道那场大火无论是不是玄幽教放的,都让玉王面上十分不好看,这两天玉王词之人陆陆续续自外面回来,看来玉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江迁月自是不愿意麻烦玉王,所以他来到关帝庙,便是想要何必强为他做几日保镖。
三人来到丐帮的时候,一些乞丐正要出去要饭,而何必强等人还在正殿之中睡着未醒,门口的乞丐认识江迁月三人,便要将何必强叫起来,江迁月摆摆手道:“无妨,我们在这等会就是。”。
他今日换回了自己的衣裳,也背上了他的箱子,他坐到台阶上,将箱子放在身旁,一只手搭在箱子上面,看着门外的路。
那乞丐道:“江爷,若是长老知道我们让您等着,他起来也得打我们,您就别让我们为难了。”
江迁月道:“我自己要在这等,跟你们又有何干系?一会儿何大哥要是责怪下来,我自然会替你们说话。”
“这……” 乞丐犹豫了一下,何必强他得罪不起,江迁月是何必强的结义兄弟他也得罪不起,他也只好点点头,道:“那您慢慢等,我先出去了。”
既然两边都得罪不起,他就只好出去躲躲了,反正若真挨骂,那也是晚上之事了。
这时已有些卖早点之人,隐约能听到几声吆喝声,三两只雀儿从西边飞来,落在院子里的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和下面的蛤蟆聊天,带这里带来几分生趣,更远处也能见到几缕炊烟,江迁月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一切中似乎蕴含着什么常人难以理解的趣味 ,人南渡坐在江迁月的身边,跟他摆成相同的姿势,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这么有趣,半柱香后,他终于放弃了。
“诶,你到底在看什么啊,笑的这么开心。” 人南渡问道。
“一只淘气的小猴子。” 江迁月淡淡的说道。
“我就瞧见癞蛤蟆和麻雀,哪有甚么猴子,我怎么没看见。”人南渡和九回肠仔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回却看到角落里有一块衣角“嗖” 的一下缩了回去。
“诶,那是——”人南渡说话同时,左手拇指一顶,剑已出鞘半寸,前两天的事情实在让他不能不警惕。
“真是的,你这人一点儿劲都没有。” 黄洛洛一脸不爽的从外面跳了进来,皱着眉头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人南渡看见是黄洛洛才将剑收了回去。
“我一出玉王府就知道了,你怎么不在王府吃好吃的了?”江迁月问道。
黄洛洛道:“王府好吃的虽是不少,但整天在屋待着也闷啊,刚好看到你们三个鬼鬼祟祟出来,就跟出来看看有甚么好玩的。”
“这乞丐窝好玩嘛?” 人南渡问道。
“谁说乞丐窝不好玩了啊?” 身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江迁月三人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何必强从屋里出来。
黄洛洛一双眼睛滴溜溜一转,就知道这里谁是掌事的,她一步跳到何必强旁边,叉着腰说道:“就是阿,谁说乞丐窝不好玩了啊?”
她的神情、语气都像极了何必强,只是黄洛洛比他矮了一个头,活脱就像大小一对翻版一般。
人南渡尴尬道:“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 何必强大手一挥,显然是不打算跟他计较。
“老弟,你怎么来了?” 他对江迁月说道。
“前……大哥。”
他被何必强瞪了一眼,生生把那个辈字咽了回去。
“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相求的。”
“嗨!咱们兄弟的事能用得一个‘求’字吗?有事尽管说便是。”
黄洛洛看何必强的样子,少说要比江迁月大二三十岁,两人尽然兄弟相城,而且那老头并不在意,反而是江迁月面露尴尬之色,她觉得有趣极了,她用手肘怼了下江迁月,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昭然若揭,江迁月只是淡淡摇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等回去再跟你说。”
黄洛洛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话。
“大哥,前两天玉王府失火之事你听说了吧?”
江迁月随即便将前一阵子发生的事跟何必强说了一遍 ,当然,他并没说跟商渊会谈之事,随即也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何必强听了之后,说道:“我早知那日玉王府是遇了刺客,只是没想到如此凶险,我这几日经常派弟子在玉王府旁边转悠,就是想打听老弟的事情,可几日全无消息,我真是要急死了,方才见到你没事才放心,对了,今日是谁当值,怎么让我老弟坐在台阶上呢?你当人家跟你们一样是要饭的花子呢?!”
何必强的话情真意切,玉王府虽然放出的消息只是因为油灯走水,但丐帮自然能打探得道其中的隐情,他的确是担心江迁月,这一点也让江迁月大为感动,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而何必强确实真心待他如兄弟的。
不过,后一句是对院子里的几个乞丐说的,嗓门之大震得放上瓦片直颤,这几人虽然又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但都不敢说话。
“有一位小哥是要叫大哥起床的,只是这几日我在王府待的闲闷,所以才想在门口坐一会透透气,这才让他没叫大哥的。” 江迁月说道。
“哈哈!” 何必强大笑着拍下江迁月的肩膀,他一辈子的功夫都在手上,尽管此刻没有用上内力,江迁月依旧疼的呲牙咧嘴,而他却浑然没注意道,自顾自地说道:“那王府虽然宽敞,还能大过天地不成,要我老叫花子说,那不过就是个大些的监牢,哪有咱逍遥天下自在?”
江迁月道:“是,大丈夫志在天地,大哥这等豪气世上少有人可比。”
何必强道:“即便兄弟不说,我都日日担心兄弟,只是劳什子王府闯不进去,要不又岂会让兄弟如此担惊受怕?”
虽然大家都知道何必强快言快语,但他这言下之意便是九回肠两人没用,才会让江迁月险些受伤,不过何必强比他两人辈分要高,更何况那事确实是他两人失职,所以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虽然都看出了对方脸上的尴尬,但一句话也说不出。
“什么人?!”
“小心!”
正在此时, 江迁月和何必强齐齐一声大喝,何必强伸手拦在江迁月面前,眨眼之间,便已攥到了一只无羽利箭,而同一时刻,江迁月则是一把拉住黄洛洛闪到了一边,这几日以来,他警惕了许多,那箭离弦之刻,他就已经听到了破风之声,即便没有何必强出手,他也不会被射中,但何必强这份伸手依旧令人动容,九回肠两兄弟这次又是险些让人遇害,何必强瞪了他们一眼,他们俩这下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尤其是人南渡,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
兄弟俩都抽箭出鞘,二话没说便已追寻箭来方向而去,江迁月却看到那射箭之人转头走了,何必强将手中箭折为两段扔到地上,便也要追上去,江迁月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摇摇头,道:“调虎离山之计。”
何必强江湖经验老道,他经江迁月一提醒便也发现了问题,若是他们想要杀江迁月的话,放一箭就跑未免也太草率了,他们如此行为,必定是要将江迁月身边的高手都引开,如此才好对江迁月下手。
何必强想通其中关节,便将身挡在江迁月与黄洛洛两人身前,一双手掌将自己胸腹也护了个周全。
“小心。”
江迁月又听到三声破风之声,分别从东、西、南而来,他只打像何必强这种高手,不需要太多提醒,他自己也只需提紧心神,便肯定会注意道这种程度的攻击,三箭方向不同,时机却极为一致,之间几乎分毫不差。
何必强挤着两人后退了一步,右手猛然拍出,强劲的掌力便如狂风一般,竟将三支箭隔在身前三尺之内,悬在空中不动。
“降龙十八掌果然非同凡响。” 江迁月见此也不禁赞道。
若要将以掌力身前三尺的利箭打飞,这在江湖上很多修炼掌法的大家都能做到,无非是掌力刚猛再加上内力深厚罢了,不过若是要将利箭悬停在半空之中,这恰恰说明了他的掌力粗中有细,自身更是对力道控制十分精准,才能刚好用掌力抵销飞箭的去势,又不让它落下。
何必强将手掌一摆,便将三支箭引到一边。
“你们进屋,丐帮弟子,将他们拿下!”他沉声说道。
江迁月和黄洛洛依言躲进关帝庙屋里,而院子里的乞丐和原本在屋里的弟子齐声道:“是!”
随即便飞身而起,追向那些射箭的人了。
不过,这次他们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将江迁月拿下似的,随即便要十数个黑斤蒙面人从远处飞身出现,手中拿着的尽是劲弩强弓,但腰间也都别着刀剑,看来江迁月在玉王府之中这几天,他们比江迁月憋的更难受,这次江迁月离开王府,对他们来说正是绝佳的机会,他们又如何肯放弃。
十几人张弓之声几乎成一声,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射箭的声音,而是一声悠扬的箫声,同时一声娇叱而至:“贼子敢尔?”
来者正是千秋岁和千春词两兄妹,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清平乐夫妇,原来玉王早已算到江迁月离府必定十分危险,所以让四人在暗处时时跟着江迁月,由于他们离的极远,而且自失火以来镇中遍布玉王词,江迁月偶尔发现他们的踪迹,也不过当作巧合而已,故而倒是一直不知道他们在暗中保护自己。
丐帮弟子同四名玉王词一同协战蒙面人,他们的武功本来就不如丐帮长老和清平乐夫妇高,凭借的只不过是人数优势而已,不过眼下双方人数相近,他们自然就落入了下风,只能倚仗弓弩射程之远,且战且退的游斗,虽然看上去双方好似势均力敌,但江迁月知道,蒙面人很快就会落败。
可就在大家以为局面已定之时,又有一黑衣人从天而降,此人一身黑袍,脸上带着一副银色鬼面,直接飞道关帝庙中,二话不说便是一掌落下,他的掌力极为阴寒,人离地面尚有两丈来远,草木上便已朦上一层寒霜,冻得黄洛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江迁月怀里凑了一下。
何必强见对方竟是用掌攻来,大笑一声,道:“哈哈,来得好!”
他深吸一口气,同样是一掌拍出,出掌之时,掌风赫赫仿佛龙吟,用的正是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极大的一招“龙战于野” ,双方本来都是气势十足的一掌,可是随着两人离的越近,反而气势越来越小,两人到了三尺左右之后,既没有那彻人心脾的寒冷也没有呼啸的掌风,这是两人掌力都已不再外溢的表现,越是这种看似平凡的攻击,便越可怕,甚至两人手掌交触之时,都几乎没有声音,而且两人也没有纠缠,手掌都是一触即分,分开的的时候反而发出“波” 的一声轻响。
黑袍人将身一翻,双手负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反倒是何必强向后踉跄了一步,一只脚已经跨进屋中,何必强在地上有处借力,本就占了一个便宜,但此时竟然却在对掌之中吃了亏,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功力比自己更强。
“纣绝阴煞手!你是酆都鬼帝!” 江迁月看到对方出手的一刻,便已猜出对方身份,酆都鬼帝乃是五方鬼帝之首,他在玄幽教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人冷哼一声,面具下的声音有些发闷,但也不能听出对方的声音:“你即便看出我的身份又如何,眼下又有谁能救你?是这些毛头小子,还是这个臭要饭的?”
对方虽然没有承认自己的猜想,但他的话跟承认了也没区别,而且江迁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没错,眼下这些人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何必强或许能跟他拆上五六十招,但再久战下去也是必输无疑。
“呵!原来是纣绝阴煞手,老叫花子早就听说这功夫在西域被吹上了天,就是你的掌法有没有吹牛厉害,今天正要要领教领教。” 何必强重新运起掌势,说道。
酆都鬼帝看了眼刚才何必强站的地方,冷笑一声说道:“降龙十八掌号称‘天下第一掌法’,我看这才是真正的徒有虚名。”
“你——”
江迁月忽在何必强身后说道:“纣绝阴煞掌以阴攻阳,能伤人手太阳三焦经,三焦一坏,全身既败,大哥与他对掌之时千万小心护主三焦经。”
何必强点点头,道:“我理会得。”
两人说话之间,便又战到一处,这回便是团团战起,不像方才一触即分,这两人都擅掌法,打起来自然拳拳到肉,江迁月在殿中看着,只能听到一片风雷之声,时而寒气外泄,花草枯萎,时而猎猎掌风,推墙碎瓦。
降龙十八掌看似古朴,实则其中变化非常,极为擅长对掌力的控制,尽管经过前武林时代之后有所删改,威力比之从前小了不少,但依旧是天下第一掌,而纣绝阴煞手虽然不如降龙十八掌巧妙,但却胜在速度更快,兼之内力阴毒,故而也是厉害非常,再加上酆都鬼帝本就比何必强功力更深,更何况何必强还有四掌精妙功夫不会,两下以快打快,不过盏茶功夫,便已拆了六十多手,江迁月有心提醒酆都鬼帝的弱处,但两人速度太快,江迁月根本来不及说出,他的弱处便被下一招给弥补上了。
尽管如此,有江迁月之前的提醒,何必强虽然落入下风,但依旧坚持到了七十五手上,这一招何必强一掌攻像对方丹田,酆都鬼帝将手搭在他手腕上像旁边轻轻一带,身子几乎擦着何必强掌根而过,左掌却重重拍在何必强胸口,何必强一路踉跄而退,撞碎了木门方止,他中了对方全力一掌,幸有江迁月提醒,才在中掌之时用内力护主自己三焦经,才没有大碍,饶是如此,他也抵不住鬼帝多久了。
他捂住受伤的胸口,回头低声说道:“我还能再拦他一会儿,兄弟你轻功好,快走。”
“走?今日谁也走不了,这老叫花子虽有些棘手,但他却也非我对手,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酆都鬼帝一招得手,心中更是自信,几步之间便已来到门前,何必强强提掌力,猛向江迁月使眼色。
“我若要救他又如何?” 另外一道苍老的声音却从房顶响起。